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保镖
沈元灏离开太极殿后, 却未曾离开皇宫。
他离开后不久,皇上便问底下的人:“二皇子朝着哪儿去了?”
小太监道:“似乎是贵妃娘娘的殿中。”
皇上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回过头又捡起了李况的书, 自顾自地道:“换了别人,朕肯定砍了他的脑袋,挑拨添加父子之间的感情,便是死一百次都是应该的。”
也就只有李况这个老匹夫, 仗着他父兄在朝中为官,竟然这么不把他这个皇帝当一回事,隔三差五的就得气一气他,实在可恶。
骂归骂, 气归气,皇上转过头还是把这封信给烧了。这信要是被老二很贵妃知道了, 那这三人可就真的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关系了。
皇上可不想在两边夹着难做人,所以这事儿, 姑且当做没发生过吧。只是太子遇害还是得严查的,不管如今还查不查得到证据, 皇上仍旧派了几个人过去, 能查出一点是一点吧。
皇上心中也甚是复杂, 他既想要查出点什么,又害怕查出点什么。私心里, 他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生出来的孩子是如此歹毒之人。
另一头,沈元灏正在苏贵妃宫中发火。
大殿里面伺候的宫人都被撵出去了,只剩下几个心腹还守在旁边,见二皇子发火便全都一声不吭地埋着头,生怕殃及无辜。
“真是养了一群不中用的废物,这点小事都干不成!如今可好了, 人都得救回去了,往后若是再想除他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苏贵妃坐在绣榻上,锦衣华服,端庄动人,岁月似乎对她格外恩赐,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美固然美,却也蛇蝎心肠,端从她的话中便能看出:
“虽说有些为难,可以并非无计可施。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你现在着急又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赶紧扫尾,能把线收上来就把线收上来,可千万别让有心人在你父皇那边说些闲言碎语,混淆视听。”
沈元灏脸色阴沉,却并不太忧心此事:“您放心好了,断不会有人敢如此大胆。”
“总是得提防一些才好,譬如你这回,不也没料到自己会失手么?”苏贵妃挑眉说道。
说起这个,沈元灏又是一肚子的闷气。
他现在真恨不得再寻一波人去台州拦截,这回若是再找到人,直接砍掉脑袋便好了。只有让人给杀了,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做上太子之位。
只可惜,他现在还不能动手。此番父皇必定会派不少人手过去保护,他若贸然动手的话,被发现了更难交代。
苏贵妃不似他儿子一般着急。她心里也没把太子当一回事儿,这么多年,他们母子俩都是压着太子的,便是留他在多活些时日又如何,难不成这人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笑话。
圣上的心在他们这边,太子即便再优秀也得靠边站。况且这事儿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对于苏贵妃来说,如今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事儿,是儿子的终身大事,她道:“前些日子宫里办了宴会,我帮你挑了几个千金小姐。家世清白,品貌端庄,最难得的是饱读诗书,富有才气。你若得空了,回头我再邀她们进宫,你也好趁机瞧瞧。母妃觉得她们个个都好,只是这种大事,还得让你先过一过眼。”
这话说得实在太过稀松平常了,就仿佛那几个姑娘家如同商品一般,是供他们挑选的。
沈元灏对这些不相干的女子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儿子如今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管这些事?”
苏贵妃冷笑,直接戳穿了儿子的把戏:“你没空来我宫里见一见人,倒是有空跟王家那个庶女厮混到一块儿!”
沈元灏不满:“母妃,您何苦说的这么难听?”
苏贵妃先开茶盏撇了撇茶叶,却一口没喝,不满道:“你们若能做点像样的事儿我也不至于说这些。只是你自己看看,你都已经被她迷成什么样子了?在你心里,只怕我这个做母妃的也没这个王姑娘来得重。”
沈元灏忙道不敢。
接着他又心力交瘁地解释了一遍,这些话沈元灏已经不知解释了多少遍了,只是每回母妃都没有听进去过。
一开始就抱有偏见,特别是解释的再多也无济于事。
苏贵妃看他口不对心,也觉得无力,自己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他考虑?
她不得不苦口婆心:“你若是往后想纳妾,或者直接给一个侧妃的位置行,只是正妃的位置,想都别想,施舍她一个侧妃之位已经仁至义尽了,但愿她不要不知好歹。”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不够硬气,苏贵妃于是又补充一句:“一定给我记着,她这出身,只能做妾,想要名正言顺的嫁到皇家凭她还不够格。若她识趣一点,那我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她不识趣,你也别怪母妃心狠了。”
宫里的手段,出身宫闱的人都懂。
沈元灏心头一紧。
母妃这话已经是明晃晃的警告了。且母妃不是在警告素娘,而是在警告他,警告他若是执意行事的话,最后吃亏的只会是素娘。
沈元灏还真不敢硬碰硬。
苏贵妃说完,又来了一句:“都记下了?”
她久居深宫,在这宫中勾心斗角了这么多年,除了面对皇上跟,余下时候总带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忍不住生畏。
沈元灏被她这么一看,压力瞬间变大了不少。
一张一弛,是苏贵妃惯用的手段,哪怕对待儿子也不例外:“母妃不会害你的,听母妃的总没错。你若真喜欢那个王家姑娘,就让她先等个一两年,等到你娶了正妻再进府也不迟。这话你若说不出口的话,那便由母妃替你来说。”
沈元灏忙阻止道:“不必了。”
苏贵妃扯了扯嘴角:“舍不得?还是想糊弄你母妃?”
沈元灏顶着压力,不得不做出承诺:“母妃放心,该说的我一定会说。”
苏贵妃这才作罢。
不是她小气,见不得儿子同别人家的姑娘来往,实在是这个王姑娘她看不上眼。且苏贵妃也一直觉得此女子太过邪祟,哪有人前后差别能如此之大?也就只有她家儿子,身在局中却怎么都看不清,反倒觉得那姑娘清清白白,看待王家人却犹如豺狼野豹。也不想想若王家人当真如此恶毒,那些同王家结亲的人岂不都是傻子了?
因为心中存的不喜,所以苏贵妃便暗下决心,往后即便她儿子放不下这个姑娘,铁了心要纳着姑娘入府,她也绝对不会眼睁睁地放任她他使什么狐媚手段?
从苏贵妃殿中出来之后,沈元灏不仅心情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更跌到了谷底。母妃在他身边安插眼线他也是知道的,且即便知道,沈元灏也不敢反抗什么。
这次的事情实在多棘手,一想到要同心上人说这些话,沈元灏便心存愧疚。他知道素娘一定能理解他的,只是他总觉得对不住。
若有朝一日他能登基为帝,那边彻底自由了,不再受任何人的拘束,更不会连想守护的心上人都守护不住。
这种无力的感觉,沈元灏真是厌恶至极。
出宫之后,沈元灏回望宫城。
这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也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成年之后他便从宫中搬出来,可总有一日,他要重新搬回去的。
沈元灏坚信不疑。
盐官县内,顾准却总觉得这些日子他师父心情似乎不错。
问过缘由,他师父也只道前两日写了一封信回京城,算是出了心头一口恶气。这话听得顾准仍旧不明所以,可他也实在没心思考虑这些别的,趁着太子尚未离开,顾准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制盐的法子。
系统给他的那些书,顾准都已经看的差不多了,有了这些学问打底,顾准再看那长长的册子之后便容易理解了不少。不过再容易也不能掩盖它过程的繁琐。
顾准即便再着急,也得一个过程一个过程地慢慢做。
顾准天天折腾这些,落在沈元彻眼中就显得格外得不务正业。他有好几次过来找顾准出去打马球,都遭到了毫不留情的拒绝。
沈元彻真恨不得把他这些瓶瓶罐罐的全都给摔了。
什么鬼玩意儿?有他重要吗!一天到晚倒腾这些,早晚脑袋都得出问题。
沈元彻碎碎念地出了屋子,顾准却转头就忘了他来过的事情,继续自己手头的实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准总感觉自己就快要成功了。
几人各有各的活儿,唯一不必做什么事的便是韩斯年了。张家人已经被关起来了,新税法的推行已经箭在弦上,一切要解决的事情都解决了。
韩斯年家中清贫,并没有多少田地,所以也不需交多少的税,也没有太多的活。闲来无事,韩斯年又去了一趟府城,拜访了廉江州。
廉府又迎来了一位久违的客人。
上了茶之后,德叔就守在旁边,因韩斯年说的是顾准,他便没出去,继续在旁边听着。
廉江州面无表情地听完韩斯年的遭遇,心中觉得好笑,可他也知道不能明着笑出来,否则这人指不定要恼羞成怒。于是他委婉地问了一句:
“你可是觉得对不住小顾?”
韩斯年略显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这人最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可如今却是间接地欠了别人一条命。韩斯年因此觉得于心有愧,这些日子都未曾睡好过。
“这简单。”廉江州道。
韩斯年侧耳:“将军有什么好主意?”
廉江州想到李叔寒前些日子捎来的话,决定帮他一下。主要也是这次的事情太危险了,且顾准往后做的事还会更危险,若连自身安危都无法保证,谈何经世济民?
廉江州才道:“你若觉得对不住他,便护他三年。这回的谋害是头一次,但绝不是最后一次,往后想要害他的人多了去了。你好生护着他,也算是了结了你的无心之失。待三年之后你俩一笔勾销,届时谁也不欠谁,岂不更好?”
韩斯年乍一听闻便想拒绝,可是仔细一想,这话也未尝没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