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妖炼异种
“前去黄巷?这是要承认自己守相身份,归于山城?”我不免心下暗道。
我清晰记得黄相曾说过自己并非守相,一同造访三坊七巷时独有一黄巷路经未入,梅鹤师尊大德,救济黄相于水火,挽其回正道,居所无人入住,也要留存给自己徒儿,等候徒儿心结解开以守相大家之名迎接归来,或许这便是令黄相迷途知返的细微之处。
亦是梅鹤深受敬仰缘故之一。
酒香四溢,半杯下肚,我执杯手停留空中不动,屋中气息一瞬间凝固。
“老黄雀终于舍得归巢?”
几人面面相觑无言,还得是俞廉鹦控场:“那今个算是双喜临门。只不过人不齐,怕是点不了你那小黄楼。”
黄庭雀饮尽杯中酒,回道:“不急,过些时候人齐再论,一经多年,不差这几天。”
我心有疑惑,何为点黄楼?参观三坊七巷路经黄巷时只见内里一片昏暗,毫无光华,看不见物,莫非是要将黄楼点燃?但这又如何说得过去。
我刚要将话问出口,吉祥阁中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客人自内向外上蹿下跳脱离座位,犹若波浪涌动前行,女人顾不上昂贵礼服惊叫靠紧身旁的男人,男人指着底下毫无风度骂骂咧咧,侍女到处张望,不知所以。
黄相与俞相二人腾地而起,龙谣紧跟,我不过随后半息之间惊闻恶臭妖气,源自吉祥阁内阁。
“有妖!”
龙空与我几近同时起身,想来亦是同时闻及妖气,一层红毯下冒出细长卷曲黑影,张口獠牙发力扑人,嘴中清晰可见墨绿毒液,千钧一发之际我二人出手未半,身后数道破风声擦身而过,破空而出,机关声尽,黑影已然倒地。
毒物似蛇,拥三角状头颅,尾部细长如鼠,身前身后不对等,不像蛇般匀称,有鳞有角棕红身,两道箭矢硬生生穿透其头颅插入地板,溅出墨绿血液侵染腐蚀接触之物,蛇身竟还在挣扎动弹,甩尾有劲。
龙空一跃而下踏足梅花台桩,掀翻桌上菜肴佳酿,也无人管顾,我回头与墨纸鸢双异目对视,见她灰衣下潜藏机弩于手臂,此时刚好完成发射放下,机弩伴随动作回收,化为护臂紧贴,严丝合缝。
我二人互相点头示意,我亦来不及多问回顾阁下众人安危,密密麻麻毒蛇物自阁内蔓延而出,见人如见猎物,一时激发,凌空扑袭,蛇潮汹涌众人躲闪不及纷纷腿软倒地不自控,脸色煞青如死人脸乱作一团。
黄相手中拐杖敲地,犹如黄雀鸣叫声,玄力迸发涤荡,空中毒蛇物震退摔落,余波未止,连绵不绝,似有黄雀不止歇鸣叫,许是他焦急心悸出手,出力过猛。
俞相变戏法似的提笼而出,熟络红影红腹锦犹如虎归山林,一啸争雄霸,与黄雀声齐鸣,方才还猖狂不住毒蛇物慌乱掉头游离,哪敢近身半寸?无奈红腹锦尖嘴如利刃,利爪如尖刃,彩鸟双翼扑棱一回便有数不清的黑影身断,再也无法动弹。
红腹锦直追蛇潮入内阁当中,龙谣护人与周围侍女疏散宾客,并未有任何不得体作为,局面危急变故不过短短半分钟,便已经可以掌控。
我纵身跃下楼,龙空杀气腾腾一人追入内阁当中,可见其勇猛异常,实实在在是常人避之不及的妖物他却要追着砍的狠角,俞相与黄相二人仿若台柱站稳脚跟,四下顾盼执掌大局,并未深追其中,想来红腹锦探踪寻迹天赋与龙空巨剑之威足以解决掉作恶妖物,我蹲下身掏出铁手套,趁着毒蛇物还没有死完全的时间里摸索。
按理来说妖魔鬼怪阴灵冤魂之物难以进入吉祥阁中,这楼遍布红纸窗花,灯笼光照人气涌动,利是伴随清风渊清风汇集成风口摇晃,更有无数机关符篆,单凭坐于包间当中我们几个相师就已有足够震慑,寻常妖物又怎可能靠近?
可妖气感应不假,不然众相绝无此反应之快,思来想去唯有妖物潜藏手段,放出毒蛇物侵扰,只敢在施放之时泄露妖气,方可避免被发觉。
而毒蛇物不过妖炼异种,依旧属于生物范畴,虽沾染妖息却不受风水相物过多影响,方可肆无忌惮在吉祥阁中侵袭活人。
我费力拔出一支墨纸鸢手臂机弩所射箭矢,半截箭身已深入地下,机关劲道凶狠,箭身之上勾勒呼风咒样纹,迅疾如风,与清风渊吉祥阁风口相辅相成,借势借力,箭头上涂抹朱砂与其余火阳辅药,然饶是如此二箭穿透蛇头颅竟未能一击将其斩杀,生命力顽强至此已非寻常生灵,也足以见得红腹锦红将军之凛凛威风。
墨纸鸢与黄鹤这时候也已经赶到众人身旁,二人蹲下身察看逐渐消逝生机毒蛇物,眉头紧锁左看右看,也不言语,妖炼异种时而出现,不分场合,不受时间限制,唯一妖息死后消散,不死便四处为祸作乱,很难判别来自何处,出于何人之手,东瀛国曾以泄露化工之名私下炼制异种,危害世人,企图凭异种精进道境,轰动一时全界,幸得蓬莱高人横空出世阻拦,一招陨灭制敌,救其民于水火,当然这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我们三人都不是钻研此道的老道,看不出个所以然。
俞廉鹦显然比我们更有经验:“妖炼异种多炼制内丹,改其形态,增长血肉气力,厉害的甚至能够引动天地威势,这泥鳅玩意蛇头鼠尾怪模怪样,也没见个藏丹的地。”
说着他不知从哪抽出把匕首,企图割开三角蛇头,这一刀下去倒不是说这蛇头有多硬,就是一个坚韧紧实,拔出来费劲插进去更费劲,像是拿一把削苹果皮的水果刀去切生的榴莲。
看那费力模样我干脆用手中箭矢贯入蛇头眼珠子当中,想要从薄弱地方入手,谁知那眼珠子一碰就碎,我刚动手整个蛇头就像是气球漏气一下子瘪了,俞廉鹦手起刀落轻松将其切开,墨绿色的血液噗嗤溅了一地。
“恶心吧啦,又臭又腥,把眼珠子当内丹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俞廉鹦骂骂咧咧甩掉干瘪的蛇头,我趁势拔出两支箭矢交还给墨纸鸢,驱除毒素的办法有很多,锻造这样两支箭却要花费不少功夫,有选择自然是要留下。
况且当下局势还不一定全部掌控在我们的手中。
眼看宾客安全离开现场,龙谣一人留守门前,我们剩下几人全部走进内阁之中一探究竟。
龙空与红腹锦双双追出,只在阁内逗留了片刻,已将毒蛇物清除个干干净净,但众相知晓这群喽啰不过卖命,幕后真凶还未现形,他们二人不在此处,想必是趁着妖气留存追凶,眼下只有满地的细长黑影和三角头颅躺在几具人类尸体身上,血液流淌臭味熏天,安保人员死相惨烈,面部扭曲被毒所腐蚀,甚至暴露出森森白骨。
我下意识伸手挡住墨纸鸢双目,让她不要看室内血腥惨状。
“墨姑娘止步。”
一旁黄鹤入目场景倒退数步,提着一口气不敢吐,扶着黄庭雀勉强站稳。
“我不是第一次看见这般场景。”
墨纸鸢轻轻推开我的手,朝我苦笑点头示意,我愣了愣,自知多此一举,身为住在旧仙居的相师又怎会惧怕几具尸体?不过是她外形稚嫩,犹若未经磨砺温室学生,让我本能保护。
“是那小毛贼。刚刚我家小鸟突然愤怒,我就知道不对劲,我还以为是被吵醒了发脾气。”俞廉鹦扶着自己的墨镜,蹲下身若无其事的盯着尸体看。
我接过话:“他与龙空如此接近,竟也没有暴露任何异常,只怕是扮猪吃老虎,故作窘态。”
“再等等吧,若连红腹锦都追不上,那就真是我们看走了眼。”黄庭雀转身离开,黄鹤紧跟其后,死了人那就不是小事,须得禀报官家来处理,来吉祥阁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要把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恐怕整个守相都要受到牵连。
这便是为何我顾虑局面还不一定在掌控之中的缘故,黄相乃至众人都知晓,真是看走了眼那小毛贼可就不单只是小毛贼,而是有意来寻衅滋事的妖界大能,在吉祥阁中闹此一出无疑是给守相一个惊人下马威。
事态已发展到这般严峻,妖物显然早已摸清守相情况,而目前看来守相并未有任何预险举措,暗目中失了先机。
我突然有所感触抬眼看向俞廉鹦,发现这家伙蹲地上竟也在看着我,我先开口问:“俞相看我作甚?”
俞廉鹦道:“方才路相第一个发觉异常,我以为真是小毛贼溜进吉祥阁中偷东西。”
我眉眼微动:“你说这话为何意?”
“无妨,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也真是他能耐。”
俞廉鹦撂下这一句话就起身往外走,那妖人是我第一个发现不假,也是我第一个警醒众人,只不过我先入为主先称其为盗贼,俞廉鹦听我言语顾及红腹锦反应,所以原地不动,龙空杀意上头便听以为是小毛贼,许是未做明辨直接出手。甚至众相都以为他不过毛贼。
所以到头来这妖物能够作威作福,似乎还是因我出言相助。
但这又如何可能?我不是妖魔鬼怪,亦不是邪灵冤魂,有何道理相帮妖物?我只当是我多虑,眉眼舒展,与身旁的墨纸鸢说道。
“墨姑娘,龙空与红腹锦既已追出,我们便外出等候......”
墨染霜双目空洞看着满地尸骸,面无神色,仿佛被勾了魂魄,根本没有听我在说些什么,一时间惧意涌上我心头惹起浑身疙瘩,我再次出声提醒道:
“墨姑娘?”
周遭气温突然回暖,墨纸鸢眨眼之间回头看向我,依旧是童真大眼,稚嫩声音。
“啊?”
异状消散,我不知所以,只能柔声道:“尸体要妥善处置,不宜人多久待,以免阳气侵害,我们先出去可好?”
“哦,好。”
得其回应,我转身欲走,墨纸鸢突然伸手拽住我衣角,却没有使劲,而是跟着我走出内阁,我有所察觉,却未曾甩脱,心中猜测她还是惧怕内阁死人场景,便多加言语宽慰,可惜半晌过后她神情不随我言语改变,始终呈抑郁之色。
我只好作罢,心中暗自计较时间,已过许久,即便龙空速度不及,红腹锦于天空高处飞去飞往无所顾忌,过了这段时间竟还未察觉有任何玄妖激斗,实乃不同寻常。
又过了数时,龙空杀气腾腾携巨剑归来,巨剑未曾开锋,脸色阴沉无话,显然是没有追上那厮妖人,红腹锦停留在众人隔间窗沿之上,眉眼如炬,扑棱而下叼啄满地蛇头鼠尾妖炼异种眼珠子内丹。
看这情况我们着实是被摆了一道,现下说什么也不是,安慰不是,叹息不成,在家门口遭了一劫不免引人心中烦闷,众相站在一处气压低迷,却听得远处传来一难以分辨男女之声,暴跳如雷。
“哎呀!我去!你们几个又给我惹什么麻烦事?我天天供着你们吃供着你们喝!额!弄死人了?我生意还做不做?”
来人穿着不似现代,一身橙红疆漠民装,头罩格子帽,看身段应是名女子,进门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手上握着同色长鞭对准龙谣就是一甩,鞭若疾风电蛇,狂舞而出,龙谣身形后撤躲过,长鞭立时掉头奔向其余众人,幸得龙空巨剑抵挡,擦出火光闪电虚影,顷刻间弹回那人手中方才罢休。
“你的小师妹来了。”黄鹤一脸苦笑躲在黄庭雀身后与我交谈,我先入为主还以为来人是师姐师风颂,谁知竟是未曾闻名的小师妹,听她话语似是这吉祥阁当家做主之人,可这吉祥阁不是依傍于师姐之物?
要讲这小师妹也真是个暴脾气,上来二话不说就对着守相中人动手不论,连带着阁内桩台都要跟着遭殃,自门口一路走来横冲直撞丝毫不管不顾掀翻的物件儿,瞪大了双眼直盯着我们,也不知晓真嫌麻烦还是假嫌麻烦。
“喂!问你们话呢!鱼老头,你来讲!”
小师妹撩起长衫咚地一脚踏在凳子上,左手持长鞭,右手搭在膝盖上招摇着叫俞廉鹦去回话,活像那光膀子大汉喝多了撒泼调戏人家良家女子,气息毫不遮掩。
可怜的鱼凫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叫作了鱼老头,也亏得气氛压抑无人有心玩笑,俞相也满不在乎,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越讲小师妹眉头就越皱,还一口闷了杯酒。
“要我说你们就应该直接打断他的狗腿!算了,我姐还没回来,出了事情也只能我兜着,你们赶紧滚,别在我这里碍眼!”
出乎我意料竟然没人对小师妹的脾气有所反感,好似早已习惯她的言辞一般不吭声地往外走,我见状也只好跟着往外,却被人家一鞭子抽地板拦了下来。
啪!
“你就是那个姓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