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公室的气氛即将滑向粉红色的前一秒, 锁着的门被敲响，把静静对视的两个人均吓了一跳。林霜之率先恢复清醒，松开黎婉的手, 径直走去开门。

黎婉咬唇看着她的背影, 在她把门打开之前迅速整理了头发, 即便她的形象依然完美。

“什么事？”林霜之看到是组里同事, 顺便看了眼外面，周五晚上了, 加班的人依然不少。

“财经频道的人来找婉姐, 说是需要借点资料。”

“我们最近有跟财经频道合作吗？”

林霜之问这话的时候, 黎婉已经走到她身边。

“没有合作, 可能是以前的资料吧。”黎婉对此也有些莫名, 不过同事之间相互借点资源, 忙起来的时候过去帮个忙也是常有的事，并没多奇怪。

林霜之也不过是循例问一下, 确认跟近期业务无关就不再多问。

“那你先去忙吧，刚才我们说的事你不用担心, 安心工作就好。”林霜之不忘再次安抚黎婉, 生怕她的火爆脾气压不住，一下子闹大。

台里几位领导对黎婉跟秦千柔都是又爱又怕, 但改革的事，并不完全是个人主观意见能决定的。林霜之夹在中间颇为辛苦, 但她也不愿为此失了原则。

黎婉对于被中途打断有点遗憾，毕竟是工作原因也不好说什么。跟着来找她的同事往自己办公室走，看见财经频道过来了两个人。

“今天这是怎么了，陈姐你亲自过来啊？”

陈姐是财经专栏的负责编导，平时跟黎婉关系还不错。但她是出了名的恋家, 平时上班可以放弃午休，但是绝对不愿意多加班。

陈姐苦着脸，叹气跟着黎婉进了办公室：“我有什么办法呢？我都快到家了，硬是一个电话又把我叫回来了。”

黎婉更意外了：“一个电话就叫回来了？那看来的确是很重要的事了。”

“还不是东升集团的事，现在台里估计除了你们专栏组，没有哪个部门不把这个当成年度金主对待了。”

东升集团？黎婉心里留了个心眼，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我前阵子听说你们要给东升做系列报道，这么快就开始了？”

“没呢，今天是临时变动。本来是下周一录制的采访，因为东升的总监时间不合适，就改到今晚了。”

东升的总监？黎婉似乎猜到了是谁，仍装作不知。

“哪位总监那么大面子，能让陈姐特地回来加班？”

“卓成。估计只有我不乐意，其他那些年轻姑娘，一听说他今晚就来，个个激动得都不肯走。”

说完，她特地朝室外正和其他人在说话的那个年轻女生示意：“知道待会能见到卓成，特地补好了妆。”

黎婉不在意地看了一眼，也没深究。

“那陈姐需要我帮你什么？”

黎婉打开电脑的文件夹列表，心想近期她也没什么东升集团的资料啊。就算有，也没有正式上报过给台里。

“不借资料，借你。”

黎婉诧异，不解道：“借我？你该不会缺主编吧，这是你们财经频道的节目，我可不敢去抢功。”

陈姐知她是开玩笑，也不在意：“今晚刘主任家人病了，实在走不开，缺个能坐镇的人。这不，想找你帮个忙。”

黎婉是真不愿意见到卓成，但一想到跟东升集团有关，又忍不住想多了解点情况，尤其是刚才林霜之说的架构调整。这次竟然要把广告部的于主任提拔上去做分管副台长，这的确出乎意料。

想到上次沈沂秋说过，看见邵齐东跟丁副台还有于主任在周末私底下见面，这就更有可疑了。她甚至怀疑之前东升砸了那么大笔广告费，就是为了变相操纵这次的人事调整。

如果今后台里都变成东升的人，再想做它的节目，就更难了。

“行，我这就去。”

黎婉是出了名的爽快不做作，陈姐心满意足地把人给借走了，为此特地去给林霜之打了个招呼。

“林组长，谢了，改天我请你们喝奶茶。”

林霜之从一堆报告中抬起头来，看着黎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想的却是卓成。

有点烦闷，眼前的报告变得就杂乱，看不太进去。

**

黎婉去到财经频道不久，卓成就到了。他看上去有些倦容，想必是近期工作繁忙，难怪最近都没来烦她。

卓成似乎没有想过在这里遇到黎婉，见到她后先是一愣，然后便很是温柔地笑着打招呼：“小婉，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陈姐有点意外：“卓总监认识黎主编？”

卓成点头：“我们是老朋友了。”

黎婉按捺住心里的不耐，要不是给陈姐面子，她刚才就想转身走人。还老朋友，啊呸，谁给你那么大自信，是你那由盘子变的脸吗？

陈姐有点高兴：“那真是太好了，熟人就好。”

她想着，既然是熟人，那节目录制起来就方便多了。但愿今晚能顺利下班，这样周末就不必来加班了。

趁着其他人去做准备工作，卓成走到黎婉面前，低声说：“最近还好吗？我前阵子出国了，所以没能找你。”

黎婉并不看他，抱臂看着忙碌的同事，冷声说：“你的工作没有必要向我汇报，我们之间没有熟到这个程度。”

对于黎婉的态度卓成有些不悦，但面上并未表露。

“今晚有时间吗？录完节目后我想请你去喝点东西，我们好久没有聊聊了。”

聊什么？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黎婉本能想拒绝，但又想到东升的事，便想借机从卓成那里试探一下，看看他是否知道台里改革的事。

“到时再说吧。”

看着黎婉的背影，卓成自信地勾了勾嘴角。黎婉没有明确拒绝，那就基本是同意了。

卓成的年纪不大，但业务水平出色，人的应变能力也好，加上外形又讨喜，录制过程相当顺利。本就是一栏几乎是带着宣传东升集团目的的节目，自然不会有什么苛刻为难的问题。卓成全程配合，录制效果不错。

黎婉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提太多意见，只说了几处能明显强化宣传效果的改动。

录制结束，已经挺晚了，大家依旧在忙碌，卓成说着感谢，还说今晚的宵夜他请客。人帅多金，还那么体贴大方，这样的举动自然轻而易举就让台里年轻的姑娘们沦陷。

林霜之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没进去就站在最外面看了一会儿。她本想说来看看卓成的节目录制，然后约黎婉出去喝一杯。

最近工作太忙了，已经好久没有跟她聊天了。

见大家开始收拾器材，林霜之这才准备进去，刚走出两步就看见卓成站在黎婉面前。

“小婉，我在楼下等你。”

黎婉脸上并无喜色，但也不像最初时那样抗拒，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

她跟陈姐打了个招呼后回到办公室，同事们走得差不多了，还剩三两个也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意外地，林霜之办公室竟然锁了门，关了灯。

“组长走了？”

同事拿着包跟她一起走出去等电梯：“是啊，大概也就比我们早了十几分钟。刚才突然回来拿了东西就走了。”

突然回来？黎婉琢磨了一下，快要出电梯了，觉得有点不太对。

“组长去过哪里？”

“好像说去财经那边看看。”同事回过神来，“婉姐你没遇到组长吗？”

黎婉摇头，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大门外就有人迎了过来。

不想引起更多人的关注，黎婉也懒得跟他废话，径直走过去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走吧。”

“想去哪里？”

黎婉耐着性子：“不是你提议出去喝一杯？”

卓成被刺却一点不生气，黎婉这话就是让他做主的意思。

豪华轿车平滑启动，却带不给黎婉半点期待。

她现在想的是，组长刚才去财经频道了？那我怎么没看到？

**

黎婉还是跟上次一样，不着痕迹问了些东升的事。酒吧的气氛比餐厅还要轻松，卓成喝了点酒，口风也不那么严实。

黎婉拐弯抹角地问，他自认为不算泄密地答。这些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倒也暂时够用了。

黎婉看了眼时间，都快十一点了。虽然跟家里说了今天加班，但她很累了，想休息。

“很晚了，我要走了。”

黎婉刚起身，手就被拉住，力道还不小。

她低头，看见卓成眼中有了浅浅醉意，坐在那里看着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婉，别走，好吗？”

黎婉深吸了口气，又说了一遍：“我要走了。”

卓成还是没松手，晃悠悠站起来靠近了些。

“小婉，我对你是真心的，这么多年我的心里再也没有过其他人。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子，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黎婉已经听腻了这些，尤其是从卓成嘴里说出来，对她来说没有半点意义。

可是当年的伤害，又有谁能说完全不在意呢？

她可以不追究，也可以不介意，但她无法心平气和说算了。

当年她的痛苦，不需要谁来偿还，可是她也是真正痛过。

“现在知道我好了？”黎婉玩味看着他，眼前的人让她越来越讨厌。

“是，你是最好的。小婉，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什么都愿意做。”

借着酒意，卓成不想再耐心等了。他内心有隐隐不安，觉得完全捉不住这个女人了。

黎婉挣脱开他的手，冷笑：“知道的太迟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跟你有半点干系。别总是跟我提过去，你不配。”

卓成心口一闷，各种情绪交织，他上前拉住黎婉，趁势就要吻下去。

黎婉被他圈住，退不开，却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去反抗。她抡起手袋狠狠砸了卓成一下，尔后趁他愣神，又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下，卓成算是清醒了。

“这巴掌，是告诉你，做人要有礼貌。”

黎婉头也不回地离开，完全不理会卓成的尴尬和其他人的议论。她只觉得恶心，刚才那股夹杂着酒气的靠近，让她非常抗拒，一分钟都不能接受。

然后，她还有委屈，莫名的委屈。心里难受，急切需要一个怀抱让她靠一靠，想要听到那个声音，想要感受熟悉的气息。

她拿出手机，才发现半小时前林霜之竟然给她发过微信，问她在做什么。

黎婉直接打了电话，过了许久才被接起，那头出乎意料的吵闹。

“你在哪里？”

林霜之放下酒杯，酒保把空杯收走，她示意再来一杯。

这已经是第三杯了，平时她也喝，但像今天这样没有节制，一杯接着一杯，很少见。

电话那头的人又问了一遍：“组长，你在哪里？”

“我在喝酒，你要一起吗？”

半小时后，黎婉一眼就在吧台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快步走到她旁边，酒保跟她们都挺熟，不等她开口就先汇报了：“今晚喝了不少。”

说完，抬了抬手，示意这是第四杯了。

黎婉皱眉，轻轻抚在林霜之的肩上。

“怎么喝这么多？”

她跟林霜之喝过几次酒，知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选这种方式放松。可是她很有分寸的，不会这样。

林霜之知道她来了，心里的烦闷淡了点，但脑子已经开始不太清醒，机械性抬手又要继续喝。

黎婉见她不答话，反而还在喝酒，一路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脾气又上来了。

她抢过酒杯，在喧闹的酒吧里几乎半吼着：“每天工作那么累，下班不好好休息跑来喝这么多酒，你是不要命了？”

林霜之这才转过眼看着她，视线迷离，晃了几下才定格在黎婉脸上。

生气的玫瑰，带刺，却更诱人。

林霜之情不自禁靠近，上半身几乎完全要靠到黎婉身上。

酒气和林霜之身上的淡香混合，宛若一杯刚调制出来的浓郁果酒。黎婉的脸忽然就热了起来，手倒是极快地扶住了她。

“小婉，今晚你去哪里了？”

林霜之好像对这个问题特别执着，在手机里问过了，现在又问。

黎婉一想到刚才那让人生气的场面，没好气地说：“跟卓成出去喝了一杯……”

话还没说话，就被堵住了。

更加浓郁的酒气传了过去，黎婉却立刻醉了。

柔软的唇让她忘了思考，她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吻了。

猝不及防，林霜之就这样吻了她。

酒吧的喧嚣背景已经听不见了，黎婉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这样呆愣，被林霜之吻了一次，又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那柔软的唇离开，黎婉却不敢去看那唇的主人。

心跳如雷，她觉得自己变得很胆小，她甚至不敢给任何回应。

她怕自己的满腔柔情，最后只得组长一句喝醉了。

耳边传来撩人的气息：“小婉，我没喝醉。”

**

秦千柔忙完工作，又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见沈沂秋还没睡。她一直坐在床上，用手机在看东西。

秦千柔定了定心神，保持平静地走到另一侧，掀开被子坐了上去，和沈沂秋并肩靠着。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沈沂秋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很自觉地伸手从秦千柔背后穿过，将她揽住：“在看网文，最近有两篇小说不错，我追更新呢。”

“刚才不是就累了吗，这么晚还不睡。”

沈沂秋虽然揽着秦千柔，但两个人在床上其实都有点放不开。倒不是别扭，就觉得还有些生疏，毕竟同床共枕头一回，实在是没经验。

“女朋友还没来，怎么可以一个人先睡。”

秦千柔不像之前那么淡定，尤其是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又是坐在床上靠着沈沂秋，这话便格外撩人。

“年纪轻轻，花言巧语。”她轻轻刮了一下沈沂秋的鼻梁，语气娇嗔。

沈沂秋看得痴了，姐姐卸妆后更美了。沐浴后的香气，让她觉得自己醉了。

她靠了过去，轻轻吻住秦千柔。

没有太用力，极度爱惜着秦千柔的唇，到了后来便转为浅浅含着。

秦千柔快要不能呼吸，只得将她推开。

脸颊早已红了，身上的热气也不知是沐浴残余还是被沈沂秋惹出来的。秦千柔不禁感慨，年轻人的精力和热情果然旺盛。

“时间不早了，快睡吧。”秦千柔整理了一下头发，避开沈沂秋灼热的目光。

沈沂秋心满意足，睡前能再次亲吻姐姐，她觉得很幸福。

“嗯，我们一起。”

沈沂秋以为自己今晚一定会做一个甜美的梦，因为她的心情是如此美好。可是到了下半夜，梦境里接连出现的画面令她浑身冒汗，却使不上劲，又喊不出声，只能干着急。

她在梦中极度惊慌，害怕却无能为力。

她还清晰感觉到了心在抽痛，那种痛感她很熟悉，是她的感应。

可是她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她不敢确定她所见到的画面是即将要发生的事，还仅仅是她的一场梦。

她睡得越来越不安稳，身体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终于惊动了身边的人。昏暗的台灯亮起，秦千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将她从恐惧无措中拉了回来。

“做噩梦了吗？”秦千柔抬手，覆在她微凉还冒着冷汗的额头上。

沈沂秋怔愣着还没回过神，只是痴痴看着眼前的人。

“别怕，只是做梦。”看这样子就知道是做了噩梦，被吓得不轻。

秦千柔不知道平时沈沂秋是不是常做噩梦，转念又想到可能是她回了海城，触景生情。

她们今天聊了不少，谈了袁崎的一些事，也说了各自在海城生活的经历。对于过去，沈沂秋是有伤的。

秦千柔暗怪自己大意，不该和她聊太多以前的事。

沈沂秋的声音有些沙哑：“姐姐，我梦到不好的事了。”然后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还有，我这里又痛了。”

秦千柔神色一凛：“又要有事发生了？”

沈沂秋挣扎着坐起来，额上的汗还在。

她心有余悸：“我不确定，我梦到的是你和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在一起的画面。”

“什么样的人？”

沈沂秋皱眉，回忆着刚才的梦境：“我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是我确定那是一个男人，年纪没有很大，跟少则哥差不多。然后，他戴着一条鲜亮的黄色领带。”

秦千柔回忆了一遍，无法第一时间锁定那人的身份。

“那你梦到我跟那人在做什么？”

沈沂秋的脸色变得更差，她咬唇似乎很不情愿说下去。

秦千柔察觉到她情绪不对，用微凉的手替她把额头上的汗擦干。

“如果现在不想说，那等明天再说。”

沈沂秋却是下了决心，旁人常说，梦是很容易被遗忘的。此时是她印象最深刻的时候，等到明天恐怕就记不清了。

“我梦到你们抱在一起，然后，他想要亲你。”

秦千柔神色一僵，竟是忘了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我觉得林组长其实也挺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