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们儿！现在你代替家属，拔出倒头饭里的棍子……”

我按照迟叔的吩咐，拔出棍子，然后一下下压在死者胸前那个碟子上。

直到将高粱米全部震出洒在死者的身上。

迟叔又让我给碟子上装满水，再用小木棍去蘸碟子里的水。

按照迟叔嘴里所说的开光咒，我依次点在新衣服的身上。

“开胸光，亮堂堂；开眼光，看四方；开鼻光，闻麝香；开嘴光，吃猪羊；”

“开耳光，听八方；开手光，抓钱粮；开脚光，上天堂！”

开完光，迟叔又让我去取咽口钱。

也就是亡人在快要咽气之前，塞在嘴里的一枚铜钱。

寓意是逝者在去往阴间的路上有钱花。

更有富人含玉，穷人含钱的说话。

后来我才知道，亡人的咽口钱是阳人最好的辟邪物。

要取咽口钱就得掰开死人嘴，怪恶心的。

我正犹豫呢，女孩却尴尬地告诉我，她没有准备咽口钱。

因为她姥是凌晨突然走的，家里只有她跟姥姥俩人，两个舅舅的电话又都关机了。

她对这些都不懂，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打给殡仪馆还是她闺蜜提醒她的。

迟叔点了点头，准备进入下一个流程：“长子捧头，次子捧脚，众人相扶，移入新铺。”

这回不用迟叔召唤，我很识趣地摆好了尸袋。

女孩也很贴心，主动上前来帮我。

我抬着腿，她抬着脑袋，我俩同时用力。

可老太太除了头和脚外，其余身子却是纹丝不动！

奇怪的是老太太就像有千斤重一样，我用尽了洪荒之力，都没能将她托起分毫。

“废物！滚开！”

女孩突然被她大舅推到一边，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好像转性似的，走过来帮忙。

可我俩使了半天劲，还是没能将老太太抬起，总感觉有股力量再往回拉扯。

“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没了啊？”

迟叔话音刚落，就听到砰的一声，卧室门竟然自己关上了，给我吓一激灵。

我发现窗户是关着的，哪来的大风呢？

“你们看姥姥的嘴！”

女孩突然惊叫起来。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涓涓地红色血液，正从老太太的嘴角往外溢出。

噌的一下！老太太坐起来了！

好死不死，正好跟我脸对脸。

我看到她的眼皮缓缓抬了起来。

老太太诈尸了！

我嗷的一声，窜到窗台上。

心脏突突突的加速跳着，我感觉魂都吓飞了。

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诈尸！

我幸运的可以去买彩票了！

“谁来陪我……谁来陪我……传家宝就给谁……”

老太太直挺挺地坐着，只有脑袋忽上忽下。

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似的。

她嘴里说着囫囵话，边说还边往外喷血！

“妈，你小孙子还没成家呢，你带大哥走吧。”

老太太的二儿子刚才一直没吭声，没想到人狠话不多，直接把他大哥给推了出来。

大儿子被吓得一个屁墩跌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干嚎。

“妈你把古董花瓶放哪了？您走都走了，就甭费心啦，我和老二自己分就行啦。”

他吓得声都变了。

“就是就是，我会跟大哥好好分的，妈你快走吧，别错过了好时辰。”

说话间，老二已经打开了卧室门，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

随后那对青年男女走了进来，四下瞅了瞅，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也转身走了。

就在这时，老太太忽然全身抽搐起来，伴随着哼哼呀呀地惨叫声。

她开始狂吐白沫，最后喷了一大口血，又重重摔回到床上。

两只眼珠子瞪得跟荔枝一样大，嘴巴半张着，全身蜷缩一团。

双手指向她的外孙女，这样子看上去，可没之前那么安详。

“姥姥！”女孩直接扑在了老太太的身上，哭的是死去活来，“姥姥我不要古董，你带我走吧。”

女孩哆嗦了一下，哭声突然停止了。

突然，女孩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全身上下只有脑袋忽上忽下，这样子看上去就好像……老太太！

女孩缓缓开口：“你们就知道古董！这些年都是艳艳在照顾我，你们都做了什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她的语气低沉的慎人，样子很是凶恶。

“你，你少在这装神弄鬼的！叫你姥第一个把你带走！”老大嘴上叫嚣着，可身子却在向外跑。

女孩抽搐了几下，就倒在了床上，她虚弱的喊了一声姥姥，就又晕过去了！

要说最镇定的还是迟叔。

他在一旁抱着膀子，好像是来看戏的一样。

这胆识我是真服！

不愧是在死人堆里混日子的人！

“叔，咋整啊？”

这尸体太古怪了！

要是依着我，还是等女孩醒来，让她去找别的殡仪馆吧，顺便让同行也感受一下诈尸的滋味。

可迟叔二话不说，走到床头，两只手捧着老太太那狰狞的脑袋就往起抬。

出奇的是，老太太好像又恢复了正常，上半身也随着迟叔抬了起来。

迟叔瞄了我一眼，没好气道：“你挂窗户上啦？还不下来干活！”

“啊？哦！”

我敷衍地应了一声，此刻，我的眼里只有这女孩，刚才没好意思看。

现在仔细一看，她的五官长得还挺立体的，皮肤也是水水嫩嫩的，可比厂花好看多了！

那件白色长裙，若隐若现……

“你小子看啥那？还不干活！”

被迟叔这么一说，我只觉得脸颊在发烫，心口在燃烧，心跳在加速。

却不是因为害怕！

我急忙从窗户上跳下，可脚下拌蒜，竟然扑到了那女孩的大腿上。

我顿时感觉到周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看。

我迅速扫了一圈，可除了那昏睡的女孩，就没别人了啊？

不知为何，我全身火辣辣的烫，整个五脏六腑都在往外蹿火。

尤其是我的肚脐，热得好像个小太阳，随时要往外喷火一样。

我热得大汗淋漓，不时地吐出舌头散热。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啪的一声脆响，好像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

“你小子要对死人耍流氓啊？”迟叔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可不能让他单独给女衣服化妆，尤其是年轻漂亮的……”

“我哪有耍流氓？你说我就是了，干嘛咒她死啊！”

我大声嚷着，可心里发虚，生怕女孩醒了，迟叔会乱嚼舌根子。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老太太塞进装尸袋，迅速拉上拉链，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

我已经给自己做了无数遍心理建设，就当自己背着的是活人，是木头，是鸡狗猪羊。

可我还是不敢背！

“怕个球！我死了你不背我？你死了也会有人背你，你怕我怕大家怕，难道看着尸体发臭发霉啊？”

“那你爷爷，你背不背？”

迟叔一脸失望，很吃力地弯下腰，抓起尸袋就扛在了肩上。

他背着尸体只走了十几步，脸上的汗珠就大颗大颗的滚落。

一百多斤的重量，就是正常人都不会很轻松，更何况是高位截肢的人，可想而知他得多疼了。

兴许是被迟叔的话触动到了。

我竟鬼使神差地从迟叔背上抢下尸体，背在了自己身上。

我是反着背的，我可不想尸体趴我耳边说悄悄话，经过这一番折腾，尸体倒是多了一丝余温。

据说尸体比原本重量要轻二十一点三克，说是灵魂的重量。

反正尸重我是能承受的，只是心里有些忐忑。

我知道人都有这一天。

我不怕背爷爷、背迟叔，可我就是怕背陌生尸体！

我也在想如果哪天我死了，别人会害怕背我吗？

我会厌恶自己这身死骨烂肉吗？

可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