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重逢
云城的市中心是整个城市中最为繁华的地方,自然而然也是沦陷最为严重的一片区域。除此之外,因为其地理位置的优越,无论从哪片区域来说,距离市中心这片区域都是最近的。
辛昙和郁嘉致一路走走停停,一直到天色越发寒冷,他们都没能走到市中心。郁嘉致对此焦躁不已,因为最近找食物实在是太艰难了,而且辛昙竟然还越来越不想理他。
这一天夜里,他们随便找了间屋子休息,郁嘉致正在梳理他那头有些毛糙的鸡窝头,盯着戴着卫衣兜帽专注看着手里那张纸发呆的辛昙,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
“你觉不觉得你最近对我冷淡了不少?”
辛昙的耳朵慢慢的接收到了郁嘉致的声音,她眼睛都没动一下,只不过不免在心中吐槽,她也没有对郁嘉致热情过啊。
如果是刚失散的那几天,辛昙便与郁嘉致重逢的话,那么她可能真的会对他“热情”一些,毕竟那段时间她初出茅庐,是最害怕孤独的时候。但现在……现在辛昙不需要了。
郁嘉致伸手去抢辛昙手里的a4纸,辛昙灵敏的躲过,惹得郁嘉致继续瞎嚷嚷:“你现在反应速度可以啊。”
“我只是不喜欢你抢我的东西。”过了一会儿,辛昙慢慢的说道。
郁嘉致索性往辛昙旁边一坐,然后说道:“你觉不觉得你最近有点丧。”
“我们本就是丧尸。”辛昙慢吞吞的往旁边挪,然后回道。
“不不不,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郁嘉致回忆他和辛昙朝夕相处的几日短暂时光,说道:“你以前天天都得用好多清水来清理自己,你看看你现在,爪子那么脏,头发藏在帽子里不肯露出来,还有……”
辛昙第一次出声,声音轻缓的打断了郁嘉致的喋喋不休:“没有必要,因为我们是丧尸,是行尸走肉。”
“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和我们的同伴们没有丝毫区别的话,那你为什么不随波逐流,而是一个尸走了这么远的路?”
辛昙没想到郁嘉致忽然间伶牙俐齿起来,她一时哑口无言。
郁嘉致看辛昙好不容易开始接他的话了,开心不已,他发挥话唠属性,继续在辛昙耳畔喋喋不休:“而且,如果你和我们的同伴们一样,那你为什么还那么想找到祁灿?他可是个人啊。按理说,他应该是……食物。”
辛昙抿了抿唇,她红宝石一般的眼眸里,渐渐的有了黯淡的光:“他是我的目标,令我独特于漫无目的的丧尸之间。”
“对啊?而且!还有最最最最最重要的一点啊!”郁嘉致拉长了语调,还故意卖了个关子,愣是不接着往下说。
辛昙觉得郁嘉致前面两点说得非常有道理,所以她难得好奇郁嘉致接下来会有什么大道理来鼓励她,但郁嘉致不说。她没办法,只能问:“还有什么?”
郁嘉致的尾巴顿时翘到天上去,他干咳了一声,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就是我们已经饿了两天了啊!两天!整整两天啊!如果我们和同伴没有区别的话,我们早就见人就扑填饱肚子了啊!还会像现在这样挨饿受冻吗妹儿!”
辛昙:“……”
无论如何,郁嘉致的这番话让辛昙有点无语,但更多的是好笑。
辛昙形状完美的漂亮红眸微弯,眼里难得有了一丝笑意,她回道:“你胡说,这里连人影儿都见不到。”
就算是见到了,他们两也抢不过别的丧尸。最近在大街上寻找物资的人越来越少了,丧尸已经饿红了眼,如果看见有人的话,会越发疯狂。
郁嘉致哀叹一声,瘫倒在地上,在饥肠辘辘中入睡。
正在这时,头顶的白炽灯闪烁了两下,这间屋子立刻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辛昙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纸张妥帖的放回郁嘉致一直背着的背包里,里面……说出来郁嘉致都想骂辛昙,里面是厚厚的一摞a4纸。
郁嘉致每天饿着肚子背着背包的时候,都忍不住吐槽这两仿佛有那个什么大病,一个贴一个撕,最后变成了他一个路尸的生活重担。唉。
辛昙慢慢的躺下,头枕在不算柔软却让她安心得背包上,也沉沉睡去。
很快,一夜过去。
早已经入冬了,天气越发的寒冷,虽然郁嘉致是丧尸,但也有些遭不住,一直在瑟瑟发抖,反观辛昙,泰然自若。
郁嘉致羡慕不已的说:“你不冷吗?让我蹭点温暖!”
郁嘉致仗着辛昙大多数时候反应速度慢,直接凑到了辛昙旁边,然后就被辛昙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冷气冻傻了。
辛昙的四肢已经冻得僵硬,甚至都快影响她正常行走了,她整个尸像块冰。面对郁嘉致的疑惑,辛昙平静的说:“不是说了吗?我感受不到。”
她感受不到,但身体会给出诚实的反应。
郁嘉致抹了抹眼角,说:“你肯定快死了。”
辛昙:“……”
她没搭话。
转眼间,又是好几天时间转瞬即逝,他们在迷路无数次之后终于走到了最繁华的市中心。郁嘉致看到了好多的同伴,同伴们个个精神抖擞,一看就是吃得好睡得香,他兴奋不已的去找超市或者便利店觅食,但根本就找不到,早就被搬空了。
辛昙看着瘫倒在地上饿得动弹不得的郁嘉致,慢慢的说道:“这儿同伴多,说明人多,人多,人的食物就少,你没有想到吗?”
郁嘉致:“……”
失策了。
辛昙并不打算在这里和郁嘉致一起瘫着,因为她不喜欢长时间在同一个地方驻足,她更愿意到处走走看看,或许能在这里找到祁灿。
她一直都不知道,她找祁灿做什么,或许只是想看看她,或许只是将祁灿当做她的一个目标,一个盼头。
郁嘉致看辛昙走了,他怕辛昙独吞食物,于是忍着饥饿从地上爬起来跟上她。
他们穿行在丧尸之间,很快,一个巨大的广场映入眼帘。广场的中央有一个漂亮的喷泉,但已经不出水了,光秃秃的。再往里走一点,有一幢巨大的建筑物,抬头写着四个字,或许是这里的名字。
辛昙抬首,盯着那四个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兴、隆、商、城。”
“你认得啊?”
“我记得。”
郁嘉致啧啧叹道:“难得除了凄惨之外你还能记得点其他的。”
辛昙没搭理郁嘉致,她慢慢的朝着兴隆商城中走去。兴隆商城是云城最大的商城,里面各式各样的商铺都有,是年轻人约会之地首选。
而现在,这繁华的商城一片狼藉,甚至还有不少腐烂的、残缺的尸体,没有了丝毫往昔的繁华。
辛昙轻声对自己说:“以前这里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样的啊?你为什么能记得啊?”郁嘉致假装在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辛昙对话。
辛顺着郁嘉致的话想,以前这里是怎么样的?她为什么能记得?
……是因为祁灿,她才记得这里。
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辛昙慢慢的往楼上走,那段鲜活的记忆清晰无比的刻在她脑海中。
那是高一开学前,她的继兄看她一直窝在家里不出门,怕她憋坏了,强行带着她出来玩,来的就是兴隆商城。
那天的一切,包括细节,她记得一清二楚。
继兄本来是打算带她去看电影的,但冷不丁的被同学叫住拉去了五楼的电玩城玩,留她一个人在六楼的电影城看电影。
那时候辛昙的手里捏着两张电影票,目送继兄离去之后,才发现今天要看的竟然是恐怖电影。她不敢一个人看,也不喜欢电影院开场前的漆黑,便打算去五楼和继兄说一声,她先回家了。
不过辛昙没有想到,五楼的环境竟然会那么吵闹,风光正茂的少年少女在这里玩耍嬉戏,五光十色的灯光打在他们的身上,充满了朝气蓬勃的活力。
辛昙认为,她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不过不告而别是不好的行为,辛昙深呼吸一口气,还是走了进去。
进去了才发现,哦豁,里面可比外面热闹得多了。她常年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继兄,正在同一群少年和另外一群少年打群架,也不知是因为什么起了争执。
辛昙盯着他们打架,然后摸出手机,毫不犹豫的报了警。在等警察来的时候,她又望向混乱的人群,担忧继兄受伤,但在望向继兄的时候,她冷不丁的看见了另一群少年中,看着像是领头的,最显眼的一个少年。
在她目光落在少年脸上的那一瞬,倏的对上了那少年的目光。她猝不及防,微微歪了歪头,眼神中流露一丝懵懂,然后她看见那少年呆在原地,结结实实的挨了她继兄一拳。
这时人群又骚乱了起来,他们的架势太大,再加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警察来了”,所有人都忙不迭的往外冲。
辛昙被人撞了一下,险些摔倒的时候,一双手扶住了她。她看过去,就见是被她继兄打了的少年,刚才明明还在她继兄的拳头底下,竟然这么快就跑到她旁边来了,速度比喜羊羊还快。
少年也是怕警察来了,抓着她的胳膊护着她往外冲。聪明的少年没往人流湍急的楼下跑,而是带着她往楼上跑去。
一直到到了六楼,少年才停下脚步,和她做自我介绍:“我是祁灿。”
辛昙是个好孩子,她是不会和这种要因为打群架被警察叔叔抓起来的男孩做朋友的,所以她拒绝告诉祁灿自己的名字,沉默的看着祁灿。
祁灿也不尴尬,也不生气,就对着她笑嘻嘻的,再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辛昙转身就往楼下走,但少年执拗的挡在她面前,不让她走,辛昙没办法,只能说:“辛昙。”
少年喜上眉梢,然后看见她手里攥着两张电影票,又想起他刚才是在电玩城看见她的,就说:“是不是没人陪你看电影了?辛昙,我跟你一起看吧!”
辛昙震惊的看着他,她想这个人脸皮实在是太厚了,打了她的继兄,竟然还要蹭她继兄买的电影票!
祁灿看辛昙没说话,就接着道:“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啊,我去给你买爆米花,你喜欢巧克力的还是奶油的啊?”
“……”
“那我都买了。辛昙,你喜欢喝奶茶还是喝可乐啊?”
“……”
“诶,你们女孩子肯定喜欢奶茶,那我陪你喝奶茶吧。”
“……”
“你一定要等我啊!我马上回来!”
少年是真的怕她等久了,也怕错过了电影开场,一溜烟的就跑了。辛昙真的是怕了他了,看他一走,她立刻就跑了。
后来两人熟悉了,辛昙才知道祁灿捧着爆米花和奶茶回来,没有看见她,就在原地等了她好长时间,一直等到警察叔叔上楼把他抓了,他才迫不得已的离开。
……
过往的中二青涩美好浮现在辛昙眼前,令她的唇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惹得郁嘉致惊讶不已的嗷嗷叫。
辛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看着如今已经一片狼藉的电影城,就仿佛看见了祁灿正站在那儿,安静而执拗的等待着她,和她一起看那场电影。
不过,因为辛昙胆子小,就算是他们后来在一起了,也没有去看过那部电影。现在想来,她遗憾不已。
正在辛昙遗憾的时候,站在那儿背对着她的那条人影听见郁嘉致大惊小怪的嗷嗷叫声,大步朝着她跑了过来。
辛昙愣愣的想,不是幻觉吗?
倘若朝着她跑来的并非幻觉,而是真的祁灿,她如今又该对他说些什么呢?
辛昙呆呆的抬起手,她的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启事,递到了祁灿身前。她无声的说——我等待的失主,我找到你了。
祁灿的心脏疯狂的跳动着,他不顾一切,紧紧的拥住了辛昙,辛昙意外的感觉到了脖颈间有滚烫的热泪落下。
她不明所以的眨巴了一下眼睛,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祁灿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清晰而坚定的在她耳边响起:“昙昙,我终于等到你了。”
十六岁那年,我没能在这里等到你;二十一岁这年,我终于在最开始的地方,等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