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究竟什么东西是值得毕生追求的？

自从和李沁出去了一次后，伯瑶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她想到了阿拉丁神灯的故事，任何愿望对人来说都是一场**的消耗，结束之后回归虚无。而人类唯一能够掌控的并非身外之物，而是自己的心态。

说到底，似乎回到了课本上的那句话：人是具有主观能动性的。

所谓主观能动，就意味着能够决定自己的状态，生活方式以及种种。

可是人生而不平等，就像李沁和她的差距，并不是拥有相同的心态就能够等同的，况且她根本不明白对方的想法，只是本能地觉得危险。

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跟李沁联系，不管他发来什么都不再给予任何回应。她有想过自己应该删掉他，毕竟事实已经证明了他们并非同一个世界的人，可她并没有这么做。

也许是虚荣心作祟，她每天都会关注他的空间，发的说说，看他发泄对生活的不满表达自己高调的态度。不管是赞同还是反对，她都没有留下任何评论。

她知道他会看到自己访问的痕迹，她也知道他会看到，双方就这样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关系，直到高二学年接近尾声，高三卖着沉重的步子飞快地向她走来。

李沁的一举一动依然是校园圈子的关注热点之一，在得不到伯瑶回应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再次跟几个女生纠缠不清，每个交往了不超过两个月就传出分手的消息。

伯瑶觉得那些女生很可能是出于好奇心的目的去和李沁交往的，毕竟她班上的那些女孩子虽然清一色地认为李沁是个渣男，却还是忍不住感慨他有多么帅气，并且乐此不疲地将其他男人跟他做比较。

打女人和喜怒无常放在李沁身上似乎就不再是缺点，而是他极具魅力的个人标签。当一个人长相优越并且拥有优异的成绩和家庭背景的时候，他身上的任何缺陷几乎都成了某种“接地气”的加分项。

但这一切都与伯瑶无关，她变得越来越冷漠孤僻，不仅对人际交流漠不关心，甚至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下考高倒计时，老师们也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复习课程，周末的时间从双休变成了单休，晚自习从自由阅读变成了小型考试，目的是让所有的孩子都能够适应高考的氛围。

就连母亲也有所改变，时不时让张叔叔顺路接伯瑶回家，让她成功地避开了等待公交车的漫长时间。即便伯瑶注意到了张叔叔儿子的异样目光和敌对的态度，她也能假装成毫不在乎的模样。

她知道这个男人答应过母亲年底离婚，可时间早已过去很久，也不见他完成诺言，最可笑的是，母亲也没能忍心和他断绝关系。不管从那个角度思考，她都无法对这个男的产生好感。

每次想到母亲失败的婚姻，伯瑶就很难不对自己的未来产生担忧。她根本不知道所谓成功的爱情是什么模样，父亲的出轨加上李云浩的移情别恋，以及这位张叔叔虚假的承诺，让伯瑶对男人产生一种厌恶和反感。

母亲常说，恋爱的目的就是结婚生孩子，最好的家庭应该是夫妻感情和睦加上有一定的经济实力。

伯瑶之前不太明白这些话的含义，但现在想想，拥有经济实力加上有着适合传宗接代的外形的李沁，能够成为女生们追捧的对象也不难理解了。

是玩玩而已还是长期饭票，还得考自己的努力才能确定。

她不得不为自己的以后打算了，好的大学不仅能决定她以后的收入，还能让她认识更为优秀的异性。就算她不稀罕李沁这种类型的男人，也不代表对自己婚姻没有任何幻想。

回到家后，她将自己关在房间，对着那些堆积成山的试卷一张一张地写下答案，对着政史地拼命背诵，只为了能够让自己打好基础，稳步向前。

秦宝欣第一次看到女儿这样用功，心中又惊又喜，完全不舍得打扰她，等到吃饭时间就亲自将饭菜盛到一个碗中端到伯瑶的书桌边。

伯瑶边吃边听听力，背单词，不敢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去休息。她对未来的恐惧和敬畏在她的身体中打开了一个按钮，驱使着她不顾一切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考上什么大学不重要，学什么专业也不重要，眼下唯一能够衡量她能力的标尺就是分数，唯有排名和成绩才能让她的内心划过一丝安定。

周考，月考，期中考试……时间流淌的速度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上许多。学校中的氛围也开始变得紧张而沉闷。

小岛终于迎来酷暑，而伯瑶也在这个时刻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的头等大事：高考。

伯瑶记得——那一天，骄阳似火，她在自己的学校考试，看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郭沫若铜像，停留了许久。当语文试卷发现来的时候，她奋笔疾书，直到看见作文题目的一刹那，愣了几秒。

作文的主题是“同学关系”和“友谊”，对于完全没有朋友圈子的伯瑶而言，兼职如同晴天霹雳。她不知道怎么写，也不知道该写什么。

考场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那声音像是锤子重重地敲击在她心上。终于，她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决定，手中的笔也在作文横线上挥舞起来。

那句文体不限简直救了她的命，让习惯写议论文的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开始酝酿一篇带有记叙的抒情散文，内容却是那个在自己心中尘封许久的名字：莫晴。

她们算朋友吗？说不上，但也应该算不上敌人。

在古科园最开始的那段时光，莫晴像是英雄一样保护着她，在作文中，她把那些以暴制暴的行为转化成幻想，将莫晴描绘成黑暗中的一道光，谩骂和欺凌中伸出的一双援手，以及绝望中的一盏明灯。

伯瑶几乎是在考试结束的那一瞬间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当监考老师说停笔，当她的卷子被收上去时，她扎起来的长发已经被汗水彻底浸湿。

她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收拾好桌子上的笔和准考证，拿着水杯走出教室。

恍惚间，她感觉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回过头时，却看到了那个原本不存在于现实的面孔。

莫晴微笑着站在她面前，看起来还是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模样，一点没变。

“看不出来，你还挺想我的啊。”

她的声音轻柔，却让伯瑶紧张得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原本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顾不得在场的众人异样的目光，表情严肃地质问道：

“你想干什么？”

莫晴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没什么，只是跟你这位老朋友打个招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