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哀

来了!

一只铁皮虫已飞到跟前。

梅厌右手掏出菜刀,朝着虫眼甩去,菜刀笔直地转向铁皮虫,最终为虫眼开了个花。

铁皮虫嗡鸣着,像是哀嚎一般,刺耳。

梅厌复而左手持稳刀鞘,身形微蹲,冲着那瞎眼虫奔去的同时,拔刀而出,刀刃砍断虫脑。

黑色的血浆喷出,梅厌向后退几步,躲开虫子死后的血液攻击。

没用多大力气,这刀真的做到了削铁如泥。

解决完一只,另外两只也赶到。

反手持刀,右腿画圈,同时挥动唐刀,两秒之内,刀便砍断了从左边突袭而来的铁皮虫嘴。

再次调整持刀,又一刀乘胜追击,砍断大脑,复而后退几步。

梅厌弯腰捡起还在虫眼上的菜刀,迅速朝着即将到来的铁皮虫眼飞去。

菜刀在高速旋转中甩掉上一只虫的黑血,稳准插进另一只虫眼里,沾上它的黑色。

同样的,乘着虫吃痛,梅厌跑去给了它脑壳一刀,一刀两断。

又一次捡起菜刀……

在梅厌奋力斗虫时,陈子馥已闪现到十米之内最大的房车里。

只不过一闪进去就撞到了车壁,对于这种看不见的空间转移,陈子馥还不熟悉。

他按住额头,嘴角微抽,透过车窗看了一眼梅厌的情况,此时梅厌开了一枪,将虫射成豆腐渣。

见梅厌没有事,但周围的虫鸣声大了许多,陈子馥赶紧跑到驾驶位,这种大型的车辆和小车还是有差别。

他焦急地弄着点火,鼻头凝出汗滴。

终于在梅厌解决完第三只虫时,陈子馥完成了点车的任务,赶紧发车找梅厌。

车还是陈子馥第一次开,第一次就开这种大型车。

有句话说得好,叫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见过猪跑吗?

手刹一放,刹车一松,换挡,一气呵成。

车就成功地撞到其他车辆上,于是又手忙脚乱地调整方向。

梅厌已经用老方法砍掉四只铁皮虫,地上满是黑色的,像油漆一般的液体,发出恶臭。

梅厌一边挥动唐刀,一边向后退,不时射出独家暗器——菜刀。

发动机的嗡鸣声使得铁皮虫又多了一个目标。

梅厌扫腿袭卷,随着一个漂亮的环形刀光,掉下来两颗虫头。

他双目一定,一只虫朝着陈子馥飞去,又快速扔出菜刀,但菜刀只是立在虫身上。

他疾跑而去,踏上车头,借力一跃而起,双手持刀向虫劈去。

这一劈,直将虫身一劈为二,虫身落在地上,黑浆落了一地。

梅厌跳开臭气熏天的地方,此刻陈子馥终于将车开了出来。

摇摇晃晃地,一个急刹停在梅厌身边。

梅厌赶紧上车,陈子馥和他交换位置。

梅厌开车,便不用顾忌枪声太大,召来更多虫了。

陈子馥打开各处窗户,将逼近的虫射成渣渣,梅厌发动车。

一溜烟飞了出去。

这车虽然大,但速度根本没减少,反而很快。

陈子馥直接被甩到沙发上撞了一下。

这边两人顺利地开出房车,另一边三个人刚到局里。

太阳不知何时升起,也不知何时已经降落。

院子里见不到阳光,仿佛笼罩在阴影里。

一阵风吹过,袭卷着浓浓的血腥味扑打到三人身上。

“局……长……瘦高个儿他们……怎么没出来站岗……”岳来宇磕磕盼盼地说道。

金中权心里发慌,冷气升腾,指尖止不住颤抖,他强装镇定推了推眼镜:“进去再说,没准是偷懒。”

话是这样说,可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告诉他们事情没那么简单。

“衣柏,你听听……”金中权说道。

衣柏垂着头咬着牙道:“暂时没听见有活人。”

她这样说。

金中权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接着猛地向局里冲去。

岳来宇和衣柏紧跟其后。

入眼。

大地上伸出许多大树的枝干,较纤细的枝干末端穿着一个或者两三个躯体。

他们的脸上满是狰狞的痛苦,还有深深的泪痕。

有的人软趴趴地趴在树上,有的人紧紧抱在一起,面上是解脱的笑容,好像很欣慰,能和爱人同生共死。

有的人还在做挣扎的动作,不甘愿闭上双眼,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某个方向。

有的人跪在地上,仿佛在跪拜谁,虔诚地缩成一团,却被树枝从头部贯穿到尾。

这些人里有老人,小孩,女人,男人,有夫妻,母子,兄弟,姐妹,爱人,父母。

血从树枝侵染到地上,甚至还未干涸,整个房子内破败不堪,恍若猩红的地狱。

三人怔怔地站在原地,浑身止不住颤抖,生理反应呕吐起来,泪早已夺出眼眶。

在众多尸首里,衣柏看到了那个和她来自同一个初中的同学,她叫西厢。

她挡在一个小孩儿面前,双手好像死死地推着树枝,脚还笔直地绷着,满脸的不甘。

可,树枝还是在她身体上穿了个洞,将她和小孩儿连接起来。

衣柏还记得,她刚来局里的时候,西厢常常找她说话,她们渐渐成了朋友,是她交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衣柏磕绊着跑到西厢面前,抓着她的手臂垂下头,肩膀抽搐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滴到西厢染了血的衣服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道。

金中权和岳来宇脸色惨白,这只是一楼,没有能力的人都死了,那能力者呢?

“大个儿!臭美怪!你们都死哪儿去了!”金中权呐喊着。

他怪罪他们没来保护这些人,却也害怕,他们来了,而且已经牺牲。

“去上面……”岳来宇声音颤抖地说道。

两个人赶紧跑到二楼。

而在二楼,那些没有能力的研究员也死在了树枝下,那树上的皮像爆起的青筋,孔武有力。

还有他们熟悉的战友,他们手持着新的武器,还保持着不要命往前冲的姿势,一些枪支掉落到地上,一些武器被击碎成几瓣。

冲在最前面的,就是瘦高个儿,他张大着嘴巴,好像还在呐喊,好像在说:

冲啊!

他双手持着一把步枪,手还死死地扣在扳机上,他前面的树枝有许多弹孔。

但这树像有无限的生命一样,疯狂地窜出,好几条细枝穿透他瘦高的身体。

他眼里满满的都是不甘,可能这个时候,他恨自己不是能力者,即便冲在最前面,也保护不了自己人。

但他们依然不示弱!依然呐喊着向前冲!

金中权,岳来宇,都失去了声音,他们说不出话来。

酸涩梗着嗓子眼,满面泪水走到曾经的战友面前,拍拍他们的肩。

头抵着头,任凭滚烫的泪水和着鼻涕流下。

他们为战友合上双眼,在心里祈祷能有来世。

“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你们!”金中权跪在地上,重重地磕着头。

岳来宇也跪下,磕头。

直到分不清是自己头上的血,还是战友的血才停下。

他们的血液合在一起,他们为人民而战的心也合在一起。

“局长!”一个大个儿壮汉从楼梯间走出来,看见金中权的瞬间震惊道。

他快跑到金中权面前,同样的眼泪纵横,脸上甚至还有未干的泪痕。

金中权站起身来,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也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你们去哪了!”他质问道,也这样质问着自己。

大个儿猛地垂下头,给了自己两巴掌。

“局长,我尽力了,我挣脱不开,我是废物!我看着兄弟们死了,是我没用!”壮汉满是横肉的脸上充斥着愧疚和恼怒。

听到这话,金中权问道:“其他人呢?”

“还被捆着,没救出来。”他说。

金中权这才发现,大个儿身上还有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疤,肩上,腿上。

“我都这样,我怕兄弟们再不救出来就……刚听见好像你们回来了,就赶紧下来求助。”他看着金中权的视线说道。

“走!”岳来宇马上拉着金中权和大个儿上三楼。

三楼。

数十个能力者被困在像蛇一样缠着他们的树枝里,面色痛苦。

大概是骨骼都有错位,还有身上有不少伤,甚至是洞,树仿佛没对他们下死手。

但不及时放出来,血流过多也会死……

已经有好几个面无血色,快合上眼睛。

若若在使劲拍打着树干,李川也捡了染血的改良刀砍着树枝。

这树枝异常坚固,那表皮仿佛发亮。

若若的幸运值在此处发挥了作用,拍打几处后,击打到树枝的脆弱处,树枝主动放手,将人放了出来。

李川这边的进程相对较慢,还容易伤害到里面的人。

金中权,岳来宇和身体强壮的两三个人也加入其中。

很快,便救出所有人,岳来宇和治疗能力的为这些人做着治疗。

整个局里,死一般地寂静,没有人说话,只有悉悉索索的治疗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局里,血腥味散发在四处,令人作呕。

楼下就是他们心里挂念的人。

金中权,岳来宇,李川,还有一些能活动的人,到楼下将他们的战友,还有这些无辜受害的人,将他们从树枝上抱下来。

若若则留在三楼,她还小……不该见这样血腥的画面。

就算是末世,李川还是想尽量让若若有个好的童年。

他们将尸体一个个抬到外面,在仓库里,找到白布盖上。

他们沉着脸,擦干眼泪,心里为他们祈祷,只愿有个好的来世。

所有人站在院子里,尸体叠成一堆,下面是干柴,周围也铺了些,表面裹着白布。

他们站着,垂着头默哀。

“兄弟们,我们给你们送行了!”

一把火扔到底部,熊熊的火焰冲着天燃烧起来。

烈火的影子好像在怒吼,在诉说着百多人的怨恨,哀楚。

黑烟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