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话来形容此时的心情，这位魔教魁首的修为造诣之高，绝对是我生平仅见，作为超凡脱俗之人，能够带给任何一种无可抗拒的无力感。

和他相比，之前遭遇过的所有对手，简直都弱爆了，就连那位一直守在瞿瑶身后的“鬼婆婆”，遑论修为，也根本不足以和这位督左使相提并论。

他的存在，就像是一座无法翻越的高山，只能让人叹息仰望，却生不出任何翻越的念头来，仿佛已经达到了修行者最高的顶点，是如此的恐怖，和令人绝望。

望着吐血落败，即将惨死在督左使手下的一真大师兄，我们这边的人，却连一个要行动的都没有。不是我们冷血，也不是我们没种，实在是眼下这人的修为之强悍，给人的心理压力自庞大，已然达到了神魔一般的领域。

可偏偏就在胜局已定，一切都将决出胜负的时候，这位气定神闲，仿佛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恐怖老人，却忽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然后，僵硬而缓慢地摇头，那张原本写满了轻松和恣意的脸上，也渐渐呈现出了一点震惊和意外来。

会是谁有这种能力，让他露出这种活见鬼的表情呢？

怀着狐疑，我们纷纷扭头，朝着道路尽头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看见了一个穿着古朴长衫，相貌甚为古拙的小老头，正手拿一根木头拐杖，十分平静地站立在那儿。

“师父！”柳无双也跟我一样，看向了那道身材清瘦，相貌古拙的声音，语气中明显带着激动和颤抖，情不自禁地就涌出了一汪热泪来。

就连已然惨败当场，正在调戏恢复的一真大师兄，也露出一张难以置信的脸来，十分惊诧地望向那道仙风道骨的身影，发出了一段低呼，“您、您老人家怎么会离开摩云洞？”

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定格在那人的身上，而置身众人的焦点中心，张天师却是脸晗淡笑，十分轻微地摇了下头，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自龙虎山开派至今，后山就从未如此热闹过，贫道要是再不出现，这偌大个山门，岂不是的被你们拆掉了吗？”

说着话，这老头又拄着那根拐杖，缓步走向了正在小梦清搀扶下，艰难起身的梦觉真人面前，十分唏嘘地叹了口气，“师叔，实在很抱歉，我来晚一步，让你受惊了。”

梦觉真人咳嗽了几声，极为激动地摇头说，“不，掌教真人来得正好，这些魔教欲孽大举进攻我山门，正是杀退外敌的好时机……咦，你不是一直守在摩云洞，防止地底世界的躁动吗，为何现在又会……”

面对梦觉真人断断续续的追问，张天师却晒然一笑，摇摇头说，“师叔放心，来之前，我已经处理好所有的后顾之忧了。”

讲完，张天师便亲手扶着梦觉真人，将她安置在了一棵树下，这才仿佛注意到了我们似的，缓缓地起身，活动了下老胳膊老腿儿，先是对着自己的大徒弟望了一眼，继而摇头一叹，“一真，你呀你……这十几年来，好生叫为师的失望。”

一真大师兄愧对师尊的教训，急忙低下头，一脸苦涩地说，“对不起了，师父，是徒儿没用，未能率领山门，打退强敌……”

“为师要说的，可不是这个。”

张天师幽幽一叹，上前两步，把手覆盖在一真大师兄的额头之上，轻轻拍了拍，既是心疼、又是惋惜，“从你拜入我门下那一天，我就看出你权力欲极重，为师的，念在你是一根好苗子，还是将你留下，为了让你满意，老夫不惜提前归隐，将门内诸多事务的处理权，纷纷下放到你手，可你为什么还是不知足呢？”

一真师兄满脸羞愧，把头深埋进胸口，“对不起师父，我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我只是……”

“罢了，念在你幡然醒悟，为了守护山门，最终不惜与魔教翻脸的份上，为师的，暂且不追究你的过错，这次的事，先权且记下来。”

说完，张天师将老脸一板，又豁然回头，冷冷地定格向了一旁的督左使，支起身子来，嘿然一笑说，“督主别来无恙？数十年未见，你老人家还是风采不减当年啊！”

此前，这位督左使一直保持着看戏的姿态，直到听见了张天师的这番话，这才哈哈一笑，十分豪爽地摆了摆手，“比不上你，一把年纪，在后山找了个洞子躲起来不问世事，逍遥快活了这么些年，不过晋安，你倒是受了几个好徒弟啊，老夫万万料想不到，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居然会被一个江湖后生耍得团团转。”

“督主过奖了。”张天师一脸的波澜不兴，淡淡垂低目光，又朝着一真大师兄脸上望了一眼，默默甩头说道，“修道既是修心，若不能方向心中的私欲，成就终究是有限的，我这徒儿哪里都好，就是私心作祟，阻碍了他的一颗大好的道心，倘若这次没有幡然醒悟，只怕距离入魔已然不远了……”

督左使哈哈大笑道，“入魔，又有什么不好？何为道，何为魔？不过是修行者走的路子不同罢了，只要抛开一切世俗成见，最终未必不能走得很远。”

张天师一脸肃然，冷冷摇头，“道既是道，魔既是魔，一个顺应天命，一个逆天而行，老友这次上山，莫非只是为了跟贫道切磋几句修行上心得吗？”

督左使显得十分淡然，仰头一阵笑，嘿然说道，“几十年了，江湖依旧，那帮曾经跟老夫打过交道的那些人，也大都作古了，晋安啊晋安，遥想当年，老夫初入世的时候，你也不过是跟随在上一任天师身边的无知幼童罢了，不想光阴荏苒，到了今天，你居然会成为我最大的敌手，这世界还真是奇妙啊。”

“有我在，你才不会寂寞不是？”张天师晒然一笑，缓步朝前，说了一句请吧。

话音方落，这个身材削瘦的老头儿，背影却忽然变得伟岸起来，宛如一座巍峨巨峰，阻隔在了魔教魁首的滔天巨浪跟前，一股勃然待发的强大气息，犹如松涛滚滚，顷刻之间，已然覆盖了整个龙虎山后院。

“你想跟我动手？”

督左使却摇头一笑，颇为玩笑道，“到了你我这个境界，何须跟以帮小孩那般，为了一些俗事争执不休？真要打起来，你不怕拆掉整个龙虎山后院，连累着千年道门的根基被毁？”

张天师肃然道，“虽如此，大敌当前，龙虎山亦不惧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