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境(二)
一身青衫,浓眉俊目,前半个额头光亮带着些铁青色的发渣,后面的头发梳拢成长长的尾鞭垂在身后。样貌生的俊秀,声音也带着些磁性,除了太过于浓重的乡音,破坏了美感。李筠婷低垂着目,忍不住想到这个村庄里的女子都是拐来的孩童中最漂亮的,如此人为择选,自然样貌不差。只是同俊秀的外貌相比,愚昧无知还有一直从事有违人和的事情,生生让人觉得造化弄人。这样一想,便觉得这番样貌和这番心灵的对比,更显得心灵的丑恶。
王氏是畏惧她的丈夫的,斜了李筠婷一眼,“还不滚?”还用脚尖踹了李筠婷一脚。李筠婷低头快速从厅堂里回到自己的柴房。
王氏到丈夫张昌身边,谄笑道:“还不是这个贱丫头,大清早的惹人生气,就应该一早把她卖到勾栏院里!”
张昌眉头一皱,“这是瑾哥儿的媳妇?!”
王氏本就是嘴快,也知道张昌看起来是个俊秀儒雅,其实骨子里最为疯狂,看到他眉头皱起就两股战战,心里暗叫不好,赔笑道:“是我浑说!”心中却觉得李筠婷这丫头能留下来是她的造化了,要是去了下九流的地方,哪里还有什么活路?生的又好,长大必定是袅娜多姿。王氏原本家境就是贫苦的,被拐了在这村子里生活,不过几日就适应了,无非是嫁人生孩子,左右女人都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而且能留下来做媳妇,王氏容貌也是俊俏的,若是长大了做了人的小妾,倒还不如今日里快活,所以王氏才格外对这样念念不忘前尘的李筠婷心中嫉恨,同时又有一种隐秘的快感。想你当时是金枝玉叶,先如今还不是被我打骂管教?
张昌昨日里同王氏一番燕好,觉得王氏最近肤色嫩滑了不少,眼眸不由得变得幽暗,念着王氏的妙处也难得没有发火,而是说道:“我们村子里娶媳妇就是要娶样貌好的,在家就可以享受到在窑子里的乐趣,更是美妙,败家老娘们什么都不懂。还有别以为你生了瑾哥儿就万事大吉,不生蛋的母鸡算个球。若是再不能怀上,去拐了□□大屁股大的小娘子,给我生个儿子!”张昌不过是样貌看上去不错,实际内里不通文墨,用词更是粗俗。这说的也是实情,当年选媳妇的时候会挑上最漂亮的,等到享用到20多岁,要是看不上自家婆娘的,或者是一直没有生出儿子的,无非再去城镇里拐个年轻姑娘回来享用。只不过不同于李筠婷这样孩童,对于这样的年轻姑子们是看管极其严的,会在腰间拴上铁链锁到柴房里。为了防止逃跑,更是饥一顿饱一顿,让她们身上没有力气。
王氏倒是没有放在心上,成年女子不同于女童,这样拐来不少都是活不下去的,就算活下去生了孩子也会把孩子交给从小养大的童养媳管的。王氏最怕的是张昌的毒打还有房事上的粗鲁,对于这样的威胁时不惧怕的,只不过还是要装装样子。张昌也是个蠢人,看不出媳妇的假装,以为拿捏住了她的把柄。事实上拐这样的成年女子太过于麻烦,除了村里三十多岁还没有儿子的,都几乎不会考虑。张昌说来不过也是为了吓唬王氏。
两人便吃上了。呼噜噜吃着粉条夹馍,然后两声饱嗝。
李筠婷在柴房里啃着窝头,还藏了些做好的粉条和窝头到芥子空间里,之前的李雅茜也是这样做的,空间里放此类的死物,时间似乎停住在放入的那一瞬间。只在碎口粗瓷碗里放了小半个窝头,这是以前李雅茜的习惯,李筠婷暂时也不打算多做改变。
李雅茜这具身子的因果由她承担,若是能修为到筑基期,使用傀儡秘术让这假人替代自己,或者幻化迷阵点化王氏或者是整个村庄的人都是好的,只是,李筠婷内视丹田,淡青色的灵气生生不息,只是练气一层的修为,叹了一口气,慢慢来了。只是这个村子的命运被她放在了心中,若得进入筑基期,定是要点化这村里人的。
李筠婷再挑了一会水,这会儿日头已经升起,蓝天白云,李筠婷忍不住抬头仰望天空,偶尔掠过一阵飞鸟,叽叽喳喳的响声,似乎同过去的世界没什么不同,只是李筠婷知道这个世间没有灵气,没有人修炼。前人着笔的天马行空是真正的胡思乱想。微微一哂,虽然寂寞了些,但也逍遥自在。
等到回到院子里,张瑾已经起了,正在院门口懒洋洋拿着杯子,咬着一根杨柳枝。是在洗漱。
张瑾看到李筠婷,先是一愣,孩童对人的气息反而更要敏感些,眼前的人似乎同以往不太一样,只是仔细瞧,灰扑扑的又似乎同以前没什么不同。嘴里鼓了一包水,等到李筠婷走过的时候,特地吐在她鞋子边,粘着浮尘的漱口水飞溅到李筠婷的衣裙上。张瑾咧着嘴一笑,“都凉了,给我重新热菜。”
“好。”李筠婷低声说道。
且不说村子本就是重视男娃的,王氏也是一举得男,加上只有这样一个独苗苗,对他是十分的溺爱。所以早晨起床并不会喊他。父母的溺爱,张瑾有些胖墩墩的,只不过年岁比李筠婷还小上两岁,只是看样貌和身材不怎么看得出来。
张瑾看到李筠婷这般姿态,觉得无趣,把水泼在地上,再并不太长的小辫扯了起来,学着父亲干活的样子,绕在脖颈间。懒洋洋往院里走。
打扇旺了炉火,隔水蒸了饭食,再给张瑾送到厅中。张瑾见李筠婷没了前几天让人看着就不舒服的劲儿,加上也几天没有和她说话了,就说道:“下午要玩骑马打仗,中午要多吃点馒头,不许没有力气,让我输了!”
可以说原本的李筠婷是最讨厌骑马打仗的了,甚至村里的女孩子没几个喜欢,村子里的男童大多数养的壮实而女孩子偏向瘦弱,只是捧在心尖尖上的男童怎么会背女孩子?往往都是女孩子托起男童,玩这对撞游戏。这个游戏可以说没几个女童喜欢。再加上下午花费一两个时辰玩这样的游戏,看着院门就要落在当家主母身上,一身酸痛回到屋里,还不得主母的好脸色还有堆积起来的工作都要留到吃晚饭后去做,女童对这样的游戏皆是苦不堪言。
李筠婷垂手而立,之只听着张瑾絮絮叨叨,说些刘家小子的坏话,明儿要玩结婚的游戏云云。小孩子究竟比大人还是好打发些,尤其是未到总角少年之前,带着稚气,都是好打发的,尤其是如同张瑾这般家中一根独苗苗的,平素也就跟李筠婷说说话,虽然有的时候态度也较蛮横,只是总归还是好糊弄过去的。这也是原本李雅茜记忆中的,只是等到青少年时期,小霸王们长大了,对女性的蔑视心理还有女性身体好奇的心理膨胀到了极点,大部分性格都会带着些暴戾。
这个村子是少有人识字,不知道是因为这样的村风不正,让教字先生望而生却,还是自惭不敢去请教字先生,亦或者是习惯了不识字的生活,这个村子仿佛没有开化的蛮族。
张瑾含糊不清已经说到了王家前段时间得了一个坠子,然后忽地想到了自己的小葫芦,就问道:“我的葫芦呢?”
葫芦?李筠婷想着原本这葫芦只是依附这具身子上,现在自己的灵魂入了这句身子,这葫芦隐隐有融入自己灵识的趋势,只是却是不能告诉张瑾的,不过说到:“没有摸到。”
张瑾嘴巴一瘪,本就是随便一问,想也知道这么小的葫芦,怎么又能轻易被捞到?
伺候了张瑾吃晚饭,张瑾便不知道满村子跑到哪里去玩耍,李筠婷则是给屋子后面自家留地种的青菜舀水,还有茅厕附近哼哼唧唧的两头大肥猪喂了吃食,清理了猪圈。
满身的味道,抬起手略站直了身子擦了汗,觉得眼前一阵阵的晕眩,李筠婷还是不由得叹道这句身子的虚弱,加上在芥子空间里的那般动作,只能强打起精神,继续手中的活计。
中午给这家人做了午餐,依旧是一家人坐在厅中,她窝在厨房里,因为疏通了经脉的缘故,五官聪敏,听得到王氏对张瑾絮絮叨叨的吩咐,这家人可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下午太阳正毒辣的时候,背着箩筐去村子西边的小山坡去打猪笼草,割了草好喂给猪吃。原本日头最毒辣的一个时辰,她可以躲在厨房里小憩,但是因为下午要陪着张瑾玩耍的缘故,少不得冒着日头最浓的时候出来打草。
原本的李雅茜是最最讨厌这样的活计的,对于李筠婷而言,虽然是水灵根,只是运转身上的灵气,吸收日之精华,倒是全身暖洋洋的,被强行撕裂的经脉也带着些暖意,若是仔细看李筠婷身上,肉眼看不到的淡淡光华覆盖在身上。虽然觉察不出这样的变换,只是整个人看上去同以往还是会有些不同。
等到刘芝兰见到李筠婷时候,就不由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