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案发的速度快到展昭等人有些顾不过来了，一个梁有道的尸体早晨刚刚被发现，徐子彦晌午有差点送命，这会儿又死了个王岳明，包大人当年就那么几个同窗，一口气死了三个了，真是让人无法不将这几个人的死，跟当年屈仲远的失踪联系起来。

展昭先问包大人和八王爷，这王岳明，跟屈仲远熟么？

包大人有些为难，“屈兄比较喜欢交朋友，他性格很开朗，我当年比较内向，而且……”

“而且因为成绩太好人又仔细，经常被太学的夫子抓着整理卷宗或者写东西。”一旁，八王爷没等包大人说完就插了一嘴，“希仁念太学不到一年已经是开封闻名的大才子，连先皇都知道他。因为先皇喜欢他的字，所以很多大臣在上表前或者写完折子后，都让希仁抄一遍，然后呈上去给皇上看。皇上看的时候心情都会好很多，准奏的可能性也比平时要高！”

展昭等人都忍不住一挑眉——喔唷！

赵普也摸下巴，其实很多人都忽略了包大人大才子的身份，主要是因为肤色太黑，跟传统意义上那种公孙这样的白面书生差距较大！

“哎……所以本府当年对太学学生之间的关系不是特别清楚。”包大人似乎有些惭愧，“甚至有些同窗我都不认识。”

“于是……”白玉堂皱眉，指了指展昭手中那张单子，“屈仲远和哪些交情较好，大人也不清楚？”

包大人无奈一摊手。

众人又看八王爷。

八王更无奈了，“我连住都不住在学寮的，那时候九弟和皇上还小，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带孩子。”

众人有些无语地看着八王爷，想想看，八王爷念太学那会儿应该才十**，按照他现在的相貌推断，二十几年前不知道帅成什么样呢。这么个俊美又年轻的王爷，每天带着俩孩子……而且赵普估计那时候两三岁，赵祯还襁褓之中呢……

众人仰着脸想象着当时的情景，莫名觉得，画面好喜感啊……

“哎……”八王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之中，抱着胳膊摇头，“说起来，九弟小时候真不是一般的难带啊！皇上从小就好乖，乖乖坐着听他嫂嫂讲故事，你倒好……”说着，八王拍了拍赵普的脑门，“三岁半就十来个家丁都看不住了！整天不是上房揭瓦就是下地挖坑，特别是不能带出门，简直就是撒手没啊！”

赵普嘴角抽了抽，心说——八哥你确定说我呢么？怎么听着像形容某种动物。

一旁，公孙和小四子捂着嘴闷闷地笑。

“最可气是有一次爬上树睡着了，我们还以为丢了，整个王府的人寻了他一天，后来欧阳老将军还调派了五千精兵将开封府都搜了一遍，最后还是少征给找见的，挂树上睡得直流哈喇子，才知道前一晚他俩斗蟋蟀斗了个通宵……”

赵普赶紧拽八王的衣袖，就差上去捂他嘴了，那意思——哥啊，你给我留点儿面子！

八王爷讲起赵普小时候那点儿淘气事情话匣子就关不住，“他过了四岁更难管！皇上刚会走路就叫他带坏了也跟着他一起皮……”

“咳咳。”赵普赶紧扯开话题，“你俩跟太学的同窗不是太熟，那那边那个呢？”

说着，赵普对远处的徐子彦努了努嘴。

这会儿，徐子彦刚刚解了毒，正跟几个随行的同行商量回程的事情。

“大人。”展昭低声问，“徐子彦和屈仲远什么关系？如果不是被天尊在路上巧遇，他应该这会儿也死了！”

包大人点了点头，将徐子彦叫了过来。

“子彦，来开封只是做生意？”包大人问，“经常来？”

徐子彦摇了摇头，道，“也不频繁，一年新茶上的时候来一次，每年都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哦……”包大人点头。

八王爷问，“与当年太学的同窗，可还有联系？”

徐子彦愣了愣，随后笑了笑，摇摇头，道，“哎……我当年成绩也不好，总被夫子骂，最后考试名落孙山，回家做买卖去了，哪儿还有颜面去找当年的同窗啊。”

众人摸了摸下巴，徐子彦这话说的有些牵强，每年考试金榜题名的也就这么几个，名落孙山的多了去了，只要进了太学，最后参加殿试就算考砸了也不多影响仕途。他是子承父业做大商贾，瞧他衣着光鲜就知道混得还是不错的……至于说得没脸见人似的么。

“那子彦可知，谁要害你？”包大人问。

“啧。”徐子彦叹气，“我们刚才就琢磨呢，觉得会不会是有人想图财害命？！”

八王爷皱眉，“子彦，开封府城内治安向来很好，应该不会吧，你再想想。”

“嗯……”徐子彦仰着脸想，最后摇头，“真是想不起来有什么仇家。”

包大人看了看他。

毕竟是开封府尹，包大人平日就一张严肃脸，确切地说是判官脸，一般人都不敢跟他对视，心里有鬼的就更不敢了。

徐子彦见包大人看自己，尴尬地笑了笑，有意无意地避开了眼神的对视。

这一个细节，让众人捕捉到了，众人都觉得——徐子彦应该是有所隐瞒。

“子彦，有没有听过阴阳殿？”包大人开口。

徐子彦听到“阴阳殿”三个字的时候，明显地身子一僵，但随后摇头，“什么？”

包拯这性子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他审了那么多犯人，谁说谎一眼就能看出来！

一旁八王爷就知道包大人要翻脸，不过这会儿逼问也没用，倒不如再试探试探！可能比一下子说穿了效果更好。

包大人接受到了八王爷的眼神示意，稍稍压了压怒火，问，“子彦，可去仵作房看过？”

徐子彦哭笑不得，道，“希仁莫吓我，我去仵作房看什么？你也知道，我自小胆子就小。”

包大人点了点头，“子彦还记得梁有道么？”

“呃……”徐子彦愣了愣，随即摸着下巴，“嗯……有道啊！有点印象。”

“他此时就躺在仵作房里。”包大人一指仵作房。

徐子彦一惊，脸上变颜变色的，随后摆手，“希仁莫要吓我。“

“不是吓你。”八王爷道，“子彦要不要去看看？还有王岳明……”

“王岳明？！”徐子彦张大了嘴，随后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大了，就摇头，“哦……怎么会……”

众人都有些着急，真想给他来个二十大板叫他老实交代，这吞吞吐吐的。

正在这时，一旁看热闹的白玉堂突然开口，道，“悦来客栈的茶水都是上好的雨前龙井，王掌柜的时常说他的茶叶都是当年的同窗从杭州送过来的，连泡茶的水都是千里之外的虎跑泉水，开封府是独一份。”

众人都望向徐子彦——该不会，他的茶叶都是你卖给他的？

徐子彦脸刷白，“呃，这个……”

“你刚才的银子包里。”白玉堂见他还想隐瞒，淡淡一笑，“有压着悦来客栈印戳的白银元宝。”

众人再一起看徐子彦，那意思——你还想瞒着？

“哎……”徐子彦见瞒不过，只好老实说，“不瞒你们说，我昨日刚刚见过明岳，没错，他店里的茶叶都是我卖给他的。”

众人都松了口气，总算说了。

“昨天他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了？”徐子彦皱眉，“奇怪啊！”

但是他也只是不停地表示伤心和遗憾，却不再深入说了。

包大人也不再问了，让展昭和白玉堂去悦来客栈看看，回来的时候顺便去城西码头附近，查一查那炒鱿鱼是怎么回事，让公孙也跟着，将毒源找出来。

……

展昭和白玉堂离开开封府，去悦来客栈。同行的还有要去验尸和找毒源的公孙，帮着公孙“带孩子”的赵普，当然还有赵普怀里的小四子和紧跟小四子不放的小良子。另外，庞煜认识茶棚在那儿，也一起去，包延跟庞煜一起出出进进习惯了，于是也跟着来了。

边走，展昭还问白玉堂，“悦来客栈是在城西码头附近吧？”

白玉堂一耸肩，“大概吧。”

“你没去过？”公孙和赵普纳闷。

白玉堂摇了摇头，“城西那边的码头都是货运的，不是煤球就是鱼虾，腥气又乱糟糟的，我很少去。”

“那你怎么知道悦来客栈的茶都是龙井……”庞煜心说白玉堂真行啊，自己都不晓得。

白玉堂无所谓地道，“我没去过，懵他的。”

众人嘴角都忍不住抽搐。

展昭想了想，道，“哦……你看到了银子上的印戳，所以讹他？”

白玉堂摇了摇头，“银子上没印戳，我就是讹他。”

众人一脸佩服地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也挺无语，“又不是银楼，酒楼怎么可能往元宝上压印戳？！”

众人想了想——倒也是。

不过不管怎么样，那徐子彦紧闭的嘴，还是被白玉堂撬开了一点点。

“那个徐子彦吞吞吐吐，一定有文章！”赵普就皱眉，“当年那帮子学生不会背地里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吧？”

众人都点头觉得有理，决定加快脚步，只是刚路过太白居门口，小六子就冲了出来，“五爷。”

白玉堂就见小六子跑到眼前，递上来一张账单。

白玉堂接过账单看了看，挑眉看着小六子。

展昭和公孙也好奇瞄了一眼，随后吐舌头——好大的数目！

小六子尴尬地搔了搔头，指了指太白居的二楼，对白玉堂道，“那什么，天尊刚才来，说心情不太好要喝酒解闷，还说要喝太白居最好的酒。正好老板在，一听就挖出几坛子伤好的陈酿来……然后……”

众人一起仰起脸望二楼，就见二楼的栏杆边，天尊一手拿着个白玉酒壶，正对他们招手呢。那面色红润的，看着就剩下十**岁了，笑眯眯的也不像是心情不好。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大方甩银子。

展昭小声问，“你还真爽快。”

白玉堂无所谓地一摊手，“反正不用我赚钱。”

众人一脸嫌弃地看他——败家子！

天尊见白玉堂给了银子了，就从楼上跳了下来，伸手挂着展昭的肩膀，递过去半壶酒，“小猫，尝尝！”

众人惊骇地看天尊。

白玉堂一把拽住他衣领子，“你不是喝醉了吧？”

“哪有？！”

天尊板起脸，“你师父我酒量可好了！”

白玉堂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几？”

“三！”天尊笑眯眯。

众人又倒抽了一口凉气。

白玉堂一把抢过酒壶塞给展昭，问天尊，“你喝了多少？”

“就一点点。”天尊扭脸，说完，要去一旁的书画铺子里逛逛，白玉堂哪儿敢放他走，拽着袖子将他交给小四子和萧良，那意思，“看紧了！这个爷爷喝醉了！”

小四子坐在赵普胳膊上，一手抓着块桂花糕一手抓着天尊的肩膀，萧良就边蹦跶边抓着天尊的手，还好奇问，“天尊，那酒什么味儿？”

天尊指了指前边，那意思——跟展昭要啊，可好喝了。

众人一起抬头看，就见展昭“咕嘟咕嘟”正喝呢。

“哈~”展昭喝了一大口后舒畅地叹了一声，“好酒！”

白玉堂扶额。

一旁，公孙赵普他们都尝了尝那酒的滋味。

“太白居还正经有几坛子好酒啊。”赵普点头称赞，“过阵子去喝一顿。”

小四子继续啃桂花糕，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尝出酒好喝在哪里，都是辣辣苦苦的，酒酿就比较好吃。

于是，众人一身“酒气”，出现在了悦来客栈门口。

先到的衙役们都摇头，就感觉展昭过来问“王岳明怎么死的”的时候，一股酒香味扑面而来。衙役们纷纷感慨，“哎……展大人叫风流天下的白五爷给带坏了啊！”

白玉堂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管着心情极好多手多脚的天尊，总觉得自己很亏！

王岳明的尸体并不在悦来客栈里头，而是在客栈后边，他居住的宅子里的荷花池旁边。

王岳明的娘子窦氏哭得两个眼睛红红肿肿，说，老爷是今早天不亮起床的，他昨晚上翻腾了一宿没睡还做恶梦，今早说出去走走……可没想到等伙计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沉在荷花池里了。

“他昨晚上做恶梦？”展昭关注的重点似乎有些偏。

窦氏点点头，“他前天还好好的，但是昨天出了趟们，说是去见几个朋友，又上了些货，回来就心事重重的。我就问他茶叶是不是买贵了还是不好，怎么心情不好……他嫌我烦，让我妇道人家少啰嗦。但是昨天晚上他后半夜就突然开始做恶梦，梦里惊醒喊什么‘不关我的事’……出了一身冷汗可吓人了！然后再到天亮我都听他唉声叹气的，但是我也不敢问。”

窦氏说完就又接着哭。

公孙检查了一下王岳明的尸体，皱眉站了起来，低声说，“的确是淹死的。”

“没理由的！”窦氏还在自言自语，“老爷水性很好的！”

众人看了看才齐腰深的荷花池，也忍不住皱眉——死得好蹊跷。

公孙让人将尸体抬回去，他一会儿仔细验尸。

白玉堂就问窦氏，“你说他昨天上货，是买茶叶么？”

“是的。”窦氏点头，“客栈的茶叶都是他杭州的同窗送来的，他们经常叙旧，那人姓虚，叫徐子彦。”

“他昨天只见了王岳明？”展昭问，“还有其他人么？”

“有吧，他们每年几个同窗都会聚一聚，应该还有李大人。”窦氏想了想，“玄宁大师估摸着也去了。”

“哪个李大人？”展昭好奇。

“漕运都管李兴李大人。”窦氏回答。

“李兴？”展昭皱眉摸出那张包大人给他的单子来看了看——果然，李兴的名字也在上边，原来他现在任职漕运都管，而且和王岳明、徐子彦都有联络。“

赵普就纳闷，“怎么刚才问徐子彦说跟同窗都没联络？”

众人都觉得这徐子彦有些问题。

“玄宁大师是谁？”展昭想了想，开封府和尚不少，不过没听过玄宁大师，而且同窗叙旧还带个和尚干嘛？

“玄宁大师是苦悲寺的和尚。”

“苦悲寺？”赵普想了想，“城西码头附近那座小庙？”

“是啊！”窦氏点头。

“他们几个同窗叙旧，还带个和尚？”白玉堂有和展昭一样的疑惑。

“玄宁是法号，大师出家之前也是他们的同窗。”窦氏一句话，说得展昭等人都一愣。

“他本名叫什么？”展昭皱眉追问，边下意识地看那张单子。

“嗯，好像是姓万……”窦氏苦思冥想。

而展昭等人已经从那张名单中，找到了一个姓万的，异口同声问窦氏，“万方安？”

“嗯，对的！”窦氏点头，“貌似就是这个名字。”

众人面面相觑。

“还有没有？“赵普又问了一句，”你相公经常跟当年同窗来往？“

“是啊！”窦氏点头，“还有城西回春堂的刘掌柜。”

“回春堂……”公孙想了想，开封好几个回春堂呢，貌似每家药铺都喜欢叫回春堂，“哪个刘掌柜？”

“刘坤刘掌柜的。”窦氏回答，“当年也是一起太学念书的……我相公总说大年跟他们一起念太学的还有八王爷和包大人……”

说着，窦氏又开始哭。

众人被她个妇道人家哭得心慌慌，展昭让人将她送去开封府，让包大人详细询问。

之后众人勘察现场，也没找到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只好留下王朝马汉他们继续搜查，他们暂时先离开，还要去城西接着查案。

……

“漕运都管是个什么官职？”出了客栈，白玉堂问展昭。

“都管是挺小个官吧？”展昭不是很闹的明白，就问赵普。

赵普点头，“大概是管码头附近进出船只和签发一些公文的。”

众人点头。

“觉不觉得很奇怪？”公孙问，“悦来客栈、苦悲寺、码头还有回春堂，都在城西！”

众人都皱眉——是某种巧合呢，还是别有原因？

赵普让展昭将那张单子给随行的影卫，让他们详细去调查一下，估计在开封府的也不多，照这趋势，剩下的几个随时有可能丢性命吧？

赵普正吩咐呢，白玉堂伸手接了那张单子，“咳咳”两声，“我去吧，你们去城西……”

“慢住！”展昭和天尊一人一边将他袖子拽住，一脸狐疑地看着白玉堂——想开溜？

白玉堂严肃脸，“分头行事快一些。”

展昭眯着眼睛，一旁，天尊就小声问展昭，“城西有什么他害怕的东西？”

展昭小声回答，“有大蒜叶炒鱿鱼。”

“说起来。”庞煜道，“我昨天的确闻到那味道了，虽然怪怪的，不过还是蛮香的！不如今天去试试？”

“好呀。”展昭点头，其他人也觉得可以尝试，徐子彦他们刚才也说虽然闻着很古怪但是非常好吃，但白玉堂的脸就白了。

天尊见他想跑，跟展昭一人一边拽住了，不让他开溜。

众人都有些同情地看着白玉堂，这时，就听小四子忽然一捧脸，说，“爹爹，那天我听他们说生鱿鱼可以沾鱿鱼的墨汁生吃的。”

众人愣了愣，随后，就见展昭和天尊眯着眼睛，笑眯眯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脸刷白，本来展昭一个人抓着他他还有法子跑，但是天尊也插一手他就没法跑了，只好被拽着往城西走。

包延和庞煜摇着头跟在后边，赵普和公孙则是歪着头瞧着小四子，那意思——你这算帮凶？

小四子笑得甜丝丝，“好想看着白白吃……听说鱿鱼活的放进嘴里还会动。”

众人莫名就感觉白玉堂一惊，汗毛都竖起来了的感觉。

一旁萧良接了一句，“听说城西满街都是炸臭豆腐的。”

展昭和天尊瞧着白玉堂此时的表情，一起感慨——好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