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5〔还怕我吗【小小修】...〕

周濂月转头看了南笳一眼, 目光自她稍稍攥住的手指略过。

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周濂月向南笳介绍,那是朱凯文一家,庄园的主人。

南笳说:“那我下去打声招呼。”

“我换了衣服跟你一起去。”

南笳点头, 拿上搭在沙发椅上的外套, “我去门口等你。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周濂月看她, “你要帮我?”

“……”

南笳转身, 将出门时,又抬手指了一下,提醒道:“那个,最下面一颗扣子……”

“嗯。”

南笳关上门, 背靠着一旁贴了复古花草图案墙布的墙壁,微微仰头, 长而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没一会儿,周濂月换好了衣服, 打开门。

他在衬衫外套了一件深灰色的毛衣外套,粗针的织法,玳瑁牛角扣, 显得很居家休闲。

下楼梯很慢, 被颈托固定的脑袋限制了周濂月的视野。

南笳则频频回头探看,生怕他一脚踩空。

他们走到起居室的时候,朱凯文一家也正从工具库房里放了东西过来。

周濂月向朱凯文介绍:“朱总,这是南笳。”

朱凯文向南笳伸手, 笑说:“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过分夸张的场面话, 让南笳两分尴尬,与他握手, 笑了笑说:“幸会。”

南笳同朱凯文的妻子和孩子,又笼统地打了一声招呼。

朱凯文笑着招呼南笳和周濂月坐,吩咐两个孩子将刚采摘来的野菜和松茸送到厨房去,再唤来用人倒茶。

坐下闲聊。

周濂月虽然没有详细介绍朱凯文的身份,但南笳也大致猜到了应当是周濂月“前妻”娘家的人。

大约这就是资本家的格局吧,私人关系解除了,照样能以商业伙伴的关系谈笑风生。

南笳瞧得出来朱凯文对自己很感兴趣,这兴趣不带有什么恶意,只是一种单纯的打趣意味。

她以前跟类似笑面虎性格的人打过交道,很知道跟他们不必深入交流,不管说什么,顺着他们的意思,三分真七分假,再加两分幽默,话题就很容易推进得下去。

周濂月原本时刻打算救场圆场的,但南笳的表现压根用不着他出面。

他乐意做个旁观者。

一个有趣的发现:在说场面话这块,演技精湛的南笳,和长袖善舞的朱凯文,甚至能打个平手。

但他决定,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的演技应该留给艺术,不能浪费在这种无聊的地方。

吃饭时,周濂月盘子放得较远,捏着餐刀,动作缓慢地切牛排。

虽然是视野不便导致的,但他慢条斯理的动作很容易给人以“优雅、有教养”的感觉。

南笳跟周濂月吃饭的时候多了,知道他平日没这么“拿腔拿调”。

她还是没忍住笑了声。

身体一偏,朝他那边侧了一下,低声问:“我帮你切?”

周濂月转过目光瞥她一眼,手指一松,放了刀叉。

南笳将他面前的盘子端到了自己面前。

对面的朱凯文不免要打趣两句:“celine要有这份心意,不至于走到今天了。”南笳:“celine是?”

“哦,老周没跟你说过?”

“那我知道是谁了。”南笳笑。

周濂月垂下目光去打量南笳,他看不大出来南笳说这句话时的情绪。

南笳切完牛排,递回到周濂月面前。

周濂月说:“谢谢。”

“不用。”她拿餐巾擦了擦手,低头拿起叉子,继续吃东西。

吃完饭,用人将一份提早准备好的病号饭端过来,询问周濂月。

南笳听出来用人讲的是德语,而周濂月也用简短的德语回复。

用人点点头,将餐盘递给了周濂月。

南笳问:“送给许助的?”

“嗯。”

“给我吧。”

周濂月看着她。

“我去探望一下他。”

“……探望他?”

“不可以?”

“……”

南笳从周濂月手里接过盘子,问他,“他住哪儿?”

周濂月无奈指了指一楼东边,“走廊走到底,右手边。”

到许助房间门口,南笳腾出手敲了敲门。

“请进。”

南笳推门进去,躺在病床上的许助几分惊讶,笑说:“南小姐?怎么是你来了。”

南笳笑说:“探望一下曾经同病相怜的打工人。”

“……这话就是在嘲讽了。”

“哪有。”

南笳将餐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再去研究许助躺着的床,“能摇起来吗?”

“能,电动的,旁边有个钮,蓝色的,你看看。”

“找到了。”

南笳按了下,上半床缓缓升起。

她又将一旁的小桌板抽出来,调整到合适位置,再端来餐盘。

南笳问笑道:“自己能吃?要不要喂你?”

许助吓坏了,赶紧自己拿起勺子,“能能能!就是慢点儿。”

南笳走过去,将门掩上剩一条缝,走到了床边的沙发椅上坐下,看着许助说:“我有个严肃的问题想问你。”

“南小姐你说。”

“你叫许什么?”

许助愣了下,这就是严肃的问题?

“许一鸣。”

“哦。好大众,记不住,还是叫你许助吧。”

许助:“……”

他严重怀疑这位姐是不是专门来克自己的。

南笳笑了声,“对了,你先电话里不是说,会通报周濂月我过来了吗?我跟他见面时,他的反应可一点不像是接到了通报的。”

“是吗?”许助呵呵笑,“我打了电话的,周总没接。真的。”

“不是故意的?”

“哪儿敢啊。”

“你最好不是想搞事。”南笳笑说,“说回正经的,我想问你个事儿。”

“车祸的事?”

“嗯。”

“周总没告诉你?”

“你还不了解你这位领导的风格。我懒得问他,你跟我说吧——被授权了吗?”

许助笑说:“反正没禁止。”

“那说说吧。”

“那时候我跟周总在去r城机场的路上,有一辆大卡车逆行。早上有雾,能见度低,看见的时候要变道避让已经来不及了。好在司机条件反射地朝路边打方向盘,撞到了围栏,开进了旁边民居的花园里,侥幸……我坐副驾驶,受伤重一点 。”

“那卡车……”

“开到前方也失控了,撞进了邻居的花园。本地交警过来调查,卡车司机醉驾,先拘留了,别的还在取证。”

“……人为的?”

许助点头,压低了声音,“基本肯定就是周季璠董事——周总的四叔派人干的。因为周总跟朱瑟琳女士成功解除关系,意味着跟朱家也达成了一致。周董用联姻牵制周总的这一步棋基本是废了,后续他可能处境更加艰难,还不如趁着周总在国外的时候,先下手为强,要回了国内,再想这么安排就不容易了。”

许助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周董可能是想先挟制周浠小姐——那天晚上我接到电话,西山别墅那边的安保人员告诉我说,有一批可疑的人接近过别墅。但周总早就料算到了,提前把周浠送到了苏家。苏先生的父母都是高知,有头有脸的人物,周董想要下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南笳几乎吸了一口凉气,“……我不知道会这么惊险。”

“还有更惊险的。”许助压低了声音,勾了一下手,示意南笳凑近。

南笳走到床边。

许助放低声说:“前几天周总跟朱总——你应该已经见过他了——去湖上钓鱼,我听到了林子里……有枪声。”

南笳一震,脸色都白了两分,“……是法治国家吗?”

“s国持枪合法,猎-枪管制更松。”

“……只是为了离个婚?”

许助说:“周总跟朱女士并不具备严格意义的法律上的婚姻关系,不过实质也差不多……周总当年签了不少的协议,利益是跟朱家牢固捆绑的,所以才会这么困难。”

“那代价是?”

“能靠让渡经济利益而获得的妥协,都不算真正的代价——周总说的,钱总能再赚。”许助看向南笳,“南小姐,你可能不知道……周总立好了遗嘱才来的。”

自和许助交谈开始,南笳似乎始终处于诧异而哑然的状态,“……遗嘱内容是?”

“他名下所有的财产,包括不动产投资、基金会的股份、股票和债券 、现金……60%给周浠小姐,剩下的40%……”许助看她。

南笳轻轻咬了一下唇,然而,仍觉得不可置信,“……给我?”

“给你。遗嘱公证过的,只要这趟周总……我就会回国联系律师,按照遗嘱的内容执行。”

“为什么。”南笳轻声说。

像疑问也像感叹。

许助说:“这就要南小姐去问周总了。”

他拿勺子舀了一勺鸡肉粥,刚准备喂进嘴里,又说:“哦,车祸昏迷后周总醒来的第一时间,也是找人确认南小姐你在巴黎的安危。不过现在基本不用担心了,周总已经安排了人监视周董的行踪和命令。朱总还嘲笑周总,说周总应对他那么缜密周全,却能在周董这里阴沟里翻了船。”

南笳怔怔地说:“……我好像在听故事。”

“每个成为某人主角的人都有故事。”许助笑笑。想了想,又说,“还有件事,我听来的,但不保真。”

“你说。”

许助声音更低,“当年……周总父亲在东南亚出差,自驾回酒店的路上,也是被一辆逆向行驶的卡车给撞下了山崖。”

南笳只觉得血液逆流,脊背发凉,“……你告诉我的太多了。”

“知道太多秘密,要么被灭口,要么只剩媾和这一条路可走咯。”许助开玩笑说。

南笳:“……”

他最后这句话扳回一城,神清气爽,“好了,我要先吃饭了,南小姐要不先坐会儿。”

没给南笳再小坐的机会,周濂月过来敲门了。

因看见门没关,他直接推开,往房间里瞥了一眼,语气淡淡:“探个病要这么久?”

南笳飞快收拾好情绪,看向周濂月,轻轻挑了下眉,“叙旧不行?”

“你们有什么旧可叙?”

许助赶忙:“没有没有!没有叙旧。南小姐在找我打听这附近有没有商场。”

周濂月命令语气:“好好养病。”

“……好的。”

周濂月手掌着门把手,看向南笳,“还不走?”

南笳起身,冲许助笑说:“咱们晚点再叙旧啊许一鸣。”

许助:“……”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吧姐姐。

南笳走出房门,周濂月带上了门。

南笳闻到了烟味,低头看,他手指间夹了一支烟。

她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要去缴他的烟,“病号自觉点。”

周濂月手臂一抬,躲过了。

南笳顾及他颈椎的伤,不敢去抢。

周濂月走近一步,她就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后背抵上了走廊的墙壁,紧跟着他抬手,将香烟的滤嘴递到她嘴边,低声说:“那你替我抽。”

南笳心脏紧了一下,他声音像是有种蛊惑的魔力,让她差一点就真要张嘴去衔住。

好险。

她伸手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听见他轻笑一声,手收回去了。

周濂月也不往前走,就这样站着,她好像被他身上清寒的气息给笼罩住了,有种被逼在墙角无处可逃的错觉。

他低声问:“你们聊了什么?”

“……该聊的不该聊的都聊了。”

周濂月顿了一下,“还是那句话,说白了是我的事,我在挣一个资格,与你无关。你不必有道德压力。”

“什么资格?”

周濂月默了一瞬,垂眸看她,“你觉得呢?”

“追你的资格。”他轻声说。

南笳心口发涨,“……代价也太大了。我不觉得自己值得你这么做。”

周濂月没直接回应她的话,而是问:“还怕我吗?”

“……怕。另一种性质。”

“什么性质?”

南笳说不出来。她自己都捋不清。

她虽然理智,但是不冷血——

一个人,为她放弃2个亿的合作;为她把合作伙伴送进监狱;立了遗嘱九死一生,只为一个追她的“资格”。

所以她说,周濂月是高浓度的酒精。

半晌,南笳轻声说:“我还能再拒绝你吗?是不是拒绝了显得我这人很不识抬举。”

“我说不能,你就不会?”周濂月垂眼看她,“还有你不敢的吗?但你拒绝是你的事。你觉得瞿子墨好,就去跟他谈恋爱。你跟谁谈恋爱都无所谓……我这人没道德,你比谁都了解。”

“你……有点无耻。”

“是吗。谢谢夸奖。”

南笳叹气。

她只知道,在听完许助讲的这些以后,她很难继续对周濂月保持冷淡。人心是肉长的。

但当下的她,主观意识层面,也仅仅只能做到“不冷淡”这个程度,而已。

因为她尚有无法自洽的地方。

南笳伸手,去捉周濂月的手腕,这一回,他没有再躲。

那烟已经烧完了三分之二,她拿过来,抬手,送进自己嘴里。

周濂月没见过比南笳抽烟更性感的女人。

没有任何刻意多余的动作,但苍白细长的手指,轻咬着滤嘴微微湿润的浅红色嘴唇,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寂,都使得她这人看起来那么的厌世而不可得。

南笳轻轻地吐出一个不成形的烟圈,平静地说:“抱歉……我过两天还是要去威尼斯。瞿子墨在那儿。”

周濂月声音冷静极了:“随意。”

-

南笳暂且准备在庄园里待上两天,等周濂月情况稍微好些了,她再出发去威尼斯。

她给周浠打了电话,汇报情况,也让周浠在北城多加小心,非常时期尽量不要出门,一切等周濂月回国了再说。

南笳不喜欢跟朱凯文打交道,但好在他们一家四口不常留在庄园里。

太阳出来的时候,南笳会陪着周濂月去中庭花园里散散步,医生说适量的紫外线有利于骨伤的愈合。

周濂月的计划是,等许助能下地了,就会包一辆私人飞机回国,因此他每天都在命令许助好好休息。

搞得许助只想让周濂月抛下他先走得了。让大老板天天等着他,他压力大得要爆炸。

这天早上,周濂月起床,没有看见南笳和小覃的人。

问庄园的女用人,说是两人一块儿出门了。

问拿了行李没有,女用人说没注意。

周濂月知道这不是南笳的风格 ,她要走至少会说一声。

但整整一上午,人没回来,打电话也是关机。

周濂月烦躁地去找门岗调监控,只拍到她跟小覃坐车离开的画面。

坐不住了,怕她们出什么意外,准备派人去找的时候,门岗打来内线电话,告诉他人回来了。

周濂月走到大门口,车已经开进了中庭。

车门打开,南笳自后座上下来,一只手里提着两只礼品袋,另一只手里抱着一大束紫色鸢尾花。

南笳摔上门,朝他走过来。

她穿了条连衣裙,外面罩着黑色的长款羊毛大衣。

周濂月单手抄袋,也朝她走过去,“你电话打不通。”

“昨晚插头没插好,没充上电,自动关机了。”

南笳在他面前停下,两分的气喘吁吁,“哦,这个。”

她伸手,将花一把塞进他怀里。

周濂月怔了下。

“你不会自己忘了?”南笳笑,“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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