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二天是周六,牧然醒来的时候谢则尧还在床上。
他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推了推谢则尧:“饿。”
谢则尧随意地套了件t恤,走出卧室。
看到坐在沙发上傻笑的人后,他脚步一顿:“你怎么在这里?”
秉央瘫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水果:“还不是你和牧然都不回我消息,也不接电话,我只好来这里了啊,幸好有张姨在。”
谢则尧撩起眼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秉央非常习惯谢则尧这种态度,完全没当回事,他往卧室看了看:“牧然还没醒吗?”
“是关于他的病。”
谢则尧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秉央解释:“老师帮我联系上了国外一位教授,他专攻神经学,治愈过几起和牧然类似的病例。”
“那位教授让我先确定一下病人的具体情况,然后再想治疗方案。”
“有份问卷,得你这个密切接触病人的人填,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
谢则尧应了声,夺过他手里的水果拼盘,转身走向卧室。
他给牧然摆好床上小桌子,放下水果:“先吃点水果。”
摄入了糖分,牧然的脑子才逐渐清醒,他抬头,看着蹲在门口的秉央,有些惊讶。
秉央和牧然大学四年室友,清楚他吃饭不说话的饮食习惯,率先开口:“来探病呗。”
等牧然吃完水果,秉央才开口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牧然实话实说:“饿。”
“……”
秉央递给他几块巧克力:“先垫垫肚子,张姨正在做饭。”
“这两天会头疼吗?”
牧然摇头:“不疼。”
秉央:“其他不良反应呢?头晕?呕吐?”
牧然继续摇头:“一点都没有。”
“那你还挺健康的。”秉央有些诧异。
他本来以为像牧然这种好吃懒做不爱运动的咸鱼后遗症会很大,没想到牧然的体质还挺好。
牧然点了点头:“我遗传的好。”
“和你们兄弟俩不一样。”
秉央:“……”
谢则尧:“……”
秉央又做了些基础检查,确定牧然身体正常,拿起手机看了看日历,提醒道:“后天记得去医院理疗,顺便拍个脑ct看看淤血情况。”
牧然应了一声,两三口就吃完了巧克力。
他看看秉央,又看看谢则尧:“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秉央表情僵了僵:“然啊,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啊!”
他咋咋唬唬地说:“谢则尧是我哥,就算他不是我哥,我也不可能看上这种人,什么狗屁二人世界,我的二人世界只有我和我女朋友。”
牧然缩进被子,埋住脑袋,安详地闭上眼睛。
谢则尧见他要继续睡觉了,把秉央拉出卧室。
“去书房。”
走进书房,秉央压低声音问:“牧然该不会发自真心地觉得我喜欢你吧?!”
谢则尧打开电脑,敷衍地应了声,并不打算解释真正的剧情。
秉央抓了抓头发,难以置信:“为什么啊?”
“我都瞎编了个女朋友出来!”
“再说了,我就算喜欢上三姨夫都不会喜欢你啊!”
谢则尧和秉央是表兄弟,一个老三家的,一个老四家的。
秉央的三姨夫,也就是谢则尧的爸爸。
谢则尧冷笑:“大概因为你在大学时候做了太多对我心怀不轨的事情。”
秉央想了想,往办公室寄整蛊玩具、拿谢则尧手机发乱七八糟的朋友圈、造谣散播耀星总裁的丑闻绯闻......
“那些能叫心怀不轨么?!”
“我这顶多叫心怀大志!”
秉央抬头,盯着谢则尧的眼睛:“哥,你和我说实话。”
“你知道牧然为什么会以为我喜欢你吗?我立马改。”
谢则尧呵了一声:“因为你是全家最丑。”
“觊觎我的美色。”
秉央:“……”
“我怎么会是全家最——”
谢则尧打断道:“闭嘴,别影响我填问卷。”
问卷的题目很多,一半是病人的家庭婚姻情况等等的基础问题,另一半则是关于详细病情。
秉央安静了会儿,见谢则尧键盘敲得飞快,忍不住提醒:“哥,这些问题你可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回答啊。”
“不要和找我的时候一样,讳疾忌医,这不说那不说的。”
谢则尧掀起眼皮:“我不是讳疾忌医,我只是单纯的不相信你。”
秉央:“……我可是正经医科大学本硕连读的临床学生。”
谢则尧:“等你拿到毕业证再说话。”
秉央闭嘴了。
谢则尧填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把整张问卷填完。
秉央坐到电脑前,准备发邮件,上传附件的时候顺便瞥了眼问卷。
【第120题:病人患病后脾气是否有变化?】
有变化。
【第121题:如果有,具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从没脾气到时不时生老攻的气。
例子1:不等老攻下班,自己一个人先回家。
例子2:自己想做某件事的时候,会顺便把原因怪罪到老攻头上,同时会根据脑补的小说剧情调整原因。
…………
秉央手一顿,连忙取消上传邮箱附件,指着120题,恨铁不成钢对谢则尧说:“哥,我不是让你好好填吗!”
“你看看你写了什么?!”
谢则尧看了看:“有什么问题?”
秉央义愤填膺:“牧然脾气那么好,从来不生气的。”
“谢则尧!”秉央直呼其名,“你要好好反省自己!”
“肯定是因为你做了什么事情!”
谢则尧冷冷地说:“对,我就不应该让小姨生下你。”
秉央:“……”
谢则尧拿起手机:“我就应该让小姨知道他生了个天天去夜店蹦迪,所以一脸肾虚的乖儿子。”
“哥,我错了我错了,我这不是一时着急么,”秉央瞬间改口,“那个、那个……我其实是想说,你这边有个问题填错了。”
他点了点鼠标,标红两行字。
【第122题:病人脾气的变化是正向变化还是负向变化?】
正向变化。
“你看,生气这边你填成了正向变化。”
秉央连忙补充:“牧然都生你气了,这不得是负向,变坏了吗?”
“蠢货,”谢则尧瞥了他一眼,“你再好好想想。”
秉央纳闷:“这有什么好想的?”
谢则尧轻轻敲击桌面,扬了扬眉,带着些许得意:“他为什么只对我生气?而不对别人?”
秉央沉默片刻,看着他引以为傲的模样后,忍不住说:“因为你值得。”
谢则尧往后一靠,倚着靠背,轻描淡写地说:“小脾气自然是留给最亲近的人。”
“而不是你这种外人。”
吃了莫名其妙狗粮的秉央小声嘀咕:“哥,你要是有m倾向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谢则尧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m?”
秉央还以为他不懂,乐呵呵地解释:“就是□□,sadi□□和masochi□□,性施虐者和性受虐者。”
见他一脸蠢相,谢则尧扯了扯嘴角:“懂得挺多啊,我也给小姨科普科普。”
秉央连忙敲键盘:“哥,我还得联络教授呢,我这就给他发邮件。”
******
牧然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起床洗漱,他慢吞吞地走出卧室,准备吃饭。
没有在客厅看见秉央的身影,牧然问了句:“秉央呢?”
谢则尧随口说:“回家补肾去了。”
“是得好好补补,”牧然点了点头,“他的黑眼圈比前两天见到的时候还要重。”
谢则尧从厨房端出粥,摆到牧然面前,继续抹黑秉央:“是么,看来他的肾有点问题啊。”
牧然用勺子舀了舀粥,没有喝。
一方面是因为他已经喝了四五天粥了,实在是喝腻了。
另一方面,他还在思考谢则尧话里的意思。
这是在暗示他吗?
为后面换肾剧情做铺垫?
他现在应该做出什么反应?以为是开玩笑还是继续问下去?
…………
不等牧然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谢则尧又说:“毕竟像我这种霸总万里挑一。”
经过昨天的一战,牧然已经切身体会到了谢则尧优异的肾功能,这会儿腰部以下还有些酸胀。
他点点头,附和地说:“你肾强体壮。”
谢则尧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牧然的夸赞了,这几天听见的除了质疑还是质疑。
他心里一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在夸你。”
牧然还以为谢则尧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又说了一遍:“肾强体壮,成就伟大男人。”
谢则尧勾起嘴角:“男人,你这是在玩火。”
牧然:“……”
品了品这句话的意思,牧然怀疑谢则尧还想doi。
他放下手里的勺子,心想,这个男人真麻烦。
说他肾不好要疯狂doi。
说他肾强大也想doi。
牧然慢吞吞地提醒:“医生说我不适合过度做运动。”
谢则尧戏瘾又上来了,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牧然:“……”
牧然一个字都没说,谢则尧还是一个人演完了整场戏。
他哼了一声:“该死的!这几天就先饶过你。”
张姨走出洗手间,正好听见了谢则尧的话,她停下脚步,神情复杂。
谢则尧动作一顿。
张姨以前在谢家待了十几年,可以说是从小看着谢则尧长大的,后来谢则尧搬出谢家,和牧然同居,谢妈妈不放心两个小孩自己住,便让张姨跟了过来。
算起来,张姨也能说是谢则尧半个长辈。
被她撞到这一幕,哪怕谢则尧脸皮再厚,这会儿也沉默了。
空气诡异的安静。
牧然两三口喝完了粥,打破沉默:“张姨。”
“他最近,”牧然顿了顿,组织措辞,“脑子不太好。”
谢则尧:“……”
“我最近,”张姨和牧然同款停顿,接着说,“耳朵也不太好。”
说完,她提着垃圾袋,快步外走,不影响小两口谈情说爱。
牧然擦擦嘴,坐到沙发上玩游戏。
沙发很软,但坐着还是有些难受,牧然动了动,换了个姿势,几分钟后,又换了个姿势。
谢则尧很少看见他在沙发上动来动去,牧然向来是躺下后就不动了,只有吃才能让他再次坐起来。
谢则尧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裤腰带:“疼么?我看看。”
牧然任由他脱掉自己的裤子:“不疼。”
谢则尧低头,仔仔细细地检查。
牧然继续玩游戏通关,忽地,手歪了歪,游戏角色马里奥失去一条生命。
感受到谢则尧不规矩的动作,他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说:“你按到我痔疮了。”
谢则尧:“……”
“你没有痔疮。”
牧然哦了一声:“那你按到我未来的痔疮了。”
他暗示谢则尧把手指拿出去:“不要影响我的痔疮茁壮生长。”
知道他在想什么,谢则尧拍了下他光洁白嫩的屁股:“我是禽兽吗?”
牧然:“把吗字去掉。”
谢则尧:“……”
牧然:“再把问号改成句号。”
“这两天好好休息,”谢则尧给他穿好裤子,再一次使用霸总语气,“欠我十四次,你是逃不掉的。”
牧然疑惑:“什么十四次?”
谢则尧:“一夜七次,两夜十四。”
牧然愣了下,小声嘀咕。
谢则尧没听见:“什么?”
牧然提高音量:“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
田和牛都在家宅了一个周末,足不出户。
牧然周末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周一一大早就醒了,精神奕奕,腰不酸腿不疼。
席童接他去医院理疗,理疗结束,正要回家,牧然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请问是牧然牧老师吗?”
“嗯?”
“请问您到剧组了吗?两个小时后就是您的戏了。”
牧然愣了愣,剧组不是停工了么。
席童:“谁?”
“让我去剧组拍戏,”牧然疑惑地看了眼手机号码,他没有备注,“不会是骗子吧?”
电话那端的人听见了,连忙说:“不是不是,我是《乱世宠爱》剧组的场记,小纪,您没有收到剧组开工的消息吗?”
席童凑在手机边上,听见了这话,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地说:“我不是告诉王炬了吗,牧然还得休息几天么?!这家伙怎么办事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收到消息,现在就去找王导。”
“等一下,”牧然叫住她,问道,“已经把我的戏排上去了吗?”
“对的,实在是对不起,可能是因为我们这边工作交接不到位。”
剧组每天要拍哪几幕戏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再根据场景准备灯光、服装、道具等等。
牧然看了眼时间,现在早上十点。
“没事,我现在过来,盒饭准备了么?”
“准备了的。”
牧然挂掉电话,耳畔响起席童的暴喝:“你脑子还没好呢?!去什么剧组!”
牧然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耐心地对席童说:“道具设备还有群演什么的肯定都安排好了,走吧。”
席童不满:“我都提前打过招呼了,这都是剧组自己的问题,关我们什么事!你还病着呢。”
“我没病。”
牧然系上安全带,催促道:“快点快点,现在过去正好能吃盒饭。”
席童拗不过他,启动轿车,开向影视城。
到片场的时候入口处站着个小姑娘:“请问您是牧然牧老师吗?”
牧然点点头:“叫我牧然就行了。”
小姑娘连忙鞠躬道歉:“牧老师,我是刚才给您打电话的场记小纪,我这两天刚来剧组不久,工作有些疏忽了,实在是对不起。”
牧然笑了笑:“没事,快去吃饭吧。”
“我去帮你们拿盒饭,稍等。”
小纪急匆匆地跑到领盒饭的地方,对负责发放盒饭的同事说:“我帮牧然和牧然的经纪人拿盒饭。”
同事愣了愣:“牧然和童童来了?他们不是在家休息吗?”
小纪苦着脸说:“上面排戏的时候排错了,下午有牧然的戏,我就打电话过去催了催。”
同事递给她三份盒饭:“幸好是牧然,他脾气好,要是换成别人,你肯定得挨骂……”
小纪接过盒饭:“哥,你盒饭给多了,我已经吃过了。”
同事:“没给多,两份牧然的,一份童童的。”
小纪送盒饭的时候,导演王炬正站在牧然边上:“牧然啊,助理打印场景表的时候不小心打成了之前那份,所以排到你了。”
“你先吃饭,今天下午只给你安排一场戏,拍完就早点回去休息。”
牧然点点头,开始吃饭。
期间,不少工作人员过来打招呼:“牧然,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今天的道具我都检查过了,肯定不会出问题的。”
“服装已经准备好了哦,我趁停工的几天都洗脸一遍。”
…………
牧然大口吃饭,时不时露出礼貌性微笑。
席童戳了戳盒饭,没什么食欲。
见状,牧然伸手,用行动告诉他“我帮你吃”。
席童抱住盒饭,纳闷地说:“你一个富二代怎么老和饿死鬼投胎一样呀,都吃完了两份还要吃。”
牧然放下两份空饭盒:“可能因为以前经常吃不饱。”
席童点点头:“法餐那点分量是不够你吃的。”
一旁蹲着的小纪震惊地看着牧然,居然这么会吃。
牧然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能吃的演员。
她试探地问:“牧老师,要不要再去给您拿一份?”
牧然望了眼不远处的摄影师灯光师,摇了摇头:“不用,该去换衣服化妆准备开拍了。”
小纪点点头,准备好纸笔去找王炬。
场记需要记录导演对画面的要求,比如演员在这场戏是穿什么衣服、什么鞋子需要与哪一场戏连戏等等。
她记着记着,突然发现导演不说话了。
一抬头,只见牧然换好服装,朝他们走了过来。
《乱世宠爱》是部民国狗血武侠剧,牧然扮演的是销声匿迹很久的魔教教主,戏份不多,主要是存在于其他角色的对话中。
现在的牧然穿着一身青衫,乌黑细软的发丝扎了个松松散散的小辫子,他长相是没有攻击性的漂亮,嘴唇天生上扬,微微带笑,看起来十分讨喜、有亲和力。
根本不像是个反派,像是个留洋归来的小少爷。
王炬上上下下打量一会儿牧然,对小纪说:“以后牧然就化这种妆,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妆了。”
小纪小声说:“王导,还没化妆呢。”
王炬愣了下,大手一挥:“那不用化妆了,直接拍。”
小纪愣愣地应了一声,等王炬坐到监视器后面,她好奇地问同事:“牧然的演技很好吗?”
“都不需要化个反派妆吗?”
想到牧然曾经演过的那些剧,同事默默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下午第一幕是剧中教主第一次露面,魔教教主下山,嫌山脚的村子挡路,让教众灭了整个村子。
“action!”
小纪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牧然,只见他缓缓踱步到村口石碑前,努力地压了压上扬的嘴角:
“起风了,让陈家村毁灭吧!”
表情呆滞状态
语气听起来十分复杂,还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奇怪。
这一秒,小纪忽然懂了。
牧然的演技很糟糕,化个反派妆也救不了,还不如把他漂漂亮亮的脸蛋露出来。
简直是老天爷赏饭的脸,上帝关上门窗的演技。
另一边,席童松了一大口气,笑眯眯地说:“太好啦。”
牧然眼睛亮了亮:“我刚才演的很好吗?”
“我观察了好几天谢则尧,虽然他不是典型的霸总,但是好歹也带着点霸总味道……”
席童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放到牧然手里:“傻孩子,你怎么可能演得很好。”
牧然:???
席童慈爱地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其实吧,我好几次都怀疑你装病。”
“刚才看到你的演技后终于能安心啦,你是演不出来的。”
“距离上一次看到这么清新脱俗的演技,还是你上一部戏。”
牧然:???
你礼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