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卿若往日除了收魂，还会去视察麒麟山上的小妖。

但赤厉现在在麒麟山，那他理所应当地要帮忙盯着，所以，龙卿若就不费心了。

一般到了丑时，阳鬼差们会聚在一起，吃个夜宵，歇口气，交流一下今晚的成果。

阳鬼差们不是每天晚上都会有特定的任务，没任务的时候，就去收孤魂野鬼，有任务的，就去等咽气。

之前发生罗氏的事情之后，东方境就严令要求，一旦派发任务下去，必须要在客户咽气之前就去到等待，也尽量露出一个比较温和的面容，让客户临死前看到自己，是心情平和而不是害怕的，换言之，让客户走得安详。

但今晚阳鬼差们小息的时候，却没见吴韶珲。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是最先抵达小息的河边，等待大家的。

但今晚他没来，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他，大家都休息完了，准备开始新一轮的忙活。

龙卿若问东方境，“他今晚是有任务吗？”

东方境点头，“对，他今晚要收一个新魂，鬼王令安排的。”

“阳寿未尽的？”龙卿若问道。

“对。”他们收的魂，一般是阳寿未尽的，但将死之前，鬼王令也能感知，所以让鬼差迅速过去蹲守。

阳寿未尽的，不一定是被人害死，得病也可以在阳寿未尽之前死，但一般运势稍稍好的，都能度过，可总有运势差的人，说熬不过去就熬不过去了。

进入弥留之前，鬼王令就会感知，东方境再派鬼差出去。

龙卿若看了一下方位地址，发现珲记还在那地点蹲守，便道：“我们去看看吧。”

珲记虽然看着咋呼呼的，但其实很少出差错，之前收魂都很迅速，干净利落，怎么今晚蹲到现在还没收到？

按说早就该过了时辰的。

客户是一名四十六岁的女人，叫朱细细，出身簪缨世家，祖上一直是当官的，祖父昔日曾是先帝身边的重臣，退下来之后没几年就病逝，到朱细细的祖父病逝之后，家族就经商没有做再入朝为官。

经商后的朱家，赚了不少钱，坚持做善事，是京中著名的慈善家。

朱细细是娘胎里带来的心疾，能活到如今，全赖家里有钱，能持续不间断地给她服用好药。

按照鬼王令所述，此女命中大劫不断，未必过得了少时，但是她也确实牛，一路过关斩将，活到了今年四十六岁。

但按照东方境分析，这个朱细细的命，其实从娘胎里出来没多久，就该是没了的，但或许是朱家善事做多了，所以，一直能为她延续寿命，因此能熬到如今，可见做善事是真的有用。

朱细细也因为从小有病，所以没有嫁人，从少年开始就一直吃斋礼佛。

两人来到朱家门口，偷偷潜伏进去，就看到吴韶珲站在厢房外头，厢房里里外外的人很多，他因为收魂隐了身子，所以人是看不见他的，唯有即将离世的朱细细能看到他。

龙卿若和东方境也隐了身，走到了珲记的身边，“怎么回事？还没断气？”

珲记见他们来到，便道：“就差一口气，怎么都断不去，我总不好去掐脖子吧。”

“已经过了时辰，或许能熬过去？”东方境道。

一般过了时辰还没灵魂离体都算是度过一劫。

因为她并非寿终正寝，阳寿还没到的。

不过，鬼王令没出过这种错误，一般下了指令，都会死。

“我进去看看。”龙卿若说完，便大步进去。

仗着隐身，所以她肆无忌惮地到了朱细细的床前。

朱细细不是完全昏迷，还有意识，眼睛还睁得开，没流泪，身旁跪了侄儿侄女们，看他们跪姿有些东倒西歪的样子，可见已经跪了很久。

他们是要跪送姑姑走的，但是跪了好久，姑姑就是不断气，一口气吊着，她辛苦，大家也辛苦。

她的长辈是没在场的，在隔壁的房间里等。

因为白发人不送黑发人，她的父母尚健在，这会儿已经哭得不行了，哭声压抑地从旁边的厢房传到了这里。

朱细细的大侄儿实在也是忍不住了，哽咽问道：“姑姑，你是否还有未完的心愿？”

朱细细却看着龙卿若，她能看到龙卿若，看样子也没算熬过这一劫啊，因为熬过去之后，她就见不到阳鬼差了。

龙卿若伸手扫了一下她的眉心，只见眉心微微地闪了闪，光芒微弱的几乎不能发现。

龙卿若诧异，这倒是奇怪了，鬼王令没说她有什么奇遇啊，也不像是神魂投生，因为神魂投胎的话，鬼王令不会下指令收魂，但怎么眉心会有一抹黯淡的神光？

神魂投生的话，眉心也不会有神光，小境就没有。

倒像是误闯进来的。

有神光在，这魂魄是收不了了。

“你是谁？”朱细细竟然开口说话了，看着龙卿若问，声音虽然很微弱，但咬字很清晰，所有人都能听到。

龙卿若道：“我是阳鬼差，你本该要死了，但你平安度过这一次，祝福你，希望你长命百岁。”

朱细细似乎怔了一下，“百岁？我没这么年幼。”

“姑姑，你说什么？你说什么百岁？”她大侄子在旁边听着，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怎那么瘆人啊？姑姑是在跟谁说话呢？

“你是谁？”龙卿若问道。

朱细细眼底茫然了一下，仿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眸光慢慢地在现场跪着的人脸上转了一圈，仿佛是有些意识回来了，“我……我是朱细细？我是吗？”

“你不是朱细细的话，你是谁？”龙卿若追问。

朱细细半晌没动，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似乎也不呼吸了。

“姑姑，您慢走啊！”

“姑姑，您一路走好，莫要心存挂念！”

嚎啕大哭的声音，顿时响起来了，仿佛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她咽气，哭丧开始。

但这大哭的声音，却吓着了朱细细，她竟然是猛地睁开眼睛，又猛地坐了起来，吓得一群嚎啕大哭的子侄全部大喊起来，下意识地要往外走。

大侄子胆子大一些，慢慢地跪了回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姑，您……”

朱细细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我没死。”

众人松了一口气，没死啊，还以为诈尸了。

——

今日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