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她们吃的很丰盛, 女人们聚在一起聊得开心，不知不觉就扫光了一整桌的菜。晚上如果不是秦千柔点名想吃糖醋小排，沈沂秋大概只打算准备些清淡的小菜。

等把豆苗汤端上桌, 简单的晚餐终于完成。三菜一汤, 清爽可人, 中间那盘排骨红得发亮, 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沈沂秋给秦千柔和自己各自盛了半碗饭, 如往常般坐下。

“姐姐，吃饭吧。”还是比平时的晚餐时间迟了些, 但愿姐姐没有被饿到。

秦千柔今天在厨房逗留的时间挺长, 几乎每道菜都有她参与的成分。其实不太饿，但看着这些劳动成果，心情自然是喜悦的。

只是, 当她把视线落在沈沂秋的身上, 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她迅速放下筷子，将沈沂秋的手拉过去，仔细看了一阵。

“怎么了？”沈沂秋跟着秦千柔的动作也看过去，才发现原来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水泡。

不大, 但看着挺新鲜，估计是刚才做菜时不小心溅到的。

平时在厨房里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情况，但今天格外不同。姐姐一直站在和她很近的距离, 有时候不用转身就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沈沂秋的心一直无规则跳动, 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状态。

如此，她就情不自禁会走神, 又要在姐姐面前强装镇定。当时被溅到的痛楚是短暂的，很快就被“姐姐在我身边”的美好现实取代，根本不觉得有多疼。

沈沂秋咧嘴笑笑：“没事的, 就几个小水泡而已。”

秦千柔却不这么认为，厨房是跟她难以施展才华的地方，但谁也不是天生就擅长做某事的。她记得刚到家里的时候，沈沂秋跟自己水平相当，不知不觉几个月的时间，这孩子已经是个熟手了。

她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又曾在厨房里受过多少这样或是那样的小伤，秦千柔无从计算。可即便沈沂秋不说，她也可以想象的出来。

从前是刻意让自己不去想这些细节，怕自己会一再被感动而破了心防。现在，她愿意去细数这些沈沂秋感情的证明，一点一滴全都是这孩子真心在意她的证据。

“再小的伤也会疼。”秦千柔蹙眉，语气有点复杂，可听得沈沂秋心头一阵酥麻。

姐姐这话，好软又好缠绵，让她那只被握着的手都快要酥化了。

“我以后会注意的。”

秦千柔把她另一只手也拉过来，翻来覆去认真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地方的伤口，这才放心。

“不管做任何事，都要保护好自己。”

沈沂秋被秦千柔认真的样子逗笑，可心里又很受用。姐姐关心自己，她求之不得。

“做菜难免会有些小伤，习惯就好。”

沈沂秋想起自己刚开始钻研食谱的时候，那时候才叫惨烈。菜里的水没沥干净，放进锅里，那噼里啪啦的多壮观。她还吓得离灶台老远，现在早就淡定适应了。

见秦千柔略有不满地望着她，沈沂秋动了动唇，不得不改口顺了她的意：“好好好，以后哪怕在厨房，我也格外注意。”

秦千柔松开她的手，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放到她碗里。

“大厨辛苦了，尝尝味道如何。”

沈沂秋眨眼，今天回家后姐姐的态度有点奇怪，似乎格外热情？

也算不上热情，只是跟她过去相比，有明显的不同。

沈沂秋也给秦千柔夹了块排骨，笑眯了眼：“姐姐也尝尝。”

两个人均是轻轻咬了一口，口中香气四溢，今天这排骨格外好吃。

秦千柔吃饭时候没有聊天的习惯，席间两人也没再说更多的话，但气氛比昨晚好了太多太多。

沈沂秋心想，姐姐是不是已经消气，不怪她昨天的冒犯了？

可是，姐姐的唇，姐姐身上的香气，好让人怀念。

真是，欲罢不能。

沈沂秋咬着筷子，暗怪自己怎么满脑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对姐姐的的喜欢应该是纯粹干净的，什么时候开始就夹杂了这些深入接触的念头呢？

难道真是因为她长大了，所以贪心了？

咳咳，越想越觉得不妙，沈沂秋连连摇头。

不可以对姐姐有那么多不该有的肖想。

“你怎么了？”

秦千柔的声音更是让沈沂秋心虚，呛到咳出泪水。

秦千柔放下筷子，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替她顺气。

“吃饭开小差，这样可不好哦。”

沈沂秋脸红不已，偷瞄秦千柔，发现姐姐一直在看她。

而且，姐姐的嘴角，似乎一直有淡淡的笑。

“谢谢姐姐，我没事了。”害怕被看穿，沈沂秋只敢偷偷看她，无论如何做不到坦然相对。

秦千柔这才收回了手，刚才沈沂秋的脸红令她有些不解。等她看到那孩子暗藏心思的眼神，心尖一颤。

晚饭后，秦千柔并不着急回房，她在客厅里泡了两杯茶，在等沈沂秋收拾完。

“今天有作业要完成吗？”

沈沂秋自觉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我已经提前写完了。”

这周末姐姐要回来，沈沂秋怎么可能会让作业这种东西来碍事。

“那，陪我喝杯茶吧。”

电视机里播放着重播的新闻，秦千柔并没有要看的心思。从容菲那里出来，她就做了决定，想尝试改变和沈沂秋相处的模式。

一起做饭是个不错的开端，但光是做饭，显然不够。

她想和她再好好聊一聊，如果她考虑接受沈沂秋的感情，那么对方对感情的看法和态度，必须要明确。

她可以不那么计较感情的成分，可是专一和坦诚是她的底线。

若是喜欢我，那就只能喜欢我一个。

秦千柔思忖着怎么开启话题，沈沂秋在她身边安静喝茶，乖巧的像只小猫咪。

“姐姐，你有话跟我说？”等了一阵仍不见秦千柔开口，但她显然是思考状。

沈沂秋想，姐姐在这段关系里是被动的。既然是她先喜欢姐姐，那不妨主动些好了。

“沈沂秋，你最近有在跟别人交往吗？”

秦千柔在心里试了好几种说辞，都不太满意。

索性直接问她，她并不在乎如何问，她在意的是沈沂秋的回答。

“当然没有啊。”沈沂秋回答的很快，很干脆。

秦千柔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她抿唇，握着茶杯，暖意一阵一阵传到她手心，给她力量和勇气。

“那你……”

“我的心里，只有姐姐。”

秦千柔的心又软了些，即便知道沈沂秋也许会说这话，但真正听到，便又是另一种感觉。

她有些局促，习惯性地勾了下耳边长发。去海城后，她烫了发尾，有小小的波浪。比起过去的黑长直，姐姐现在更显成熟，也更有风情。

沈沂秋很紧张，但这话是她心里真实想法。

她的心里没有别人，只有秦千柔。

“你能分清你对我感情吗？”秦千柔这次说得很慢，声音不大，沈沂秋却能听出她的疑惑跟顾虑。

“可以的，我分得清。”沈沂秋依旧答的很快，仿佛不用思考就能得出结论。

但她并未看到秦千柔变得轻松，这个答案也许不够有说服力。

沈沂秋理了下思绪，侧了身子，正对着秦千柔。她有些紧张，但仍是伸出手扶住姐姐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姐姐，我喜欢你很久了。第一次跟你回海城，那时候还不知道少则哥的身份，所以你跟他在一起，我心里就会很不开心。

可是我再不开心，只要你一回来，我见到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高兴。后来你去经侦办事，我又忍不住想起钱队长，明知道你们什么特别的关系都没有，但我还是小心眼。”

沈沂秋说着说着，就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但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姐姐又难得没有阻止她，更没有推开她。这也许是她唯一表明心迹的机会了，她能做的，唯有把握住。

“我对其他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如果跟我玩得好的朋友有了新伙伴，我最多只是失落，不会难过到心痛想哭。我妈妈以前夸别人家孩子怎么听话懂事，我也只是生气，顶多委屈几天。我不会心里发酸，酸到想落泪，想不顾一切抱住她。”

秦千柔一直安静听她说，原来当初的感觉没错，沈沂秋在海城的时候，就不对劲。

当时秦千柔没多想，还自我安慰，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所有的感情，其实都有感应。

“沈沂秋，你不担心我会拒绝你吗？”

沈沂秋苦涩笑了一下：“你不是一直都在拒绝我吗？”

秦千柔一怔，她以为，只有昨天才算明显。

难道这孩子，早就发现了？

“姐姐，是我先对你动心的，是我主动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不希望你因为可怜同情我，又或是顾忌我的心情，勉为其难跟我亲近。只要你不赶我走，哪怕只在你身边陪着你的，我就已经满足了。”

秦千柔心惊，转念一想，又有点气恼。

她沉声：“你认为我今天是在刻意安抚你？”

沈沂秋咬唇，她不愿意这么想的。可除了这个原因，她实在想不出姐姐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态度。

秦千柔不乐意，微微晃动肩膀，想要挣脱开沈沂秋的手。

“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你觉得我对你是什么感情？”

哈？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但又好像蕴含着什么。

沈沂秋犹豫着不敢轻易开口，她能够坦率直白地剖析自己的心，却猜不到姐姐的想法。

“沈沂秋，你看着我。告诉我，在你心里，你认为我是什么想法？”

沈沂秋略带感伤的声音响起：“姐姐大概希望我能健康成长，不要被挫折影响。你希望我今后一切顺利，像个正常人生活。”

她自嘲地笑：“大概你是不愿意跟我纠缠在这复杂又无解的关系中的。”

表舅舅说过，姐姐很直。虽然没有跟人交往过，但并不代表她会接受女孩子。

沈沂秋不敢去看秦千柔，不知怎的，突然就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了。

秦千柔默了片刻才幽幽叹息：“我只是觉得，你还年轻，这样的关系并不适合你。”

沈沂秋的心有点痛，但比起昨天，其实好了很多。

至少姐姐愿意正面跟她谈论这个话题，而不是一味躲避。

然后，她慢慢反应过来，姐姐今天的反常，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同情她。

她回望秦千柔，抖着声音试探：“那……如果我觉得合适呢？”

秦千柔的唇抿的更紧，她并没有太多感情方面的经验。旁人的故事跟经历看得再多，也只是看客。轮到自己了，依旧会迷茫，无措。

她除了年长一些，阅历多些，在感情方面并不比沈沂秋好太多。

可是，她很清楚知道，自己的心是会因为眼前这孩子而跳动的。

在海城的日夜，她会想她，会默默关注她的朋友圈，会情不自禁想起很多她们相处的点滴。

沈沂秋屏住呼吸，她以为姐姐会说出拒绝的话，然后推开她，一切又像昨天那样。

可是她等了一阵，惊喜发现姐姐依然坐在她面前。她蹙眉不语，脸上却没有嫌弃厌恶之情。她纠结，却没有真正离开她。

沈沂秋大着胆子，往前靠近了一些。她们的气息近到交缠在一起，只要用力，便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落在对方的唇上。

“姐姐，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说这话的时候，沈沂秋更是紧张到不自觉抓紧秦千柔的的肩膀，甚至让人有些疼。

“可是我们……”秦千柔没想到今晚的谈话会突然进入这个阶段。

这比她预想的，要快了许多。

然而，这又是不得不去面对的一个问题。

她们为彼此心动，她们之间，始终是要有一个定论的。

不进则退，如果要断，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然而秦千柔看着她，眼中深情，往日点滴，还有那不可抑制的心中激荡，都让秦千柔无法否认：她也喜欢她。

沈沂秋害怕极了，哪怕做了一千次心理建设，她也不愿意听到拒绝的话。姐姐的拒绝，意味着她会失去靠近姐姐的机会，而她更无法接受，今后姐姐的身边，是另一个人。

她上前紧紧抱住秦千柔，像是搂住稀世珍宝，一定要放在最安心的地方可以。

“姐姐，让我证明，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让我好好照顾你，好吗？”

沈沂秋想说爱，却是不敢。

她知道，现在说爱还太早，她不愿意姐姐觉得她轻浮随便。

秦千柔的理智和最后一丝挣扎都软化在这个温暖怀抱里，沈沂秋毫不退让的坚决给了她一丝鼓励。

也许，这孩子的话是真的。也许，我应该给彼此一个机会？

容菲说过，没必要把感情当成工作。感情是可以顺从心意的，如果心里许了，其他的挣扎都只是徒劳。

秦千柔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在半空中停留片刻，轻轻落在沈沂秋的背上。

触到她身体的那刻，秦千柔明显感觉到沈沂秋抖了几下。

她贴在自己耳边的呼吸乱了，秦千柔的内心也不像她表面上保持的那般镇定。

两个人都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羞涩紧张，又含了期待。

“姐姐……”沈沂秋的呢喃像是魔咒，打开了秦千柔冰封的心锁。

“沈沂秋，给我一点时间。”

秦千柔想，她需要一点时间去捋清这段时间以来的烦乱。她希望可以简单清爽地跟沈沂秋开始，当然，她也需要一点时间来转换角色。

她还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跟一个那么小的女孩子交往。

这对于她来说，无异于颠覆过去。向来稳重谨慎的秦记者，需要一点时间。

沈沂秋有些失望，姐姐没有答应她。

可是她说给她一点时间，那便是还有机会。

不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沈沂秋贪恋温暖，趁着秦千柔没发话，便又多抱了一会。

直到姐姐说要去洗澡了，才很是不舍地松手。

沈沂秋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桌前，又拿出昨天那张写满了姐姐名字的纸，看着看着就傻笑起来。笑到后来又忍不住亲了上去，仿佛亲吻姐姐的名字就像在亲吻姐姐的唇。

姐姐需要时间，我就耐心等。

等到有一天，姐姐就会成为我的女朋友。

光是这样想象，沈沂秋就觉得浑身气血上涌，难以平静。

隔天秦千柔很意外没有做任何安排，看样子是不打算出门了。

“姐姐，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秦千柔穿着家居服，坐在阳台门边的靠椅上看书。窗外暖阳照在她身上，让她更添女神光芒。

“没有，打算在家休息。”

沈沂秋笑，这意味着今天能跟姐姐相处一天。

“那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

沈沂秋快步走到厨房，秦千柔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的身影，然后也跟着笑起来。

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哪里也不去，安静在家待一天，其实也不错。

家里有那个人在，感觉的确不一样。

这跟在海城一个人在酒店时是不一样的，心里的那一角小小空缺，终于被填上了。

依旧是小馄饨，今天是另一种馅儿的。沈沂秋特地吹了几下，等温度下去些才叫秦千柔过来。

“姐姐，小心烫。”

秦千柔捏着汤勺的手一顿，低头不理她，耳根却有点红。

沈沂秋是真心怕她又被烫到，烫一下无妨，可别引起溃疡，那才是真的疼死人了。

秦千柔低着头也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从未离去，无奈抬眸，轻轻瞪了她一下：“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啊，这么容易被烫到？”

沈沂秋笑：“谁前天被烫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那一幕，便不敢再说下去。

秦千柔知她害羞，本想宽慰她几句，可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那个吻，对她来说，也是意义非凡。

她不由得深深看了仍在低头的人，心道：沈沂秋，你可知道，那是我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