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匿名情书【晋江独发】
这句话有点哑, 说的很平,却好像是藏着很多种情绪。
温初柠抱着毯子翻了个身看着他。
薄薄的暖光,很淡的镀在他的脸上, 轮廓更深刻, 却也有一种淡淡的落寞。
温初柠趴在他身边,披着毯子。
她有这么几分钟没说话,陈一澜转头看向她。
温初柠的长发都拢在左肩,露出来一张秀气白皙的脸, 她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清澈异常, 像是思维迟钝了一秒, 在思考怎么回?
陈一澜心情其实还挺复杂的。
那年出了那事儿, 他想了很多。
火气和憋屈肯定是有的, 耿教练死死摁着他不让他去出头,一切交给他和姜平去处理。
耿教练也是为了他好。
所以这事儿出了,除了对不起教练, 明明有望参加奥运会却被禁赛,再就是, 愧对于她。
更甚至是另一种复杂的情绪。
没有金牌, 没有兑现的承诺。
白白让她等待的日子。
她已经为此等了很久。
未来的迷茫——游泳运动员的退役年龄是真的早, 这也意味着, 要参与下一次的奥运, 这是他有且仅有一次的机会。
能不能行呢?他也迷茫,也不确定。
他不想让她的等待等成一场空。
分隔开的日子里, 不是没有关注过她的生活。
只是那会他被送到了洛杉矶的封闭训练基地,因为禁赛只是不能参加比赛,但是仍然必须要跟队训练, 枯燥的训练比以往更为严格。
他知道温初柠去了英国读研,那天他反复地看着她发来的那条微信,失眠了很久很久。
怎么不想联系啊。
怕她耽误了学业。
怕打扰她休息,洛杉矶跟伦敦的时差差的真是一个白天一个夜里,就怕她冲动,况且封闭训练,没有什么外出的机会。
那会陈一澜也是真的迷茫。
温初柠在越来越好,他有想啊,他的温初柠那么优秀,被别人喜欢上了呢,但是这想法转念就没了,温初柠说的等,一定是等的。
可他也是真的觉得,万一呢,万一自己真的一事无成呢,站在她身边,他自己都觉得过不去。
而且那会,陈一澜知道,谢宴霖是高林的副总,有去过英国几次。
这种微妙的感觉在于——有另一个男人,在似是而非的对她有一种,男人的好感,尽管谢宴霖确实没有表露过分毫,但他能一眼察觉到。
他确实有些因此而闷燥。
正这么想着,突然一道身影压过来,直挺挺地趴在他身上,两只手捧着他的脸亲下来。
她不会接吻,就这么莽莽撞撞亲过来,柔软的唇压在他的唇上,两只眼睛看着他,一眨不眨的。
这算哪门子接吻。
陈一澜两手搭在她腰上,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在淡光下,温初柠的身影柔而真实。
朦胧的潮湿,还有很浅很浅的酒味。
“我不管,陈一澜,我等的又不是金牌,我等的是你,”温初柠的脸颊滚烫,也不顾着形象,急匆匆又执着地说,“重要的一直是你,你如果不想要金牌,没关系,我跟你去哪儿都行……我都工作一年了,我能……”
养你俩字还没说出来,陈一澜慢慢开口,“别说傻话。”
温初柠也不下去,就非得赖在他身上,她看着他,看着看着就眼眶发酸。
黑夜里太安静了,这里又僻静,安静到连呼吸都分外清楚。
温初柠抬手抹了一把眼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她的睫毛湿成了一簇一簇,眼睛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像很久很久以前,什么情绪都藏不住。
“不行,我就要!”温初柠固执地说,“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留在燕京也好,回临江也好,去淮川也好……我跟着你。”
“让你养我算什么本事。”陈一澜也抬眼看着她,说出来的话在黑夜里显得很清晰。
温初柠不说话,抿了抿唇,好像在想着怎么回。
陈一澜就这么看着她,两年多不见,她一直是那个坚定地在原地等她的人。
她确实变了点,褪去了以前的稚嫩。
坦白说,陈一澜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从小时候,五六岁那样,温初柠还是一张小圆脸,有点婴儿肥,动辄就嘴巴一扁开始哭,那会家属院别的男生都贪玩,她一哭,大家都跑了。
就陈一澜折回来,坐在她旁边陪着她,然后温初柠回回就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那会究其原因呢,是俩人住的最近,俩人妈妈关系好,于情于理陈一澜都默许了这个小跟班。
再后来呢,也是看着温初柠跟个小豆芽菜似的,跑起来带风,一听见他回来,一阵旋风一样从楼上跑下来,一边跑一边喊,“陈一澜你回来啦……”
她头回看他比赛的时候,那还是个小型的市级比赛,掉了几颗牙,说话漏风,跟着一群小孩,在栏杆外探着半截身子,声嘶力竭地喊陈一澜,只可惜牙漏风,喊了半天,岑一澜,岑一澜……
当时旁边的孙嘉曜都快笑抽了。
再往后面想想,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大了,看他的眼神有点闪躲,动不动就脸红,那会也是迟钝,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当着别人面问了一句,“你看见我脸红什么?”
那会温初柠恼羞成怒跑了。
事后孙嘉曜跟他挤眉弄眼,说,“你是游泳游傻了,就看不出来……嗯?”
陈一澜还挺莫名其妙,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萌生的呢,他也说不清楚。
只是一想到她的名字,就先想到那张笑脸,还有泛着光的,发亮的眼睛,让他莫名开始心跳加速,甚至也多了些别扭。
十七岁那年,这种感觉愈发的清晰,甚至有了点,坦荡的坚定的苗头。
在别人都只关注他成绩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为他加油,只关心他累不累的那个人。
从始至终。
从六七岁,到十七,到二十四过半。
时间是个残酷无情的漏网,像浪中淘金,有些人,仅仅是遇见,已经是千载难逢。
陈一澜的眼睛看着她,温初柠在憋着眼泪,结果还是没控制住,一滴泪滚下来,砸在他的下巴上,温热的水痕碎开。
就绷着的那根弦,断了。
陈一澜伸手抱住了她。
“哭什么,”他嗓音有些哑,手搭在她的背上,“我在这呢。”
“陈一澜,你别这样,我一点都不在乎你拿不拿金牌,我只在乎你回不回来……”
温初柠把脸埋在他脖颈处,眼里稀里哗啦的。
陈一澜的手搭在她背上,很慢,很沉的问了一句,“委屈吗?”
温初柠不知道这个“委屈”指的是什么,她摇摇头,“我想你,我见不到你,我挺委屈的,但我知道你会回来,我就不委屈了。”
陈一澜静默了几秒,像是在想什么。
温初柠八爪鱼似的搂着他。
“温初柠,你这几年都耗我这儿,你后悔吗?”
温初柠抬起头来,已经不哭了,她的眼睛有一种水洗了似的清亮,坚定地看着他,“陈一澜,我考淮外,是为了想离你近一点,以前我的成绩根本考不上它的,是你跟我说的,这是咱俩的约定,我也做到了,我又不是什么恋爱脑,我只是想跟你说,你在很久很久以来,都是我去努力的动力,我一点都没后悔过。”
陈一澜拍了她后腰一下,“起来。”
“不起。”
“出事了你打算今天负责?”
“……”
温初柠起先还没明白这个出事儿是什么,还转念想了一下,我不就坐在你腰上了?
……!
温初柠赶紧从他身上下来,麻溜躺在他身边,脸颊烫的不像话。
她在床上滚了一圈,又滚回来,凑近了他身边,“负责也不是不行。”
陈一澜终于弯唇笑了她一下,终于看到他笑了,尽管很淡。
陈一澜慢慢说,“温初柠,我还只有一次机会了。”
“我知道,”温初柠趴在他身边,“我不耽误你训练,但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陈一澜转头看她。
小姑娘就趴在他身边,两条白皙的腿晃了晃,细细的一截手腕托着下巴看着他。
“我不要你一定拿金牌,你已经很好了,你以前拿到过那么多次金牌,”温初柠吸了口气,像是做什么决定,她仔细回想,那天陈一澜对她说那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来着,她当时慌里慌张,都不太看跟他对视。
她想不到了,薄薄的脸皮很烫,视线垂了垂,又落在他眼睛上。
“你退役前,嗯,对我负个责,过分吗?”
这句话是这么说吗?
——你二十六岁前不许谈恋爱,过分吗?
陈一澜微愣了半秒,像是也想起了什么,他低低一笑,“不过分。”
“就是委屈你了。”他又说了一句。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你又不是普通人,我们谈个轻轻松松的小恋爱就好了,你可是陈一澜,是十七岁就能参加那么多比赛的陈一澜,是十七岁就能进国家队的陈一澜,”温初柠看他的时候眼睛熠熠生辉,“我这算什么牺牲,陈一澜,翻译我做了,我在这等着你。”
从某种方面,她的感情确实有些“伟大”,因为他的荣誉,因为他的身份,注定不能在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像别的情侣似的牵着手去旅游去看电影去吃很多她喜欢的东西,温初柠一开始确实也觉得挺委屈,但是转念一想,这是陈一澜啊,陈一澜又不是普普通通的陈一澜。
她愿意。
她愿意等着他。
他不只是陈一澜,她是她漫长难捱的青春里,最特别,最特殊的陈一澜。
是她梦想的动力。
“以后不会让你委屈的。”
陈一澜转头看着她,已经不再是少年眼神中的清冽,更像是一种,男人的稳重和坚定。
温初柠笑了,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对他伸出手指,“拉钩啊。”
“拉钩。”
陈一澜的小指勾住她的,结果牵住之后,不松手了。
温初柠也挺愿意,顺势躺在他身边。
陈一澜迷茫了快要两年,在看到她的时候,拨云开雾,好像终于见到了天明。
他想起了她以前站在台上说的那一句话——
唯有热爱抵万难。
他的热爱,是泳池,更是她。
唯有热爱抵万难。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啊!!明天9:00见。本章下24h评论红包。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