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

到了下午,折腾够了闹够了,裴音郗终于趴在床上沉沉睡去。她是真的筋疲力尽,前一天晚上没睡,高度紧张的神经一直熬到下午,失血让她的唇色发白,再加上止痛镇静的药物。她睡下以后很快就睡着了。

虞言卿起来在裴音郗的衣柜里挑了一套基础款的白色丝衬衣和黑色阔腿裤。裴音郗的衣服比她大一号,虞言卿再从柜子里拿了一条细腰带系在衣服外面,看了看效果,休闲且时尚,而且裴音郗从来不用这种搭配,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这是裴音郗的衣服。虞言卿很满意。

虞言卿还没出发,就让向汝乔通知所有董事开会。在会议上,虞言卿也不废话,也不是征求意见,直接拿出了裴音郗之前做的方案。她要把研究院一分为三个,各院分设院长,再把虞恒带进董事会,任命为技术总监。

在董事们看来,研究院只花钱不赚钱,组织架构进行调整,他们并不是太关心。可是虞言卿为了让虞恒担任技术总监,要让他进董事会,就有人不答应了,而且讽刺的是,不答应的人就是二房的人,是虞恒的兄弟们。

“董事长,这有点太急了吧。突然之间加个人,这样就要分给他股权了。我们老爷子死的时候也没说要给他分股权。现在突然说这个,我们家里总要开会讨论一下的,现在没法决定。”

二房有三个儿子,加上虞恒这个养子一共有四个儿子。虞恒虽然姓虞,可是一直是权利核心之外的人。他这个人也对商业毫无兴趣,从小只对自然科学有兴趣,长大了也自然而然当了医生,不过问家族里的生意。

虞言卿现在突然让虞恒进董事会,按理应该由二房他的三个兄弟释出股权给他,这等于动了三个兄弟的利益,于是遭到反对。

虞言卿对这一切冷眼相看。她现在对虞恒的情绪很复杂,一方面她要出手治他,另一方面也不免产生同情和抱不平的情绪。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毕竟同是虞家人,这些叔叔伯伯这样对待虞恒的态度,实在让人齿冷。

“这样吧。因为他的情况特殊,所处的职位也是顺应集团的战略调整才进行的调整。这次由我来释出股权,我会释出5%的股权,按市场价作价,供虞恒收购。按照这个方案,如果顺利完成股权转换,这就解决了。”虞言卿语调平静无波地说。

“那可以。”

“搞技术的进董事会是好事,虞恒自家人嘛。”

“我赞成。研发力量强了,对公司有好处。”

说来说去,原来是董事长自己的股权。于是不和谐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这件事总算是通过了。董事会议结束以后,虞言卿马不停蹄地开了中高层管理层的会。

会上把人事任免,几个研究院的建设计划和投资计划,全部过了一遍。马拉松似的会议一直从下午开到晚上。向汝乔越看越不对劲,从来没见过虞言卿这么果决且没商量的态度去推进一件事,这么重要的部门调整和人事变更,完全是要一天之内解决的节奏。

按说研究院是虞恒管理的部门,加上这次人事调动虞恒获得了一个很高的职位,可是虞言卿这会议开得如此着急,雷厉风行,甚至连和虞言卿关系最好的七叔都没有出现呢。

向汝乔开会累得直打呵欠,抽了个空挡私下问虞言卿:“你这是要给你七叔惊喜啊,还是惊吓啊?他今天全程没出现,你一个董事长,亲自把这件事抓得这么死。”

“不用他出现,我决定的事情,执行就好。”虞言卿的表情很冷,态度强硬。

“诶……他得罪你了?你今天做的这些,这是要造成既定事实的架势啊,难道是明升暗降,你要架空虞恒。”向汝乔惊讶,虞大小姐和她那个七叔最亲近,毫无征兆的就翻脸了?为什么。

“脑筋挺快。”虞言卿对她勾了勾唇角。然后冷冷地说:“他也不是得罪我。他碰了不该碰的人。”

“裴音郗受伤是他弄的?”向汝乔脑筋一向很快。身为老板的秘书兼特助兼好友,老板在工作日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她的眼睛。今天裴音郗受伤接受治疗,最后还被虞言卿送回公寓,两人在公寓里待了几个小时导致会议推迟的事情,向汝乔更是掌握得清清楚楚。

“和他有关。”虞言卿轻描淡写地带过。

但是向汝乔还是惊掉下巴:“我的乖乖,就因为裴音郗受了点小伤?你这护短护得也太夸张了吧。这值得你宁愿搭进去5%的股权,也要第一时间把研究院的实权从虞恒手里撸下来!这一巴掌打的,我都替虞恒觉得脸疼了。”

“这是警告。”虞言卿缓缓地说。“而且我七叔如果想要我手里的股权,根据转让方案,他短时间需要大笔资金,你家里有这方面的关系,你帮我追踪,他的资金来源。”

向汝乔这时收起了玩笑的态度,眼神变得严肃起来,连这个都要查了,那说明虞言卿真不是普通敲打一下让他脸上难看而已了。向汝乔点头:“一有异动,保证你第一时间知道。”

虞言卿一直忙到深夜,当大方向和细节都敲定得差不多了,只能明天公布的时候,虞言卿抬手看了看腕表,心想差不多是时候了,果然这个时候她的电话响了。

电话那头是虞恒听起来儒雅镇定,不紧不慢的声音:“小卿,听说你今天推动研究院调整,怎么没有事先和七叔商量。”

“出其不意,才能为七叔争取到应有的东西。”虞言卿也不动声色。

“你出其不意,几个小时内开连轴会议把事情定下来,甚至让我全程不知道消息。真的只是想帮我争取董事会的席位吗?”虞恒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傲的讥诮,这是在虞言卿面前当了三十年谦谦君子的他从未有过的语气。

“如果我真的让您知道消息,把七叔请来开会。七叔又真的抽得出时间过来吗?”高手过招无需讲得太明白,自然能戳中痛处。

裴音郗和一个警察一起去查的案子,带回标本,又受伤,那说明她们接触到了最核心的东西。虞言卿虽然暂时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藏着什么秘密,但是可以知道,虞恒今天一定会为这个秘密忙得焦头烂额。这也是他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才能抽出空来兴师问罪。

果然,虞恒的态度变得惊讶,语气短促:“这……小卿,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七叔应该明白。虞家亏待你,让你受委屈,我心里清楚。今天给你股份和董事会席位,是你应得的,如果您有什么怨怼,也请到此为止。我敬爱您,所以包容您,以前无论你对背着集团做过什么,我既往不咎。”

“呵呵……”沉默了许久许久,虞恒低低地笑起来,“还有可是,对吧。小卿啊,我以为你是不同的,没想到你也不懂我。”

“我是不懂。可是,你说对了,真的有可是。和公司有关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追究,可是裴音郗是我的人,你不许动她!她如果有事,七叔,我不知道我会做什么绝情断义的事情!”虞言卿的声音扬起,语气冷冽,她的声音优雅柔软,可是此刻却带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仪。

虞恒阴沉沉地长叹息:“那些身外之物、个人荣辱,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要实现的理想,你们根本不懂!”说完,他忿忿地挂上了电话。

虞恒愤怒地挂上电话以后,凌厉阴沉的目光看向了沙发的方向。沙发上坐着的女子浑身颤抖了一下,强自镇定地坐直。

“这几年,我对你是太好了。以至于你有种错觉,觉得可以违背我的意愿了是不是。”虞恒居高临下地问。

张娅定定神,同样也拿出气势:“既然你答应和我成为平等的关系,你也应该尊重我的意愿。”

“哦……裴音郗是吧。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她恐怕是不会好好的吧。其实你一开始就想让北海堂的人撞死她,你要她的命。就是因为这个,夏旅思才查到北海堂,才查到新博的头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你自己起的头。”张娅站起来。

“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啪”,在张娅站起来的那瞬间,虞恒暴怒地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气得额头的青筋爆出,死死捏着拳头。张娅也不甘示弱地回视他,两人僵持。

过了一会,虞恒似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说:“可不是我要她的命,我本来对她的命没兴趣。可是现在她威胁到我了,那不要怪我。至于你,你想救她,看你本事。可是你敢背叛我,我有的是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张娅回头拿起沙发上的包,扭头就走。虞恒却喝住了她:“慢着。现在,到隔壁去,伺候我。”

张娅捏住拳头,咬紧牙,什么都没说,出去了。过了两分钟,虞恒开启了桌上的扩音器,坐在了皮椅上,阴沉的表情在一声声清脆柔软的嗓音中变得越来越扭曲……

虞言卿结束和虞恒的电话,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如果是平时,司机会送她回虞景庄园,可是今天,她吩咐司机送她去了裴音郗在市中心的公寓。

到了裴音郗的公寓,房子里静悄悄的,走进卧室一看,夜灯都没开,窗帘也维持着下午离开时完全合上的状态。虞言卿腕表看了看时间,下午到现在,睡了八个小时了还没醒,敢情这个人是在倒时差呢。

不过原本裴音郗趴睡的姿势已经变成了躺平。睡起来,连背后的伤也感觉不到疼了是吧。虞言卿打开台灯,无奈地轻轻把她翻过来,解开她睡衣的扣子查看她的伤口。伤口稍微有些渗液和出血,纱布弄脏了。

于是常年做慈善的虞医生,任劳任怨地把中午专门拿回来的医疗箱提了过来,坐在床边轻手轻脚地把她背上的纱布揭开,检查伤口,接着消毒、换药。

裴音郗醒了,肩胛的刺痛感让她扭动着想要逃开。虞言卿轻轻地抚摸她的背,娓娓如羽毛滑过耳边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迷人又温柔:“是我。乖,别动,有一点点疼,一会就好了。”

裴音郗不动了,趴在枕头上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笑着说:“家里有个医生真好,看病不用去医院,随时都可以得到治疗。”

她就爱看,虞言卿用专注认真的表情,耐心地为她诊治、涂药的样子。她就爱感受,虞言卿的双手,轻轻柔柔地碰触她的感觉。

言下之意,你对受伤的事情还挺享受的是吧。虞言卿凉凉的语气说:“我收费可贵了,一次手术的价格几十万起跳,这还是□□。等一会你的账单是现金,还是刷卡。”

裴音郗侧过头,伸手握住虞言卿的手腕。虞言卿吓得又是一颤,没好气地说:“干嘛。”

这个人,在医生工作的时候,吃医生的豆腐是吃上瘾了是吧,不是搂腰就是抱腿,要么就是摸手。

“我不治了。治不起。”裴音郗小声说。

“诶你——”虞言卿一时语塞。按照小说里霸道总裁的套路,不是应该说:“我出一百万,赶紧给我治,手术什么的,马上给我做个十次八次,我有的是钱!”

只不过,对医生说这种话,让医生给你做十次八次手术什么的,好像有点,emmm……

虞言卿忍不住,被这个想法逗得忍俊不禁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