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我变得很聪明对不对，聪明得别人看来就要变成神了。从理论上来说,我的年纪还小，随着我长大，我的大脑会在聪明针的作用下变得更发达，长大以后我会更聪明。”汪家嘉说着，眼神黯淡了：“如果我还能长大的话。”

“你们也看见了，这个针出现了严重的副作用。有的小孩死了，有的变成植物人。我也病得很厉害。”

如果我还能长大的话。

这话听了,裴音郗当场鼻子就一酸。夏旅思则是低声骂起来：“他x的杀千刀，不是人干的事！”

裴音郗定了定神,凑近男孩身边,赶紧进入主题：“你能给我们说说,你打聪明针的事情吗？谁给你打的？在哪里？打针的过程是怎么样的？是去了好多次,还是只进行了一次注射。”

裴音郗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这件事疑点重重。

“打针的事……”汪家嘉刚才一直是明亮聪颖的眼神，这时露出迷惑：“就不记得了。我后来回想，怎么都想不起来,感觉就是昏昏沉沉地去了，再昏昏沉沉地回家。”

“那你不害怕吗？前前后后都不记得了，自己还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夏旅思也是觉得够匪夷所思的。

“怕倒也不觉得害怕。打针打了一次,我记得有一个温柔的医生伯伯,想起他我就不害怕了。”汪家嘉说完，想了一下，补充说：“说到害怕，倒是我的父母更害怕，从那天以后,他们很害怕提到这件事。那是真的害怕，我能感觉得到，从来不知道，大人也会有那么害怕的时候。”

“他们为什么害怕，他们是害怕你的身体因此受到损伤才害怕的吗？还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什么东西，或是被坏人威胁才害怕的？”裴音郗轻轻抓住拳头，她脑子里依稀抓住一些片段，可是又一瞬间溜走了。

“不是。他们好像，也变得和我一样，不太记得那天的事情了。我开始觉得挺奇怪的，我是打了针，或许还被麻醉了什么的，所以不记事了。他们没打针，后来也记不得当时发生的事，所以我想，他们害怕，是因为失去了部分记忆吧。”

裴音郗和夏旅思又对望了一眼，这个信息实在是过于震惊了。害怕和失忆，亲历这件事的当事人，竟然记不得当时发生的事情，于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音郗只好试着问：“汪家嘉，你想想，你还记得一些什么？什么都可以。比如有没有闻到特别的味道。比如臭的味道？”

夏旅思一下就明白了，裴音郗在猜测什么，她也屏息看着汪家嘉。

男孩想了想，还是有点迷惑：“你这么一问，我还真的想起来。去的时候一下车，好像真的闻到远远飘过来的一股臭味。”

真的是那个养猪场！那里有秘密实验室，而且这些孩子注射聪明针的地方，大概率也是在那里。裴音郗握紧了拳。

“你还记得你下车的时候的情景？！你说说吧，详细说，下车进去了什么地方？门是怎么样的？有什么人？”夏旅思两眼放光地追问。

“很模糊……一进去好像开保险柜什么的。不过我们当时没带钱。后来是一个很长的走廊，打针的地方有冰箱，冒很多白烟。人就不记得了，就记得这些。”汪家嘉的精神很差，努力回忆这些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

讲到后半句，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夏旅思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裴音郗于心不忍地悄悄拉住了她：“算了，他已经睡着了。估计也没有更多的记忆了。我们走吧。”

从汪家嘉的家里潜出来以后，裴音郗把车开到半道上，就停下车打开车门。夏旅思瞪大眼睛看她：“干嘛？”

“散伙，回家睡觉啊。”裴音郗睁着圆眼说得理所当然。

“不是。现在你能睡着觉？不是应该乘胜追击，马上赶到养猪场去调查吗？”夏旅思简直吐血，这啥人啊，睡觉。

“为什么不能，明天我还得早起送孩子上学。我还得回公司上班，还有订单等着我谈呢。”裴音郗说。

“我去……你的心可真大……”夏旅思无语，“你不觉得今天那孩子说的话，让事情更加疑点重重吗？”

“嗯。最大的疑点，就是，明明发生了这件事。而且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发生了这件事，但是竟然没有人能清楚的记得。”裴音郗长叹：“唉……这件事情和大脑有关，所以幕后的人似乎竟然有控制大脑的能力，真的很神秘。”

“对的。孩子失去记忆我还能理解是那个聪明针的影响，可为什么大人也记不得当时的事情了呢？既然都记不得了，他们在害怕什么？”夏旅思默默地思量，难怪之前无论虞言卿怎么劝说孩子的家长，都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甚至连警方询问这件事，也都收获甚小。这件事这么奇怪，她要找谁来请教一下才行呢。

“反正不是今天能解决的事。我们再分头收集信息吧，找到机会，我们再去那个养猪场查一次。”裴音郗打开门，这次夏旅思也没多想，就下车了。

直到裴音郗开车扬长而去，夏旅思这才反应过来，在原地顿脚：“哎哟，裴音郗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大晚上的，你丢我在半路，你绕个路送我回家会死啊！”

接下来一段时间裴音郗有点忙。她新开的公司逐渐走上正轨，订单量增大了不止几倍。只能说裴音郗的眼光非常毒辣，这个公司做医药包材的项目她本来想放在虞景集团来做，但是当时董事会嫌弃体量太小，倾向于采购药品包材而不是自己花力气花时间去建一整套配套的工厂和管理、销售队伍。

裴音郗把工厂建起来以后，发现发展速度比她想象得快得多，利润也比她想象的高。于是她把所有回款的流动资金都利用起来，再加上银行和私人的借款，把生产线增加了一条，并且收购了另外一个旧的工厂加以改造。

产能一扩大，资金压力大了，自然事情也就多了起来。天天去虞景集团帮虞言卿出谋划策是不可能了，甚至连瑶瑶都好几天没见到了。

虞言卿忙着低头签字，淡淡的声音里带着不以为然：“就那么两个小工厂，把你忙成这样。”

“万事开头难嘛。我要快速搞钱，盯紧一点才不会出错。”裴音郗说。

啧，离婚以后才发现这小孩这么喜欢搞钱的吗？虞言卿顿了两秒，突然说：“喂裴音郗，你给我供货吧。”

虞景集团的订单量大，需求稳定，裴音郗的工厂根本吃不下。如果给虞景集团供货，想怎么扩大工厂，想怎么搞钱都不是问题。

裴音郗说：“你本来就有稳定的供货商。”

都是她亲自挑的，都是无可挑剔的优质供货商。

“别的项目有，新药恒和还没有嘛。“恒和”要投产上市，既然新博药业的仿制药用了你的药包材，那我也用你的啊。虽然成本高了，但确实是最合适的包材。”虞言卿说。

裴音郗只好说：“这么做有可能会被董事们质疑你卖人情，私相授受。”

毕竟虞景集团里没人不认识她，没人不知道鸿音科技是她开的公司，更没人不知道她以前和虞言卿的关系。

这也是她选择和张娅合作，快速打开新公司的局面，而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虞景集团做生意的原因。除了刚开始虞大小姐气得恨不得吃了她，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的身份尴尬，和虞景集团有业务往来，虞言卿不好做人。

没想到虞言卿不以为然，而是说：“不会。他们会说我大公无私。前妻和我离婚，还和对手家的老板传绯闻，眉来眼去的，全世界都把我的笑话看了一遍。结果怎么着，我以德报怨，我还愿意为了公司利益和她合作。你说我是不是大公无私，哼。”

“呵~”裴音郗在电话里傻笑。虞言卿的这个说法让人发笑。特别是从这么骄傲的大小姐嘴里说出来，一字一句都是让她那么没面子的事情，给虞言卿说得……怎么那么可爱。还有那语气里，怎么那么酸。

“那……那我去找虞景的采购总监谈谈？推销一下我的产品？”裴音郗又觉得好笑。以前虞景的采购总监是她的下属，这会摇身一变，要变成她的甲方爸爸了吗？

还好虞言卿是不会让裴音郗这样伤面子的。虞言卿哼声说：“谁让你去找他。我亲自谈的事情谁敢插手。嗯，正好，我去你那里看看吧。我也要带着工厂厂长和项目经理去你那里调研。”

张娅不就是借着什么调研厂房，考察生产线的借口，三天两头的往裴音郗那里跑的吗？

大小姐要来她这个小庙了？裴音郗挑挑眉，忍不住笑意咧嘴笑了，“你也要”，你“也”谁，张娅吗？从前一个这么冷漠的人，现在很针对张娅豁！

“好的，欢迎你来。我去做个准备。”裴音郗点头答应了。

因为虞言卿要来看，她挂了电话一细品，竟然生出一种心上人要来家里做客的感觉来。她马上打电话给行政部的主管，从水电师傅乃至保洁阿姨，从车间工人乃至部门职员，全部行动起来，整理内务，清洁环境，务必马上搞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

这个阵仗把伍源搞得紧张兮兮：“是有领导来视察吗？”他家老板真厉害，离开了虞景集团，就呆在这个小庙里，也会有上面的领导来视察啊？

裴音郗默默地“嗯”了一声。可不是领导来视察么？她的领导……嗯，她的“前”领导。然后裴音郗自己七手八脚地收拾起办公室来，把原本就整齐干净的办公室再收拾一遍。

然而巧的是，张娅这时打电话来了。裴音郗刚接起电话来，张娅就说：“裴，听说你收了一个厂子，最近增加了几条生产线，有没有想法做我想要的东西呀。”

“恐怕一时做不了。你要的东西技术含量高，对设备要求也高，现有的有难度。”裴音郗干脆地拒绝。

“这种不计成本，更注重效果匹配的东西。你这家做不了，别家更做不了了。但是我想要那种新型的包材来做一种新的药物呀。”张娅思考了一下说：“你的设备哪不行？我可以提供技术支持。我现在过去你那边看看好了。”

“不要来了，白跑一趟，浪费张总时间。”裴音郗就事论事，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张娅叹气“我不觉得是浪费时间。我过去还可以和你见面，交流一下呀。我总要找个机会和你常见面的嘛。”

“那张总就更不该浪费时间。”这次裴音郗听明白了张娅的想法。她的一句话委婉而又明确地表明了拒绝的态度：“我的新生产线，会批量生产畅销品种。已经空不出来多余的帮张总做专门的产品。”

裴音郗的一语双关，张娅听出来了。她沉默了许久，然后用一种甜而容易引起人保护欲的嗓音对裴音郗说：“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的？以前你明明对我有好感，也像是默许我追你，为什么改变主意。”

裴音郗无奈地叹气，“是我没想明白。这和你无关。”

刚和虞言卿离婚的时候，她决定了挥别以前的事，放弃一个不可能的人。她也觉得或许她可以做到。或许她可以接触完全不同的别的人。可是只要一关系到虞言卿，她才发现，原来不可以，她似乎……也不想可以。

“于是我就是被你利用的吗？这么绝情，你不怕我报复你？”张娅用萌软无害的萝莉音，语气却很危险。

“你会吗？”裴音郗只是淡淡地问，心里倒没有真正在意。这个张娅，性格有点乖张，做事的风格亦正亦邪，但是倒不太像会下狠手的人。

张娅发出气恼的声音，情商很高地打住了会让两人彻底翻脸的对话，她对裴音郗说：“生产线我还是要看的。我总要知道是真的不合适还是你就是在敷衍我。你让我现在去看，我就不会。”

裴音郗的眸光闪了闪，抓住了一些一闪而逝的念头。对于张娅坚持要找机会和她见面的说法，裴音郗不置可否，只是说：“张总要来随时可以，我这里您也很熟，请便。”

怎么了这是。她这里今天这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