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三 与屠夫无异

除妖人守则,历来都是由除妖人门主来保管,但是,除妖人门主却不能将其打开,唯有手持噬魂的除妖人出现,方能将其打开,也只有除妖人才能将其打开,这其实并不是一个秘密,只是,千百年来,除妖人守则未曾被打开过,这件事情也就没有人提及起来,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淡化了这个事情,而今提起来,众人方恍然,这最初的除妖人守则,是与除妖人相关联的,且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除妖人门主将目光转向坐在一边的花枕月,再次开口询问:“除妖人,你的意见是怎样的,是否要现在开启除妖人守则?”

花枕月放下手里的茶盏,正襟危坐,双目平静的看过来,说:“门主,除妖人守则是我要求开启,但是,我并没有想过要现在将他开启,我本想要在祭魂这件事情讨论出一个结果之后,再开启除妖人守则,重新规范除妖人的行为,现在,因为路行知,陈白云的无礼要求而将开启除妖人守则这件事情提到前面来,我认为这很不妥。”

“除妖人……!”陈白云爆喝一声,就要发难。

花枕月却忽然冷目对上,双眉紧锁,声音都提高了半分,说:“陈白云,以你之作为,我本该了却你的性命,但是念在你确实是被妖所害,这才留你一命,让你有机会上岛来找门主提出诉求,但是,这不是你无理取闹的理由,也是你可以随意羞辱我的原因,一个人生于这天地之间,便要担负着自身的责任,你认为妖是坏的,你便去杀妖,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当初那只妖杀了你的家人是因为那只妖也是认为你的家人有意要伤害它呢?”

陈白云被花枕月一顿抢白,脸上便一会红一会白的,张口就又要说话,花枕月却没有给他机会,喘了一口气继续开口,说:“你莫要说话,你那些妖比人低一等的想法,从来就是无稽之谈,这世上没有人谁比谁低一等,也没有谁比谁高贵,凭着自己用两条腿走路,头脑比旁的灵活一些,就想高高在上,将旁的东西踩在脚下,你这种行为简直是幼稚,无耻,且无脑,陈白云,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是,这不是你滥杀无辜的理由!”

话讲到这里,主屋之内的除妖人也都坐不住了,白继存第一个站起来,高声的说:“我认为除妖人说的没错,我们是除妖人,但是,我们不是屠夫,不能见了妖就杀,这只会加深我们与妖的矛盾,并不利于人与妖的和平共处,陈白云,你应当对你所做的事情进行反思,而不是将你个人的仇恨延续到下一代,更不应该将你的仇恨迁怒到除妖人的身上,请看看你的徒弟,他一直都活在仇恨的痛苦当中,现在,也因为这种仇恨,他也不能再做除妖人了,试问,这是你想要见到的结果吗?”

路行知仍旧是瘫坐在地上,任无忧为了防止他再次暴起伤人,是用了力道的,短期内无法再站立起来,此时的他正双目无神的看着陈白云,自从家**事以来,陈白云是他最为亲近的人,也是最为信任的人,陈白云偏激的性格,路行知学的一般无二,无论是对于妖还是对于时常为妖解围的花枕月,都有着深深的厌恶,将其除之的意愿,早已是根深蒂固。

陈白云手中握拳,恨得咬牙切齿,声音仿佛是从牙缝当中挤出来的:“你们若是看到自己的亲人被妖所杀,尸骨都没有留下,看到那一地的森森白骨的场景,我不信你们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还能大言不惭的说妖是好妖,是我在滥杀无辜,不经他人苦,却要站在道德的最高点,劝他人向善,如此作为,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伪君子吗,我承认,我杀的妖有些是没有作恶的,但是,为了防止再有这样凄惨的事情发生,我宁愿错杀一万,也不会在放过一个,若有杀业降临,我愿承担一切。”

这句话说完,一声惊雷响起,而随着这声惊雷,地面也跟着颤动着,狂风呼啸着,雨水一刻不停的拍打,屋顶摇摇晃晃,好像下一刻就会被狂风卷起,拆了这临时搭建起来的除妖人本部,这一声的惊雷,好似敲打在了所有的人的心上,恶妖作恶杀人,每一个高阶的除妖人都曾见过,若没除过这样的妖,他们也不会坐在这里,而亲眼见到妖杀了自己的亲人,这种经历,终究是少之又少的。

陈白云仿佛一个恶煞一般站在那里,目光依次在每一个人的面上掠过,下面的人被他的眼神震慑到,纷纷侧目,不敢与他正面对视,而陈白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花枕月的身上,一字一顿的问道:“除妖人,你一直说妖与人要和平共处,那么,我问你,身为除妖人的你,被万妖所尊敬的除妖人,你一定不会经历这样的事情吧,毕竟,怎么会有妖与你为敌呢?”

花枕月平静的坐在那里,双手轻放在腿上,闻言确实笑了一声,说:“陈白云,你是当我生来就这么大,生来就会降妖除魔,生来噬魂就在我的身边么,你所知道的,你所看到的,你所了解的,当真就是真相么,你说你亲眼看到你的家人被妖所害,你以为这只是你一个人的经历,妖行人间,残害苍生的景象,你见过么,置身炼狱,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存的情况,你能想象么,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抱着你自己的那一份仇恨,并且将这一份仇恨施加到所有妖的身上,你之目光的狭隘,令人讶异。”

花枕月压着心里的怒气,双目抬起,落在陈白云的身上,接着往下说:“妖为恶,当除之,从来也没有人劝过你放下仇恨,不去报仇,但是,你不该报仇雪恨之后,又将这仇恨施加到无辜的妖的身上,殊不知,降妖除魔与滥杀无辜之间,仅仅就只隔了一步而已,你之思维,已经偏激到无可救药,我并不想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前来找我的麻烦,耽搁我的正事,我便无法再置之不理,陈白云,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扪心自问,你到底是为了泄私愤而除妖,还是为了保护苍生而除妖!”

主屋之内,鸦雀无声,这几日以来,花枕月虽然在这里,但是,她并未一直在除妖人本部,每日里都是在外奔波,鲜少有人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奔波,也没有人敢去问,而一直到这暴风雨来临,方有了一些透漏,众人对于花枕月之印象,不过是传闻多有见面,对她的为人也知之甚少,而现在,听了花枕月的一席话,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于陈白云之事,大家几乎说破了嘴皮子,都无济于事,而她竟能看的如此通透,实在是叫人刮目相看。

除妖人门主,抬手掩唇,虚咳了一声,说:“陈白云,除妖人已经与你分说明白,如此,你若还是想不通,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了,不能因你二人而耽搁了除妖人大会,你们且先下去好生想想吧,来人,请张先生。”

这一声之后,大门再次打开,风雨也再次侵蚀进来,而这一次的风雨要比之前更甚,外面的阴云就好似已经压在了头顶上一样,狂风暴雨一刻不停的撕裂着这简陋的除妖人本部,张显扬也就这风雨当中走了进来,来至除妖人门主的面前,双手一抬,说:“门主请吩咐。”

除妖人门主双目看了看路行知同陈白云,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转向张显扬,说:“请张先生将他们二人待下去,好生看管,不得出来,待晚些时候,会有具体的处置方案,有劳张先生了。”

张显扬一直在外面,也是时刻在关注着除妖人大会的动向,对于里面的情况也是知晓的,闻言点头应声,说:“是。”

正在张显扬即将要将二人带去的时候,花枕月忽然插了一句“张先生请慢,我有一事相询,请问张先生,外面情况如何,可有异样?”

花枕月坐在这里开除妖人大会,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关注到外面的情况,而蓬莱正处于危难之中,叫她完全不管,那是不可能的,故有此一问。

张显扬微微摇了摇头,说:“暴风雨比之之前更大,而站在高处往远处望,又一团黑云正在逼近,到达蓬莱之时,怕是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到时,除妖人本部能否撑过去,尚在未知数,需要有一个心理准备,除此之外,尚未发现其他的异样,。”

花枕月自然知道她的意指为何,听了这话,微微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多谢张先生告知,另外,请张先生将陈白云同路行知两个人放在旁边,待开启除妖人守则之时,我希望他们两个可以看到,也算了一件心事。”

“是。”张显扬没有犹豫的便答应了下来,而后,便没再理会花枕月,将陈白云同路行知两个人带了下去,他二人一个功体被废,一个身受重伤,即便是想要做什么,也是没有办法,何况,是在天下第一剑的面前,那更是只有听话的份。

陈白云与张显扬被带了下去,除妖人大会却仍旧要继续进行,关于祭魂的事情,仍旧要有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