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刚刚过罢正月十五,如意班接到京城消息,要他们在五日内赶赴京城庆贺光绪帝登基大典。

皇上登基要他们戏班去,那是多么大的一个面子啊,他刘福禄不得不亲自带戏班赴京。回家祭祖拜父母的事情又拖了下来,托人给父亲捎回一封信便匆匆带着戏班赴京了。

至麦熟时期,刘福禄才回来,他是跟赵英子和儿女们一块回来的,其余戏班成员还在沿途驻扎接戏演出。因为他们是给光绪帝演戏的,一路上请他们唱戏的络绎不绝。

他主要是想回来去看看父母的,假如他不专门回来一趟,恐怕又要耽搁在中秋时节了,到那时父亲还不知道还会对他说出什么话来。

刘班主全家要回乡,这可不能悄然无声地进村,在家乡内地演出的下八驮戏班由程班主带领,专门雇辆三匹马拉轿车载着刘福禄全家五口,前面由八驮戏班带领,雄纠纠气昂昂从黎城出发,一天时间到达壶关城北家乡河口庄。

庄里的父老乡亲早就听说当年的狗剩子在外面发迹了,还到京城给老佛爷、光绪皇帝献戏。

刘喜仁早在河口庄逢人就说:“儿子狗剩子的上八驮、中八驮戏班又上京城给光绪帝登基贺喜去了,只有下八驮在潞府内地演出。”

就是下八驮在潞府一带都是响当当的。忙的程班主是应接不暇的。

河口庄离潞府也只有二十来里路程,乡民常常上潞府逛市看戏,都知道有个新意班在潞府是头魁,根本不知道如意班还有个上八驮、中八驮、下八驮戏班。刘喜仁就解释给乡民说:“那个新意班就是我儿子狗剩在的戏班子。”

刘福禄来的第二日,就合着庄上搭台子唱戏,给别人一场一场的义演,这是来到了自己家,更得出把劲儿。

来到家乡还没有定下心来,父亲刘喜仁就念叨他该置办些田产,没有一亩田产的庄稼人还叫个庄稼人吗?趁现在有些能耐先置办田产要紧。

父亲跟庄稼搭档一辈子了,他跟庄稼当然是有深厚的感情的,在他的手里因为穷没有能力置办田产,就靠祖上留下的几亩薄田度日。

刘福禄跟土地可没有什么感情,可以说他连地里的基本农活都不会,再不用说是农耕播种的季节了。

眼下以他的能力置办些田地是不成问题的,就是不知道如何着手,他把这个事告诉给了跟他从小就在一起的山来,山来听后说:“这才是往正道上走。”

没隔多久山来就找他说:“地有了,上好地块,东岸上刘老庄户的。跟他一个姓,上五辈的老本家。”

父亲听后亲自告诉儿子,老庄户的地,那才是上等上等的好地,他曾经就在老庄户家做短工,每逢农活季节,老庄户就要叫他打几天短工,他的农活做的细也做的好。他建议儿子不要失去这个机会。

刘福禄也是听了父亲的话,才决定了这个信心,在山来的撮合下顺利到手了。

买到手的地,第一年因秋旱只收了半个秋。这第二年又是春旱,眼看着下种都难。庄稼户都在向老天爷求雨,虽然他刘福禄不讲究那些,可是不能坏了风俗规矩。家里有戏班也现成,给老天爷好好唱上三本戏,乡民们跪在苍天下面不看戏就是祷告再祷告,让老天爷开恩。

三天后,果然老天爷开恩了,呼啦啦下了一场大雨。乡民们赤着身子站在大雨中尽情地欢呼,哪怕这场大雨会把他们冲到河神那里去受罪去罚跪。

雨后,乡民们就把刘福禄的家给围了起来,乡首代表乡里给他送来一块大匾:“功臣义士”。

弄得刘福禄就像一位神仙那样,大家就稀罕他亲自带着戏班给龙王爷唱戏感动了上天。这个荣誉比在京城给老佛爷、光绪皇帝献戏都感到舒贴。

在开戏前他就给上天许下,只要老天爷赐福降雨,我刘福禄将搭五花彩台给唱三天三夜大戏。

既是“功臣义士”,他的承诺就得兑现。

搭彩台的时候,刘福禄没有动手,都是乡首领着乡民搭起来的,他只管唱三天三夜大戏。

地里有墒了,乡民们有地的抢着下种,下罢种就等着看刘福禄这下八驮的戏了,为了答谢上天的恩赐和乡民对他的抬爱,刘福禄亲自演主角登台亮相,让父老乡亲大开眼界。

种籽播进去了,苗子露头了,褐色的地皮返青了。有的大户赶着翻了麦田抢种上了秋田,眼看着绿苗一片、那颗悬着的心踏实了。

端午节前后,听说从河南逃荒上来不少饥民,庄上也开始出现了难民。

他们说那里从去年秋至今没有下一滴雨了,整个麦收连种子都没有收够。有逃荒的只要来到了家门口,乡民就得帮助救急,没多有少,村外的土地庙,村内的关公庙、奶奶庙还有坍塌没人住的破房子都挤满了无家可归的灾民。

刘福禄既然在这里他是个家喻户晓发了迹的人,看到灾民走家串户讨吃讨喝的,他哪能坐视不管,就差山来帮他买来一些粮食,专供给灾民救急。还在家门外的一个开阔地垒砌灶台,安一口大锅,用来给灾民充饥打渴。

没想到这一个举动招来方圆许多逃荒的聚集在这里来接受刘福禄对他们的施舍,灾民们看着这里的青苗长势旺盛的样子,他们的心情也是格外的高兴。

乡首们看到这种情况,觉得总不能老这样下去吧,一个刘福禄能有多大的能耐,便找刘福禄商议,如何才能把这些灾民安置下来。

刘福禄觉得乡首们说的不无道理,自己也不能长时间管他们吃喝的,再说迟早也有个吃完的时候,要不是在他心里还有那个新宅的秘密,他也许没有这么大的决心给难民解难。

刘福禄知道游风约那里那是个开明的地方,那里也一定是有逃荒的难民的,要不就亲自去一趟游风约看看他的姐夫冯光道这个乡首是怎样安排的。

刘福禄毕竟是一介百姓,靠的是哪点热情,终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就跟这里的乡首到游风约一趟,看看那里的灾民是如何安置的。

到了游风约,看着那里的青苗已经开始打蔫,这说明那一场雨在这里是没有起到作用的,假如老天再不下雨的话,这些青苗就会被枯死,即使有了雨对这些枯死的青苗来说也是无济于事无法可救的。

见了冯光道,刘福禄给他说明了来意,冯光道告诉他们:“逃荒上来的灾民是不会一时间走了的,要给他们有个长远的打算”。

“什么长远打算?”

“就是说要他们做好长期安置下来的准备,当然地是没有的,除非允许他们开垦些荒地,可是天灾在即,这里的青苗也快干死了,看来今年旱灾是在所难免了。”冯光道解释:“地没有,念想就没有,房子住处也难找啊。”

“我们这里的安排是,凡灾民能婚嫁的就婚嫁,能过继的就过继,能做童养媳的就做童养媳,将灾民分在各家各户。这样一来,什么都解决了。剩下那些孤苦伶仃的就是少数了。”

刘福禄他们明白了,这样一参合,就都连成亲戚了,相互照应,同甘共苦的家庭式的生活就自然形成了。

老天爷好像是故意在惩罚庄稼人似的,自从下了那一场雨就再没有下雨了,就连个阴天都看不到,毒辣辣的日头使人害怕,使人恐惧。眼看着小青苗跟在游风约看到的那样都打蔫了,叶子也开始发黄发干了。

刘福禄在家里按着的大锅,虽然是来吃的灾民少了,可是乡民向他借粮的多了起来,也许都看到了今年的收成也没有希望了,开始借粮备荒了。

刘福禄又差山来到外面买些粮食来,山来走了几天回来说:“粮食是贵贱买不到了,也没有人舍得卖了。”

父亲见他这样就骂他是败家子,有多少逃荒的你能解救过来。刘福禄心想,就是想解救也没有粮食了,就凭吃铜钱打饥吧。

到了六月炎夏火红的天气,大地被连日烈日暴烤,眼看着庄稼被日头就这样活活地吞没了。

山里的人也开始逃荒了,人们四处奔走,不知道哪里才是落脚栖身之处,山上的灾民往山下逃,山下的灾民往山上逃,平原的灾民往山地逃,灾民遇到灾民,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都感到绝望了。

刘福禄现在到不惦记那些灾民了,从春到夏,也只不过是过了一个夏天,人们就慌了,树上的树皮被剥光了,能吃的野菜也找尽了。

刘福禄把家里的田产交于父亲和山来就要准备动身去京城找寻他的如意班了,这也走了半年多了,连个音信也没有,在这人心惶惶的时期,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他是不能坐在家里等待了,就现在这个光景,乡下的乡民那还有心思听戏,都在为生存奔波跑路了。

住在潞府的下八驮由程班主领着,刘福禄对他放心,他交代下话,就是顺其自然,能把戏班子保住保全就行,收入多少不要计较。

程班主嫌刘福禄一个人到京城不放心,就差跟着他的岳群做个伴,万一有个啥事也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