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惊讶得嘴成了o型, 看到电梯门即将关闭赶紧按住，还想再问小鱼几句，就听见广告部那边有人在喊他。

“婉姐, 我得赶紧去开会了。今天我们可有的忙了, 得把投放计划给人家东升定下来。”

小鱼眨眨眼, 脚步轻快地走了。

黎婉退回电梯, 醒了醒神, 发现除了她跟秦千柔之外，还有另外两个其他部门的同事。他们倒是对黎婉的举动不太意外, 毕竟这事搁在他们心里也挺好奇的。

出了电梯, 黎婉才叹了一口气：“东升集团这事搞的什么鬼？无缘无故白送这么多广告费，是觉得钱太好赚还是媒体渠道要复兴？”

秦千柔也在思考这个，邵齐东这样做, 肯定不会单纯因为想做广告。

毕竟在蒙城, 东升集团的名头已经够响了。而且身为高新科技企业，在传统媒体上做广告，效果并不见得好。

“说不定是变相给好处，用来交换对咱们节目的压制。”黎婉跟着进了秦千柔办公室, 她似乎更喜欢待在好友的地方。

秦千柔把风衣脱下挂在门边的衣架上，顺手泡了杯咖啡。

“无论哪一种动机都好，总之都不纯。”

黎婉并没打算久留, 但这事太过蹊跷和突然, 她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待会我找个理由去趟广告部，探探虚实。看小鱼今天那高兴样, 估计整个广告部现在都已经乐翻天了。”

她们都很清楚，这几年电视台的广告收入每况愈下。广告部的同事心情沉重，在其他部门面前更是抬不起头。

无论在哪个单位, 能创收的总是会骄傲高调些，广告部的人等今天应该等了很久。

“你别顾着整天去打听八卦，还是先解决我们下一期的议题吧。”秦千柔从抽屉拿出一叠报告，这些是今天要跟黎婉讨论的内容。正好她在，省得待会特地跑过去了。

“副组长最近没声音了？”黎婉把报告接过去，随意翻看。

“他本来就不负责业务内容，能有什么意见。”

“上次他坚持反对你立项调查东升，据说最近搬家了呢。”

秦千柔皱了一下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搬家是什么意思，直到看见黎婉眼里的深意。

“两者之间确定有联系？”

黎婉略带遗憾：“实际上肯定有关系，但表面上可一点证据都没有。谁让人家运气好，中了彩票呢。”

“中彩票？好像没听他提过。”

“说是他老婆中的，他跟着沾光罢了。”黎婉说完冷笑一声，大概连她都不太信这样的说辞。

电视台里有东升的关系，这是肯定的，至于哪些人是，却无法轻易被认出。台里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们这般黑白分明，坚持原则，很多人也只是将其当做一份糊口的工作罢了。

黎婉走后，秦千柔转过身，看着玻璃窗外的天空，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空。

这是从前没有过的，她以前只要一到了办公室就会完全投入到工作中。看资料、写报告、找线索又或是录节目，这些根本忙不完的工作让她无暇去感受心情的变化。

然而此时，她却觉得有点无奈。

电视台的环境在日益恶化，似乎不再是最初来时那样了。

这些年，蒙城的经济高速发展，所有人的生活看上去都在变好。然而人心与世道，却好像背离了。

秦千柔发现，她如今不仅要为了工作而忙碌，还要应付来自于台里的各种压力与阻挠。这让她感到疲惫，也越觉孤单。

但秦千柔只允许自己小小的沮丧，很快她就恢复状态，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她的电脑桌面上一直放着东升的文件夹，关于东升，她从未放弃。

黎婉去了一趟广告部，午饭时间硬拉着秦千柔出去吃。

“食堂人多嘴杂，还是出去吃个商务餐舒服。”

“是你自己嘴馋吧。”

那家餐厅旁边新开了一家甜点屋，据说马卡龙很好吃。

“哼，到时候我就不信你不馋！”

点完餐，黎婉看了看四周，今天出来吃饭的同事不多，至少坐在她们附近的没有。

“我去过广告部了，真是跟小鱼说的一样，他们领导简直红光满面，就差没有流油了。”

“你这么说人家，不怕被告状？”

黎婉撇嘴，电视台里多的是关系户，但广告部绝对是关系户大本营。尤其是广告部的主管，挺着个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平时就侃侃而谈说个不停，还爱揽功。

这次东升一下子投这么多钱，可真是让他乐得合不拢嘴。

“他没说东升为什么突然加大宣传投资？”

黎婉叹气：“他有这能耐打听出来倒好了。”

“无缘无故从八百万增加到四千万，这很反常。身为广告部主管，他竟没有一点怀疑？”

黎婉无奈看着秦千柔：“就算是有，他也不会傻到去追问。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年他们业绩有多糟糕，每次部门会议上都被点名要求加把劲。”

秦千柔平时跟广告部很少打交道，听黎婉说完，心里更是一阵失望。

“不过没关系，他不说，我也能自己查。”

秦千柔看了她一眼：“你爸爸未必会知道这种小事。”

四千万的广告费用，对于电视台广告部来说也许算是一件大事。然而对于平时工作忙碌的黎副市长来说，还真就是小事。

“这事问我爸还不如问卓成，毕竟他现在给东升干活。”

卓成？秦千柔记得，黎婉不是一直都很排斥也很抗拒他吗？怎么听这语气，像是有联络？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商务餐送了过来，两人便专心吃起饭来。

吃了大半，黎婉喝了口蜂蜜水，这才主动解释起她跟卓成的现状：“我原本以为上次吃饭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谁知道他以退为进，从爸爸那边入手。上个星期竟然跟着我爸来家里吃饭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么夸张？看来他对你还是不死心。”

秦千柔倒也不意外，黎婉条件这么好，人也这么好，当初跟她分手，绝对是卓成瞎了眼。但后悔的人未必都有好结果，她并不看好他们。

关键是，秦千柔隐隐觉得好友心里有人，但绝对不是卓成。

“他不是不死心，他是有想法。”黎婉对于卓成再次频繁出现在她生活里已经不像最初时那样激动和烦躁了，“我还不了解他？跟着邵齐东久了，心肯定早就黑了。”

“这么早就下定论，不怕黎叔叔生气？”

黎婉听出好友的揶揄，没好气地瞪着她：“千柔，你也别只看我笑话，想想你自己的情况。”

“我暂时没这个困扰。”秦千柔还在享受餐后水果。

这个梨不怎么甜，吃在嘴里只有沙沙感和淡淡的水味，跟家里的水果不太一样。

还是沈沂秋会挑，自从她成为超市常客后，家里的水果真是没断过，而且越来越好吃。

“你是山高皇帝远，你不信回海城试试，说不定比我还惨。”

秦千柔笑了下，淡定说：“所以我不回去。”

黎婉对她这状态真是羡慕嫉妒恨，可除了扯扯餐巾也没有更好的宣泄办法，忿忿然结了账便直奔隔壁甜品专柜。

果然，来吃午饭只是个借口，来买甜品才是重点。

秦千柔跟着走进去，对于柜台里各色精致可人的甜品触动并不多。她对于甜食向来没有特别喜好，偶尔吃一点缓解情绪，不像黎婉那么热衷。

“马卡龙果然是好看又可口，这么漂亮，不买回去试试真是对不起自己。”

黎婉指了几款，已经满含期待地等着了。

“你不买点？”

秦千柔抱臂摇头：“我对这个没兴趣。”

黎婉也了解，所以没再强硬推销。

她接过包装精美的盒子，随口说了句：“我记得沈沂秋好像还挺爱吃甜食的，要不我再买一份，你下班带回去给她？”

自从上次奶茶事件后，黎婉便和沈沂秋亲近了不少。她心里一直记着这份人情，隔三差五就请沈沂秋吃饭，弄得对方都不好意思了才减少频率。

但接触多了，自然也就多了了解。平时她们对于甜食的讨论也多，秦千柔基本不参与，自然不像黎婉这般记在心头。

黎婉转身回到柜台前，又挑了几款口味，大致和她刚才买的那份差不多，只有两三款不一样。

不等她付账，秦千柔的手机就伸了过去。

“我来付。”

黎婉还没反应过来，售货员就已经完成了扫码。只是有点不太确定该把盒子递给哪位了。

这两位美女顾客看上去像是同龄人，一时间也看不出是帮对方买还是买给自己的。

秦千柔看出对方的犹豫，主动开口：“给我吧。”

一人拎着一个精美的袋子走回电视台，黎婉一路憋着笑。秦千柔全当没看见，要不然话题开了头，肯定没完没了。

在楼底等电梯的时候正好遇到刚从外面回来的林霜之，黎婉见她手里拎着盒饭，便知她忙到现在还没吃饭。

“又吃冷饭？”香味都闻不到了，估计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

林霜之苦哈哈地提起来看看：“上去放微波炉转一下，就不冷了。”

她脸上虽有笑意，但眼底满是疲惫，一看就知道开了一上午的会，心力交瘁。

林霜之和她们不一样，她们的忙碌大多来自于工作本身，而林霜之作为领导，有更多管理上的事要兼顾。

而台里的管理，最典型的就是通过各种会议讨论和传达。于是林霜之几乎就没有不开会的的日子，区别只在于在哪里开会，开几个会，开会到几点。

见黎婉不答话，林霜之只好主动找话题化解尴尬。她低头看到她们手里都拎着同一品牌的包装袋，知道是买了什么。

“这家的东西味道都很不错。”

黎婉好奇看着她：“你吃过？推荐几款。”

林霜之可怜地轻叹：“我哪有空去试啊，都是听组里同事说的。已经给我推荐好几回了，一直没时间去买。”

黎婉的唇动了动，没说什么。

出了电梯，她们便各回各处，为下午的工作做准备。

林霜之回到办公室，接了点热水喝下，这才稍微缓过来些。今天上午临时被副台长一同叫去市里开会，弄得她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硬撑到现在，真是有点眼花了。

从微波炉里把饭盒拿出来，生硬的香味勉强飘出来，并不怎么诱人。她叹了口气，掰开筷子准备吃饭。

门外有人在敲门，林霜之放下筷子，把饭盒盖上，让对方进来。

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这个点来找她，估计是有重要的事。

“请进。”

话音刚落，黎婉的身影就出现在办公室里。

距离刚才在电梯里遇见还不到半小时，怎么突然跑过来？

林霜之的眼里带着疑惑，又看到黎婉手里没有拿文件之类的东西，只是拎着刚才见过的甜品包装袋。牌子还是那个牌子，但是好像又有些许不同。

“找我有事？”

黎婉走近，语气倒是没太好：“没事不能找你？”

林霜之不知她哪来的火气，好像又有谁惹到她了。

“这个，你下午有空的时候可以试试。”说完，黎婉就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她桌上。

“这个……”不是你自己买了吃的吗？

林霜之的疑惑更深，黎婉却错开眼不看她。她自顾盯着办公室里的饮水机，很是平静地开口：“买多了，就分你一点，免得下次同事分享，你啥也不懂。”

原来是这样，那真得谢谢了。

黎婉又抢先了一句：“我是帮你促进同事间的团结！”

说完，不等林霜之说话，她转身就走了。

她靠近时就注意到了，林霜之桌上的饭盒冒着热气。她怕再耽误下去，那盒饭便又凉了。

唉，一个个都是拼命三郎，为了工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这多让人闹心！

**

秦千柔今天准点下班就走了，组里的人已经反应平静，只是没想到今天格外准时。

“我总觉得千柔姐有对象了，最近走得越来越早。你看今天，刚下班五分钟，她就关电脑走人了。”

“也许最近有其他事要忙，再说你怎么确定她不是回家加班了？”

“说你是直男你还不信，你真是注孤生！你看千柔姐最近的气色了吗？红润有光，整个人的漂亮程度蹭蹭蹭往上冲，真是美到发光啊！”

“有吗？我怎么没发现呢，她一直都那么漂亮啊，每天都很漂亮。”

“收起你那花痴的样子，要是让千柔姐看到，一准冻死你。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肯定有不一样的地方，你不觉得她人也变得温柔了很多吗……”

一群人聚在一起，边收拾东西边八卦。黎婉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便听到了后面几句。

“下班了就赶紧走人，免得老是抱怨说加班太累。”

打发了说八卦的人，黎婉心里也跟着琢磨起来。要说千柔的变化，她其实也发现了。但原因她却想了很久没想出来，没想到现在连其他同事也发觉了，看来这变化还真是不小。

她包里的手机响了，看到来电号码，她皱了一下眉还是很快接起：“我刚下班，马上就下来。”

对方很绅士地笑了一声，用隔着听筒都能透出的宠溺说：“别着急，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到楼下了。小婉，多久我都会等的。”

最后那句话说的黎婉直翻白眼，要不是为了东升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答应再跟卓成吃饭的。更可恶的是，他竟然是当着她爸爸的面发出的邀请！

真是越来越有东升的味道了，黎婉现在对于卓成，已经不仅仅是前任的感觉，而是充满了提防和戒备。她将他归为邵齐东一类，与他见面便是试探虚实。

她压下工作了一天的疲惫，强打起精神，让自己奔赴更为辛苦的工作中去。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一点，黎婉特地在下班前补了妆，不少人看到都以为她是准备去约会。

林霜之看到外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反应过来又到下班时间了。看着手头一堆还没处理完的事，她悲伤地发现，自己又要留下来加班了。

好在，有甜品相伴，吃一口心情就好很多。

盒子半掩，里面已经少了三分之一。下午的时候林霜之就饿了，盒饭太过难吃，她勉强吃了一半。甜品就不同了，从卖相到口感，都是一流。

甜而不腻，口感绵软，细腻润滑，香而不俗。难怪刚开不久就得到那么多同事的推荐，还真是有点东西。

林霜之想着趁下班前去跟黎婉道谢，这么好吃的东西，如果没有她，自己今天绝对吃不到。

门刚打开，便听见黎婉在接电话。

林霜之停在门口，耐心等她打完电话。没想到她接完电话便匆匆走了，没有回头，也没有察觉到身后站了人。

林霜之把门轻轻关上，叹了口气，慢步踱到窗边。蒙城的深秋，天黑得越来越早了。

很快，她就看到黎婉的身影，然后她又看到马路对面一辆豪华轿车闪了闪灯。

再之后，她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高大年轻男子下了车，绅士又殷勤地打开车门。他还体贴地用手垫着门框，护着黎婉上车。

林霜之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又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直到那辆轿车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她才回到办公桌前。

**

秦千柔到家的时候，沈沂秋已经回来了。这个学期的课比上学期多一些，但好在晚上不用上课，所以沈沂秋放学了基本都能按时到家。

“咦，你今天回来好早啊。”

穿着小熊围裙的人从厨房里走出来，秦千柔朝她晃了晃手里拎着的袋子。

“我还不饿，你不用急。我带了这个，要试试吗？”

沈沂秋擦了擦手，走到秦千柔面前，这才看清那是什么。

面露喜色，眼眸闪亮：“包装这么好看，味道一定也不错。”

秦千柔被她的孩子气逗笑：“光看表面就下结论，这很肤浅。”

沈沂秋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把袋子放在餐桌上，然后又从中拿出盒子，慢慢打开。

“我不是肤浅，我是相信你的选择。”

盒子完全被打开，果然是让人看了就很想吃的美味。沈沂秋忍不住舔了舔唇。

“晚饭前只能吃一个。”秦千柔背对着她，却似乎很清楚她此时的反应与期待。

“噢噢，好的！”沈沂秋立即上前两步，轻轻捏起一个马卡龙，手感也好好啊。

秦千柔看见她欢喜的模样，觉得买回来是对的。

没想到，下一秒，沈沂秋手里的马卡龙就出现在她的唇边。

“姐姐，你先吃。”

秦千柔怔了一下，轻声说：“我不吃，你吃吧。”

沈沂秋并未放弃：“我知道你不喜欢吃太甜的，这款口感最淡，没关系的，尝尝吧！”

她的眼眸明亮真诚，像是得了好东西第一时间便来与她分享。满含期待等着她接受，尔后便能欢喜享受这份美好。

这样的希冀，秦千柔读懂了，于是不忍拒绝。

却没想到恍惚间，她竟然忘了抬手接过，而是缓缓张嘴，就这沈沂秋递到嘴边的马卡龙，轻轻咬了一口。

口感，果然和想象的一样，很好。

沈沂秋眨着眼一直看她，想要将她所有反应都抓住。

“怎么样？”

“还不错。”

沈沂秋便笑得更深，像是做了一道美食般高兴。

秦千柔这时才回过神来，发现两人的距离极尽，姿势有些让人不太自在。

这几个月沈沂秋好像又长高了些，在家里穿着拖鞋的她们，身高差距已经越来越小。

“我自己来，你快吃。”秦千柔从沈沂秋手里接过被自己咬了一口的马卡龙，耳根却隐隐有点发热。

沈沂秋笑眯眯松手，转身在盒子里寻找自己喜欢的口味。

秦千柔又咬了一小口，恍然地看着那孩子的背影。

有了美味的甜品，晚饭时间反而比平时迟了些。

快吃完的时候，沈沂秋突然说起一件事。

“下个星期我想回一趟海城。”

“有事？”

“嗯，算是吧。”沈沂秋闷声说着，情绪明显比之前要低落一些，“我想去旁听贺焯的庭审。”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可怜的林组长

昨天去面试了，应该很快又要开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