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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参见皇后娘娘!”陆瑶随着宫人走进殿内,恭敬地行了一礼。

对于这个给陆家带来无上荣光的姑姑,陆瑶是打从心眼里敬畏佩服。

陆皇后长了一张国色天香的脸,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起来吧,瑶瑶今儿怎么想起来看本宫了?”

“瑶瑶想姑姑了。”陆瑶走了过去,拿起旁边的美人捶轻轻给陆皇后搥腿。

陆皇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副讨巧的模样,眼底一片了然:“说吧,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

“姑姑,说得瑶瑶跟街上的纨绔子弟一样,最近瑶瑶可乖了。”陆瑶娇嗔。

陆皇后却是不信的,涂着大红豆蔻的指甲轻轻托着精巧的下巴:“真不说?”

陆瑶抿了抿唇,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依赖地望着陆皇后,带着颤音道:“姑姑,瑶瑶最近做了一个噩梦,好吓人!”

陆皇后以为她小姑娘家家的胡思乱想,没太在意:“哦,什么梦把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瑶瑶吓成了这样?”

陆瑶看了看殿内伺候的宫人,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皇后看懂了她的小心思,笑着挥了挥手,让宫人们都下去。

见殿内的闲杂人等都走光了,陆瑶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扑进了陆皇后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哽咽道:“姑姑,我梦到我们被抄家灭族了!”

陆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只是梦而已,有姑姑在,这种事不会发生的,瑶瑶别哭了。”

陆瑶来找皇后之前就打定了主意,要将一切和盘托出,她吸了吸鼻子,不住地摇头:“姑姑,我没骗你,那梦好真!”

陆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陆皇后没太将她的话当回事:“好,别哭了,慢慢说好不好?”

陆瑶点了点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前世所发生的事用梦的方式倾诉了出来。

陆皇后听完这番话,神色凝重起来:“你说,你跟薛大将军的偶遇,婚事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陆瑶哭着鼻子点头。

啪!

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陆瑶的脸上,力气大得她整个人都歪倒在榻上。

陆瑶捂着红肿的左脸颊,抬头委屈地看着陆皇后:“姑姑……”

陆皇后气得肺都要炸了:“果然是女生外向,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曾告诉本宫一声!”

当年,她进宫不过是一美人,贵妃母子正如日中天,十三岁的太子虽占了嫡长,可没母亲庇护,先皇后娘家也衰落,他对上贵妃母子并不占优势。

他们一个需要往上爬,一个需要保住自己的储君位置,遂结成了同盟,一起扳倒了贵妃母子。

双方在合作中也达成了默契,陆家的姑娘以后入主东宫,保证陆家的荣华。

这些年,太子也非常知趣,一直对她这个继母恭敬有加,对陆家也多有照顾,跟陆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陆皇后也投桃报李,经常帮着太子在圣上跟前吹耳边风,让圣上越发重视满意这个大儿子,将监国的重任也交给了他。

谁料这厮竟早起了野心,暗地里已经打算做那等卸磨杀驴的事了。

更可恨的是这蠢侄女做了太子手里的一把刀竟不知,还让她被蒙在鼓里,一直以为是这丫头被英雄救美,变了心。想着事情已经闹大,侄女的名声也坏了,好在薛家也不错,便认了此事。

见陆皇后动了真怒,陆瑶捂住脸,哭泣道:“姑姑,瑶瑶知道错了。瑶瑶这就是来将功补过的,这是我外家传过来的生子秘方……”

哗!陆皇后接过所谓的秘方撕了个粉碎。

陆瑶吓傻了,不解地望着她:“姑姑……”

陆皇后瞥了她一眼:“此事本宫自有主意。你跟本宫好好说说,去年到现在,太子找你都说过些什么!”

陆瑶如实讲述。陆皇后又问了一些她梦里的细节,最后还问她,薛煦州对她好不好等等。

弄清楚了目前的状况,陆皇后脸色稍缓:“忘了今天的这事。回去后,尽快生下薛家长子,太子那边,就按照你先前所做的,先应付着,他说了什么都给本宫记牢了,回头进宫的时候如实告诉本宫。”

“是,姑姑。那……我们就这么算了吗?”陆瑶不放心地问道。

经过此事,陆皇后可不敢再相信这个侄女,淡淡地说:“自然不可能算了,好了,你只要生下薛家长子,跟丈夫、婆婆搞好关系,在薛家站稳脚跟就是对本宫,对陆家最大的帮助,其他的不要管。”

陆瑶见她一脸严肃,没敢多问,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皇后骤然知道盟友生了二心,心烦意乱,也没心情继续招待陆瑶,遂让人将她送了出去。

留下陆皇后一个人窝在寝宫里想了许久。

宫里的女人,哪个没肖想过那个位置呢。皇后看着光鲜,但到底比不得太后自在。她这样野心勃勃的女人,又何尝没想过。

只是,她坐稳皇后的宝座时,太子已经十五岁,羽翼丰满,而陆家虽然挂了个国公府的名头,可根基甚浅,子嗣也没出众的,并没掌握实权,无法给她强有力的支持。而圣上沉迷炼丹之术,不理朝政久矣。

权衡利弊之后,她打消了心里的那点念想。

但现在看来计划要改改了。太子现在就生了二心,以后铁定会对陆家下手,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争了。

而且今时不同往日,他们陆家可是有薛家做姻亲,如果得了薛家的鼎力支持,她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

至于孩子嘛,能生便生,不能也无妨,宫里没母亲的孩子多了去,有中意的养在她膝下便是。

不过这时候跟太子正面杠上,实属不智,她得先给太子找点事情做!

***

陆瑶狼狈不堪地回了薛府,碍于脸上的红印子,她好几天没出门,也找了个借口没去给许殊请安。

许殊知道此事后,笑了笑,并没有苛责。她不会在这等小事上折腾为难陆瑶,没有意义。

她更感兴趣的是陆瑶到底跟陆皇后说了多少,以至于陆皇后这么震怒,竟打了这个宝贝侄女。

可惜,宫里的消息封锁得太严,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泄出。而她现在还要韬光养晦,也不方便这时候露面跟陆皇后打交道,将自己摆在台面。

所以只能安排秦管事盯紧了东宫和陆家。

但半个月过去了,宫中一片祥和,其乐融融,陆皇后也没召见过任何陆家人,似乎一点事都没有,平静得让人心惊。

许殊却直觉不大对劲儿,陆皇后出身寒微,却能从一众美人中杀出重围,盛宠不衰,岂是简单人物?

这倒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如今敌在明,我在暗,许殊决定暂时蛰伏起来,静观后变。她吩咐秦管事将外面查太子的探子都收了回来,只留几个耳目在外面,不让自己成睁眼瞎。

时间转眼到了十一月,天气转凉,陆瑶真的怀孕了,但宫里却没任何消息传来。

这时候薛杨两家的婚事也快要提上日程了。

这天,杨夫人突然过来拜访许殊。

许殊热情地招待了她,跟她讨论起了儿女亲事:“伯母,我们将婚期定在年底,你看如何?”

双方商量好了大致的日期,再请人看具体的日子,也方便大家安排。

杨夫人摆了摆手:“这个咱们家没意见,你们安排便是,看煦明这孩子什么时候方便。薛夫人啊,今天是家里的老头子让我过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闻言,许殊坐直身,正色看着她:“侯爷有什么要转告我的,伯母你请讲。”

杨夫人眼睛扫了四周一圈,压低嗓音道:“齐王要回京了。”

许殊挑眉:“侯爷这消息可确切?圣上不是厌弃了他,责令他不许回京了吗?”

齐王是二皇子,也是林贵妃的长子,当初差点将太子拉下马的狠人。不过宫斗失败后,林贵妃自杀,齐王被撵去了封地,七年没有回京了。

定北侯在宫里的消息显然要灵通许多,杨夫人轻声道:“据说是皇后娘娘替他说的情。今年是圣上四十岁大寿,娘娘说要子孙欢聚一堂给圣上祝寿,不光是齐王,鲁王、明郡王都要回京。这么多皇亲回京,老头子怕出事,让我过来知会你一声,这阵子约束好府中的下人,未免殃及池鱼。”

许殊可不觉得定北侯特意提前知会她是因为这个。薛家手握重兵,这些个皇子皇孙若是对上面那个位置感兴趣,这时候拉拢薛府都来不及,又怎会因为一些小事找薛家的麻烦。

但既然定北侯没挑明,她面上也不显,感激地说:“还是侯爷考虑周到,侄媳谢谢伯母和侯爷。”

杨夫人笑盈盈地说:“都是一家人,说这两家话干什么。”

许殊点头:“伯母说得有道理。我正好也有一事跟伯母相商,婚后能否让大姑娘随煦明去云州?”

杨夫人不料她会提这个,有些犹豫:“这……”

许殊看出她的为难,笑眯眯地说:“伯母回去跟侯爷商量好后再给我答复吧。我这只是一个提议而已,若是大姑娘不方便,便作罢。”

杨夫人点头,沉吟片刻问道:“薛夫人,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许殊对杨大姑娘的重视大伙儿都看在眼里,杨夫人不觉得许殊会特意为难自家孙女,索性把话挑明了说。

许殊浅浅笑道:“伯母,我这是基于两个考量。陆氏最近怀孕了,身体不是很舒服,煦州不放心,恐要在京再呆一阵子,我是怕大姑娘进门后不自在,这是其一。其二嘛,云州离薛家军驻地不远,虽是艰苦了一些,但小两口隔三岔五便能见面团聚,我是觉得比刚成婚小两口就分开强。当然,这个是还要征求你们的意见,看看大姑娘习不习惯那边。”

杨夫人听完这番话后,点头道:“还是薛夫人你考虑周到,我替咱们家丹凝谢谢你,她嫁给你做儿媳妇,我们家是放一百个心。我回去就跟老头子商量商量。”

许殊含笑点头。

***

同一时间,东宫也接到了消息,太子的消息甚至比定北侯还要早一些。惊闻此事,他气得将最喜欢的那套哥窑瓷器砸了个粉碎。

“去请东方先生过来!”

小太监知道太子正在气头上,大气也不敢喘,赶紧匆匆去喊人。

好在东方先生就住太子府上,一会儿就到了。

东方先生一踏入房门就看到了地上的碎瓷片,眯了眯眼,挥手让伺候的宫人下去,然后关上门道:“殿下,出了何事?”

太子转过身,人前温润的眸子中充满了暴戾之气:“陆氏那贱人竟向父皇进言,召了齐王那厮回京。”

东方先生诧异:“皇后为何突然倒戈?”

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太子也很震惊。他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孤早说过,那贱人就是一条潜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窜出来咬人一口。”

现在说这些也无用,东方先生理智的建言:“殿下,此事恐有蹊跷。我们与中宫一向合作无间,皇后那人也最是识时务不过,此事定有缘由,咱们得找出根源。”

太子想到过去几年他都无往不利,一步一步高升,但今年却屡屡碰壁,诸事不顺,从定北侯府的婚事谋算成空,到本来对他死心塌地的陆瑶突然怀孕,再到皇后的倒戈,一件可以说是巧合,那这么多件凑在一块儿呢?

他感觉暗处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掌控这一切。

“查,查仔细了,孤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