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秦千柔放下手袋,拍掉身上的雨水,听到匆匆脚步声,才想起家里还有别人。

“你全身都淋湿了,快去洗个澡吧。”沈沂秋看到秦千柔柔顺的长发全都湿哒哒的,焦急拧眉。

“嗯,那我先回房了。”秦千柔此时形象狼狈,也不愿意跟沈沂秋多说什么。

沈沂秋竖起耳朵听见浴室传来水声,这才放心转回厨房。拉开橱柜,拿出她前天发现的红糖,还有生姜,又在炉子上摆好小奶锅,煮起姜茶来。

妈妈说过,预防感冒,这个很有效。

从前,她就常喝,真地有效。

秦千柔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雨水残留的湿气已经全部被冲走,可是当她穿着丝质睡袍出来的时候,仍是浑身不舒服。

炎夏已过,但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傍晚的这场雨闷得人直发慌,热水澡让她现在浑身直冒汗。空调扇吹到身上又让她浑身一颤,有点莫名发虚。

沈沂秋端着姜茶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秦千柔扶着额头一脸不适的样子。

“赶紧把这个喝了吧,预防感冒。”

“你还会煮这个?”秦千柔没有客气推脱,双手把碗接了过去。

已经是凉了一小会儿了,温度适中。喝到嘴里暖暖的但不烫嘴,舒适通透,驱散了刚才心底发出的那阵寒凉。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自己煮,以前都是站在旁边看的。”沈沂秋看着秦千柔喝完整碗,这才舒展开眉头。

“你把头发吹干,早点休息吧。今天不要再熬夜了,不然身体会难受的。”

秦千柔的脸还留有淡淡粉色,听着沈沂秋的念叨,不禁失笑:“你什么时候学会唠叨这些的?”

“呃?”沈沂秋一手拿着空碗,一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嘀咕,“很啰嗦吗?”

离开房间的时候,她依旧没放弃,小声再次叮嘱:“你今天淋雨了,要充分休息,好好保暖,要是感冒就糟糕了。”

这种天气感冒,那可真是太难受了啊!

沈沂秋在厨房洗锅碗的时候,想起刚才忘了问秦千柔有没有吃晚饭了。自己的蛋包饭是在楼下买的,家里没有现成的饭菜。

其实她也不太会做,来来去去就那几道简单的“速成菜”。

收拾完厨房,沈沂秋站定听了会儿,好像秦千柔的房间很安静,想着她应该休息了。可是脚步还是忍不住往那里挪,一步两步,又走到秦千柔的房门外。

很意外,房门竟是虚掩着的,里面的灯光有点昏暗,应该只开了台灯。

沈沂秋轻轻敲了两下门,听到秦千柔微哑的声音:“进来吧。”

推开门,沈沂秋这才看清此时倚靠在床头的人。

长发已经吹干,睡袍整整齐齐穿在身上。秦千柔依旧是那个秦千柔,却是抱着靠枕,散发着一种名为柔弱的气息。

沈沂秋的心一揪,没有多想便走了进去。

“给你准备了热水,半温的放在玻璃杯里,另外的装在保温杯了,这样半夜也能喝。”

看着床头边放下的两个杯子,秦千柔收回之前略有迷茫的眼神,轻笑道:“你好像很有经验。”

沈沂秋无意识地接话:“我妈妈以前一直这样做。”

说完后,两个人都怔愣住,然后沉默。

沈沂秋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模仿妈妈,而秦千柔虽然担心沈沂秋伤感,此时却有心无力去安慰。

好在沈沂秋的失落很快被自我安抚好,妈妈虽然离开了,但她给女儿点滴关怀已经铭刻在沈沂秋的生命里。这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种延续,沈沂秋决定把这份“复刻”好好守护。

秦千柔好像真有点渴,拿起玻璃杯默默喝起来。沈沂秋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嗯?”

“你今天的情绪不太好。”

秦千柔平时很忙,话也不多,但能感觉得到她身上有一股强劲的力量在支撑。但今天,她忽然柔弱下来,软软的,让人有种想要抱着给她力量的冲动。

“是有一点。”秦千柔本想像往常那样否认,却在考虑片刻后,低声承认了。

“能跟我说说吗?”沈沂秋从她手里拿走玻璃杯,触碰到她的指尖,微凉。

看见秦千柔略有不解的眼神,她坦然道:“住院的时候,护士姐姐就常跟我说,要是心里有事不要闷着,说出来才会舒服。后来容阿姨也有跟我提过,如果遇到不快乐的事,找一个人分担,会比较轻松。”

原来是这样,听后她的无力感好像又强烈了点,真有想要发泄的念头呢。

“今天下午我本来要见一个特别的人,那人说有关于东升集团的重要信息,约我说是要当面谈才放心把东西交给我。”

沈沂秋一听东升集团,眉头就皱了起来。

邵齐东最近很安分,但沈沂秋从没觉得他会就此罢手。

“可是我等了三个多小时,他都没有出现。”

沈沂秋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秦千柔今天肯定是遭遇挫折了,要不然不会这样。

“那你有问他为什么失约吗?”

秦千柔摇头,无力摇头。

过了片刻,她低声说:“我联系不上他了。”

沈沂秋的心也跟着沉下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爆料前夕关键人物突然失踪,这绝对是邵齐东干得出来的事。然而此时,她首先想到的却是秦千柔的安危。

“你今天是一个人去的?”

“是,对方明确说过,只相信我,也只愿意跟我一个人说。”

“这样太危险了,万一那人是骗你的怎么办?”

沈沂秋的语气有点重,说完后她自己都觉得夸张,可是她的确担心。

秦千柔显然不是第一回遇到这样的事,安全的问题她当然想过,所以答应了对方单独见面的要求,但地点却是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公众场合。

“这个我有考虑过,所以不用担心。我只是忽然觉得,要对付东升集团,比我想象的要难许多。”

台里领导始终不同意正式立项,所以调查东升集团也就师出无名。关于东升的匿名信还有秦千柔的举报信,都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在电视台里无人再提。

可是,越来越多的证据都表明,邵齐东和他的东升集团有可疑之处,值得深入调查。为什么明明可疑,却被禁锢手脚,这到底是不是一种纵容?

又或是,一种亵渎。亵渎公众赋予的信任和期望,也亵渎媒体的职责。

沈沂秋听着秦千柔明显低落的语气,仍是琢磨出点不对劲来。

“是不是还有其他不好的事?”

秦千柔一怔,定定望着沈沂秋,她以为刚才那番解释足够应付了。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看到了她的心底。

她咬了咬唇,像是斟酌又像是纠结,其实她是没有经验。从没有向别人吐露过内心的脆弱,哪怕面对黎婉,她也不曾这样过。

然而此时,秦千柔格外想要倾诉,把那份讨厌的无力感驱散,也期望能从眼前的人那里获得一点力量。

“我是担心再拖下去,会眼睁睁看着所有证据都消失。”而我,不能容忍这种无能为力,更不能接受这样的嚣张行径。

沈沂秋想起前世种种,对于秦千柔的感受再熟悉不过了。

“这次有我,不会这样了。”

说不清是对沈沂秋的特殊感应心存希冀,还是因为两人有共同目标,秦千柔就是从沈沂秋这简单的一句话里得到了她想要的感觉。

身体,好像在恢复力气了。

聊起东升集团,两人的共同语言渐渐多了起来。之前一直在忙别的事,反而没能好好谈谈这个当初将她们正式捆绑在一起的案子。

“我猜邵齐东肯定有警觉了,近期内不会有什么明显破绽。说不定还在偷偷毁灭证据,把过去的痕迹也一起擦掉。”

秦千柔蹙眉,她也在担心这个。

“或许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突破,先从和他有关的人入手。”

“有关的人?”

秦千柔查过邵齐东的资料,年纪四十岁出头。没有结婚但有个女友,前几年为他生了两个孩子,只是一直在国外生活。至于他的原生家庭,则只有一句简单的父母是普通工人,其他再无可查。

“如果我说,贺焯跟姜瑗有可疑,你相信吗?”沈沂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果然,秦千柔眼底闪过一阵疑惑。

“是不是觉得奇怪,我突然提起他们?”

“我疑惑的是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有问题。”

秦千柔对贺焯夫妇没有私人感情,所以她能客观对待,只是不明白沈沂秋的心思。

“上次姜瑗来学校带我出去吃饭,我听她提起过邵齐东。”

“所以?”

“她之前在医院还跟邵齐东争执理论,那次再提起,语气却变了。所以我想,他们后来一定再接触过。”

仅凭这个推断,是很站不住脚的。然而,秦千柔并未着急阻止沈沂秋继续说。

“前天,我在学校认识了一位学姐。当时她坐在湖边哭,大家都怕她想不开做傻事。

后来,我去安慰她,跟她聊了才知道原来是发愁找不到足够数量的发、票,急得哭了。”

“找发、票?她一个大学生要那么多发、票是做什么?”

秦千柔问完就马上反应过来了,不是她自己需要,很有可能是替别人找的。

“她是帮她男朋友找的。”

哦,又是一个傻姑娘。秦千柔惋惜,她见过太多为爱失去自我的女孩了,真是太可惜。

“而她的男朋友要那么多发、票,是因为他的导师需要。”

导师?秦千柔坐直了身,似乎已经猜到答案了。

“他在贺焯的手下干活。”

作者有话要说:和你们说个伤心又好笑的事:过去作者君一直觉得自己是感情流写手……

哈哈哈,谢谢你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