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0 意大利-第四日·赛前

苏舟的困意飞走了。

他愣愣地看着刚刚被他打开的邮件, 阅读了足足三遍,又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对照了一下这封邮件的发件地址,才确定了这当真是由乒协下达的命令, 而不是一个玩笑。

可是这……

乒协真的这么狗的吗…?

当认清了【乒真狗】的这个事实后,苏舟的心里一个咯噔, 残存的困意顿时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挑重点地叙述一下,这封邮件大概是这样的。

一:苏先生, 我们知道, 你与德国队与西班牙队的关系都属不错, 出于你与迭戈·托雷斯同为钓台型球员的考虑,我们倾向于让您二度担任西班牙队的解说。

二:苏先生,然而,考虑到你尚且没有解说过菲克·霍夫曼,我们认为, 让你在本场比赛中担任德国方的解说,也能带来不少的趣味与新奇感。

又由于:1一二两点皆难以割舍,2你在单人解说的新模式中表现出色——综上,经过讨论,我们一致决定相信你那极为优秀的反应能力与解说天赋,所以, 在本场比赛中,我们打算继续打破传统,有所突破, 再次采用新的解说模式。

即为:

基于菲克·霍夫曼与迭戈·托雷斯的过往交手比分,以4:2居多,所以,有关于在星期日上午九点钟举办的第一场单打赛事, 请您在前三局的比赛中,充当西班牙方的解说;从第四局开始,转为德国方的解说。

备注:

1:我们已与西班牙及德国方的老牌解说协商完毕,请不用担心,也无需多虑。

2:新合同已拟好。附录3依旧适用,但适用范围将从【单人解说】变更为【所有新形式的解说】。请在从酒店出发后与我们联系,届时会有相关工作人员手拿新合同,去解说室与您汇合。

又及,若您不接受该提议,请在看完这封邮件后,于第一时间与我们联系,以方便我们通知德国方的解说,让他担任您的全场搭档。

附:

若您拒绝——

1将会继续采用传统的双人解说模式;2您将会负责西班牙一方;3我们会尽快与德国方的解说取得联系,保证一切可以有序进行。

……

↑去掉那些问候语和多余的修辞段落,这封邮件大概就是这样子了↑

苏舟看完了邮件,沉重地坐在床边,略有失焦的眼中倒映着暗棕色的木地板,依稀间,地板上的花纹都拧成了一团,就像是他那颗被搅进漩涡的心。

苏舟的心情略沉:国际乒协的这群大老爷们们是不是有点不对劲.jpg

苏舟琢磨了一下,越想越觉得这堆人有点问题,不是都说越年老越保守、位置越高越稳重吗?但是这群最年轻的也是个大叔、最年老的都是个爷爷的大佬们是怎么回事?且不说他们会直接邀请他这个初出茅庐的新球员来担任解说一职、也不说他们在奥古斯特的挑拨下(?)采用了单人解说的新形式………看看这个发邮件的时间,都临近深夜十二点了,这总不会又是因为奥古斯特吧?还是说性感大臂本大大在线卖./肉(?)这件事,当真是让乒协吃足了好处——若不是没了理智,怎么会在如此重要的年终巡回总决赛里如此“草率”呢?

苏舟想,这种和以往不同的新模式,就算是要试点,也应该是先从一些小比赛、或者是公开赛的小组赛之中开始试验吧,但是现在这个怎么就……

苏舟:“…………”

赶鸭子上架,粥就是这只鸭子。

苏舟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早晨的七点十三分,换算到澳大利亚,也就是下午的五点十三分——距离亚冠决赛的正式开始,只有四十七分钟了。

亚冠……铮哥……决赛……

苏舟醒了醒脑子,将手机页面从邮箱切到微信,还是打算先按照原计划,给他的蒸发点贺词。

粥理直气壮:毕竟现在还没有到工作时间呢!

粥的手指噼里啪啦:【铮哥早安呀!我起了!你不用回我!千万不要回我!决赛近在眼前!!好好踢球好好进球好好捧冠好好庆祝!!我会在午休时隔空看你的!!爱你!加油!!!】

即使知道这会的贺铮肯定正在忙——多半是赛前会议or赛前动员or赛前热身——苏舟还是半是期待半是耐心地等了一会。

一分钟后,没回音。

于是苏舟又关闭了微信,打开了推特和微博。

苏舟两碗粥v:【亚冠决赛即将开始了!!大家有看吗?露出了羡慕的眼神,时间正好冲突了,我不能看qaq——但是我相信帝都安国与@贺铮v一定没问题!!!帝都安国冲冲冲!!!】

待到微信微博推特一条龙都走完后,苏舟的心中便也有了决断:国际乒协狗不狗,这不重要;那群叔叔爷爷们是否还有理智,这也不重要;本大大的性感大臂到底能为乒协带来多高的商业价值,这也与粥没关系,唯一和他切身相关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

附、录、3。

——对!附录3!铮哥都在为了亚冠的大耳朵杯拼力一搏了!这碗粥好意思耽于享受不思进取不拼命吗?!

人活着,当然得拼一拼!如果不拼一拼,你永远不知道你的极限在哪里!

最难熬的那段时间,就是在尚未做好决定时的反复犹豫,一旦下定了决心,苏舟的心里便也没了担子。

他回复了这封邮件:【好的,我很愿意接受这个新形式的解说,我会在大概八点十分到达解说室,期待我们的继续合作!】

……

………

同一时间,另一头,西班牙队,迭戈·托雷斯与罗德里格斯·雷耶斯的房间。

当迭戈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罗德里格斯依旧维持着十分钟之前的那个样子。

十分钟前,迭戈被定好的闹钟声从睡梦中叫醒,他这一觉睡得不错,一夜无梦,他翻了个身,多少又眯了一会,才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踩着鞋下了床。

在准备走进卫生间之前——

“罗德?我先去洗漱了,你抓紧时间起来,不要赖床了。”

躺在另一张床上的西班牙人含含糊糊地“唔”了几声,抱紧了多出不少的被子,勉为其难地伸出了一只手,对着迭戈敷衍地挥了挥。

……看起来就不像是不赖床的样子。

迭戈需要一个保证:“至少,在我出来的时候,我可以看到你坐在床边?”

罗德里格斯面朝墙,又含糊不清地“唔唔恩恩”了好几声,哑着声音催促迭戈:“我知道……你快进去……我再眯会………唔……”

听听这拖着音的口吻吧,对于罗德里格斯能及时起床这件事,迭戈并不抱有多少期望。

十分钟后,果不其然,在他出来的时候,他的队友与后辈依旧抱着被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别说是起床了,甚至还在打着平稳的小呼,一副又步入梦境的模样。

迭戈注视了一会,无奈地走上前去,他站在床边,俯视着床上的球形人,口气很温和:“罗德,要起床了,不然时间就太紧迫了,我的比赛在第一场。”

罗德里格斯没动静。

迭戈又耐心地等了一会。

罗德里格斯还是没动静。

迭戈:“…………”

迭戈叹了口气,用说的不行,那还能怎么样呢?

动口不行,那就只能动手。

一点预兆也没有,连过渡阶段也不给,迭戈直接将整床被子全扯了下来!

嘶——

罗德里格斯打了个哆嗦,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睁开了眼,蜜褐色的眼睛里充斥着无处发泄的困倦与暴躁,他一咕噜翻身坐起,粗鲁地把被子拽回了小半,该死的,这可是冬天!即使室内的暖风一直开着!那毕竟也是冬天!这个家伙是想冻死他吗?!!那一瞬间的战栗,不吝于在衣着完整的他的身上忽然浇上一盆冷水!

“迭戈·托雷斯——!!!你他妈——!!!”

罗德里格斯的怒吼声与迭戈的感慨声重叠:“罗德,为什么你还是改不了裸睡的习惯——好吧,你至少穿了一条内裤,这应该算是进步?”

罗德里格斯用抢回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赤./裸伸出的左臂揉着一头被睡乱金发。

“啊呜——”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语气不算愉快,“困死了,几点了?”

“七点十五了,”迭戈说,“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一遍了,那个时候是七点零三——你怎么这么困,昨天不是一起睡的吗?你失眠了?”

失眠?倒也不算,但是……

罗德里格斯揉了揉眼,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算吧……只是做噩梦了…?那算是噩梦吧……”

“噩梦?”迭戈对此有点兴趣,“什么样的梦?能被你称为噩梦的梦,应该也不算多?”

罗德里格斯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他恨恨地磨着牙,竟是提到了那个别人家的好孩子——

别人家的好孩子,尤利安·阿茨特。

迭戈这次是真的感到了惊讶:“尤利安·阿茨特?你梦到了他?”

“当然不止他!!”罗德里格斯猛地捶了下床,他一把掀开了被子,赤脚踩上了拖鞋,迭戈为他递来了上衣,他习惯性地道了一声“多谢”,一边套着上衣一边抱怨:“应该是因为今晚的那场比赛吧?有关于室友到底会解说谁,现在也没个定论,再加上昨天的那种新形式的单人解说——老实说,我不喜欢这种解说模式,一个人的战争不是战争,两个解说的碰撞才会让硝烟味变得名符其实。我昨晚不就跟你说了吗?希望乒协那群蠢货不会又脑子拍板下决断,让室友一个人来同时解说我和阿茨特,那样就太没意思了,所以……”

“——所以,这和你梦到了阿茨特有什么关系?”

罗德里格斯穿上了裤子,在腰间弹了几下,他本在向着卫生间走去,却在走到半途时突然顿住。

他立在原地——肯定是又在回想那个梦吧——立马露出了被恶心到的表情:“什么关系……也不算有直接关系吧,啊,噩梦,那真是一个恶心到极点的噩梦,我梦到——我不止梦到了阿茨特,还梦到了室友,我梦到………我梦到他们两个结婚了——艹!迭戈你别笑!你还要不要听这个梦到底有多恶心了?”

迭戈立马摆正了表情:“好的,你继续说,我一定不会笑。”

罗德里格斯蹂./躏着自己的发,像是要揉掉正折磨着他的焦躁,让灿金色的鸟窝变成了更加凌乱的杂草:“这么……这么说吧,可能是因为我比较——我的确非常想要让室友来解说我………总之,我梦到了教堂,我推开了门,结果里面是穿着婚纱的尤利安·阿茨特——迭戈·托雷斯!你先别笑!!!——阿茨特穿着婚纱,站在神父的面前,看起来正在等待他的……新郎或新娘。而梦里的我是一位受邀的宾客,坐在第一排的位,我……”

“等等,”迭戈打断他,“站在神父身前的不应该是新郎吗?如果阿茨特穿着婚纱、却站在新郎的位置,那么——”

……啊,迭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

是的,罗德里格斯也意识到了迭戈意识到了什么。

罗德里格斯一脸菜色:“对,梦里的我也在想,既然阿茨特是新娘的衣服 新郎的站位,那么,等会进来的那个人,会是新郎的衣服 新娘的待遇吗?这样的好奇,让我勉强忍住了想要强迫自己立马醒来的**,于是,伴随着音乐,教堂的大门再度开启,走进来的人………走进来的人是室友,但是,不是新郎打扮的室友,苏舟……苏舟他也穿着一身雪白的婚纱,挽著他——以父亲的角色陪伴他的人是雷蒙·博耶尔,所以这是一场两个穿着裙子的男人的婚礼…………上帝啊,我到底犯了什么错,祂要用这样的梦来惩罚我,还不如让我去和诺依曼那个家伙打上一场,这他妈的就是个匪夷所思的噩梦…!”

哦,和本·诺依曼打上一场,这个类比的等级就非常高了。

顺着罗德里格斯的描述,迭戈在脑中简单地想象了一下尤利安·阿茨特与苏舟穿婚纱的样子……

哇哦——

迭戈的心中万分感慨:“所以,罗德,如果让你客观地评价一下,阿茨特和苏舟穿婚纱的样子怎么样?你觉得谁更好看?”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魔鬼问题。罗德里格斯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这样的质疑。

他拒绝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我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看在上帝的份上,迭戈,那只是一个再也无聊不过的噩梦,又不可能变成现实。”

迭戈却像是没有听到罗德里格斯的不满,自顾自地兴致勃勃:“虽然我和苏舟的关系更好,但是,如果真的要穿婚纱,明显是阿茨特更适合一些吧,无论是一米七的个头还是那过于精致的长相,都比苏舟要——”

“轰”的一声巨响,罗德里格斯直接带上了卫生间的大门,将迭戈拒之门外。

啧,迭戈略感遗憾,作为让罗德里格斯始终看不惯尤利安·阿茨特的罪魁祸首,他的确对这个问题有些好奇。

而且这个梦……

从穿着来看:女孩子与女孩子。

从真实性别来看:男孩子与男孩子。

从现实情况来看:苏舟和尤利安结婚了,却与罗德里格斯没有丝毫关系。

哇,这波……

迭戈继续发散思维,这是否会成为某种程度上的预知梦呢?虽然他的比赛在第一场——老实说,他并不认为自己真的可以从菲克·霍夫曼的手里,拿下前往下一场半决赛的入场券,当然,这不是说他就会放弃这场比赛了,哪怕要输,起码也得从对手的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吧?毫无代价的胜利是不可能存在的,尽可能地让菲克·霍夫曼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力不从心,这才是迭戈·托雷斯的主要目的,也就是所谓的【就算我输了,也要让我的对手赢得不顺心】——话又说回来,迭戈是真的觉得罗德里格斯的这个梦很有意思,可惜还没有听到结局,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比起他自己的比赛,他现在其实对今晚的最后一场比赛——有关于苏舟究竟会解说谁更有兴趣。

十多分钟后。

罗德里格斯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出乎迭戈的预料,不等他再追问点什么,就像是洗了把脸,便洗掉了所有的烦闷与不清醒,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罗德里格斯精神满满,神闲气定,他动作利索地披上外套,背起球包,转身看向迭戈,便展开了对今夜的美好畅想:“虽然,那个梦的确很恶心,不过!在梦的最后,我直接拉住身穿婚纱的室友的手,把他从雷蒙·博耶尔的身边带走了…!我们一起跑出了教堂,室友完全就没有和阿茨特那个家伙说过哪怕一句话!——即使这个梦再伤眼,我认为,这也是个不错的预兆!你觉得呢迭戈?”

迭戈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

鼓完掌后,他微笑着说:“罗德,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那就是梦境往往是现实的反面——你觉得呢?”

罗德里格斯:“……………”

有你这么不会说话的吗???

什么叫迎面泼来一盆冷水,罗德里格斯当下就没了兴致,他冷笑着“啐”了一声,提上球包,率先走出了房间,懒得和这个不时就和他唱反调的人说话。

……

………

意大利,罗马中心体育场,上午的八点零十六分,苏舟再次来到了熟悉的解说室里。

数分钟后,他与专门来到解说室的乒协人员汇合,在确认了新合同中的唯一改动,就是把原本的【单人解说】变更为【所有新形式的解说(非传统的二人解说模式)】后,苏舟在合同的最后一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式三份,苏舟保留了自己的那份,与乒协人员挥手道别。

道别后,他便走回到解说室内,再次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固定位置,足够容纳两个人的解说桌空荡荡的,德国方的解说还没有到,苏舟把自己的东西摆在左边,拉开椅子坐下。

随后,八点三十分,正当苏舟仔细地默读着自己所圈出的、有关于菲克·霍夫曼与迭戈·托雷斯的相关重点时,身边传来了椅子被人推动的“嗤拉”一声。

苏舟一顿,抬头。

来人对他伸出了手:“你好,中国苏,久仰大名,我是即将在前三局中与你合作的德国方解说,弗雷德里克·施瓦茨,你可以叫我施瓦茨或弗雷德。”

作者有话要说: 粥粥:…?施瓦茨…………这个姓好像有点熟悉…?

作者:啊我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