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郡，狄道县，三槐亭，

大片军寨如林，旌旗蔽日，这处营帐连绵足有百里，规模不小。

已经是深夜时分了，月光洒落在大地之上，将夜晚的营帐之上洒上了一层白色的光芒，带着几许的冷清之意。

外面是一片坚固的防御工事，则是连绵成为了一大片。

大军筑起了用来防备敌人进攻鹿砦和壕沟，还有木栅栏作为防护。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正在军营里面来来往往，巡视着这一处营帐的安全。

这是讨伐凉州叛军的汉军的大营。

这次凉州刺史耿鄙调集了几乎凉州的汉军兵马，规模可谓是空前，如今已经翻过陇山，兵临陇西郡的郡治狄道县附近的地方，和叛军集结的部队进行对峙。

叛军实力很是强悍，就算是耿鄙调集了六郡兵马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很清楚凉州叛军有多少的能力的。

双方正在暗暗地对峙之中，谁也没有先行动手。

营寨里的中军帐内，此刻被两侧的烛台上的烛火照的通明。

一个长相还算是五官端正，只是微微显得有一些发福，而在下巴上蓄有美须的男子正高坐在帐中的将位上，手中捧着几张竹简。

他看着手中的面前摊开的竹简卷好放在案几边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上面正是写着的正是这次远征的粮草补给问题，这次劳师远征陇西郡，对于汉军而言需要提供粮草的压力非常巨大。

要不是他此前从陇西军的几个世家大族中好好敲来了一大笔粮草，是根本就是简直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坐在案几之后的时间久了，腿脚血液流通不畅，不免有些酸涩的感觉，男子不禁站起身子来，在宽敞的军帐之内开始走了起来。

他便是治中从事程球，也是目前凉州刺史耿鄙最为信任的一个人。

治中从事是刺史征辟的属吏，在内主众曹文书，居中治事，也就是帮助刺史主管文职的副手，在目前的凉州而言可以算是第三号人物。

他能够当上这治中从事，还要从之前耿鄙买来了凉州刺史说起来。

当今天子在黄巾起义之后就变本加利，为了弥补军费，在西园大肆卖官，耿鄙出身名族，这次是的花了一大笔钱来到凉州上任成为刺史的。

他自然是不愿无所作为的，他来到边地无非想要两个小目标。

一是想借助边事来立下军功封侯拜相，甚至乎像之前的张温一样进位三公。

这样他就是可以从苦寒凉州重新回到洛阳城中当个九卿之类的富贵要职。

二要是不能够通过边事来立下来军功走封侯拜相这条路，那也要从凉州之地好好地贪上一笔将他在西园买官的钱给赚回来，不然的话那可就是亏大了。

所以上任伊始就一面征召州里大族的子弟入职，大肆招募军队，做起来了讨伐叛军的心思。

而一面又是暗中笼络能够为自己所用的心腹。

这个时候在凉州一带沉浮宦海多年的程球就被凉州刺史耿鄙看重，将他从原来的郡府小吏召为了治中从事。

程球虽然生于寒门，屈居小吏多年，但却是颇具才干，娴于政事，在加上善于钻营，很快被耿鄙看重。

而耿鄙自从上任以来，就一直筹划着征讨凉州的叛军。

但是对外用兵，就要钱、要粮草、要人马、要兵甲，南面的几个郡县落在叛军的手里。

而朝廷还控制的郡县也是饱经战乱之苦，各地自保都嫌不足，哪里能够向州里提供兵马粮秣。

而面对战乱过后凉州境内流民四起，怨声载道的情况之下，这一大笔军费自然无法全摊在贫苦黔首的头上。

肯定是要借程球之手对于凉州之内的世家大族动手的，就是靠着程球从世家大族的手中虎口拔牙，这才帮助耿鄙从世家大族的手中弄来了这次出征的不少粮草。

当然这个过程中也自然而然的是会得罪了不少的人物的。

外加上汉军中的众位将军都是极为畏惧凉州叛军，可谓是畏敌如虎了，对于耿鄙出征于凉州的反感是更甚了。

这一次的出征，当然是阻力极为不小的。

在营帐内，程球转了几圈，也感觉心中定了下来一声，身体也舒缓了不少。

只是回头看着的一卷卷关于人马调动，粮草补给的军务文书卷宗，程球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

掌管军务近一个月，程球总算是终于体会到《孙子兵法》中所说的“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的艰难了。

自从率六郡兵马出征以来，人马调度、兵甲拨给、劳役征召这些事务耿鄙自然不可能一切都亲力亲为的。

自从出征了之后，耿鄙就将这一切基本都如同甩手掌柜一般甩给了他来处理。

程球为了这后勤事务，也算是劳心劳力，费尽了心思的。

当然虽说这管理军队的后勤是非常的疲劳，但是这其中的好处贪墨也是无数的。

这次耿鄙之所以不听盖勋，王国，傅燮等人的劝阻，执意一定要出征攻打盘踞在陇西郡和金城郡这两郡的凉州叛军，也是这么一个原因、

如果能够胜利了，那自然是好处无数，耿鄙可以加官进爵，到时候疏通一下关系，去朝中当个九卿，或者派到什么富庶大郡当个太守都没有问题，

就算是打输了，也没有办法的事情，大炮一响，金钱万两，实际上对于叛军之战，是胜是败耿鄙并没有那么关心，对于耿鄙而言，只要从中贪墨到足够的钱财就可以了、

要知道，耿鄙这官可是从西园中买来的，要是上任之后捞取不到足够多的钱财回本那可就是亏大了。

所以这一次耿鄙才不顾其他所有人的反对来执意进行出战，对于叛军动兵。

不过想到接下去的战事，程球的心中又是非常的头疼。

现在攻打陇西郡郡治狄道县虽然看起来汉军人数比期凉州叛军的兵力还是要多上了五成左右的。

但是实际上作为耿鄙心腹的程球很清楚，这一批兵马却是临时拼凑而成的，虽然打着平叛的大旗，一旦交锋，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毕竟近些年来官兵与叛军、羌人交战也没少败绩的。

尤其是现在的凉州叛军中还有湟中义从这样的顶级兵种存在，更是可以说是让所有的汉军军中的将士胆寒不已。

要是到时候打起来，自己在战事之中能不能够活下来，可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程球出生寒门，当然没有什么家传功法，也不会高深的炼魂功法，

虽然出生于武风相当兴盛的凉州，但是凉州之地也就是民风彪悍了一些，也当然不是人人都是可以晓习武道的。

作为文吏，程球的武道功法的修为并非多么的高深，只能够算是疏松平常而已。

如今程球在想的，已经是到时候要是汉军和凉州叛军打起来，兵荒马乱可是有该怎么样在乱军之中活下来。

心里想着事，程球又是心乱如麻，又是想着如何帮助耿鄙捞钱，又是想着到时候打起来如何自保。

他在大帐之内向前又迈了几步，正打算出去中军大帐之外的逛一逛，来舒缓一下现在自己优秀郁闷的心情来。

只是他还没有迈开脚，突然又发现了今夜的营地似乎有些太过于安静了的样子。

好安静…………

太安静了！

虽然已经是入夜了，军营之中怎么就会如此的安静，甚至是一点声音都是听不见了。

军士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营区，但金柝打更的声音却是会按时响起，

而且往日里这时候帐外的甲士也应该有轮换走动的声音，怎么今夜一点声息都没有？

程球心中正在惊疑惑不定的时候，他正在打算是不是应该要把轮值守卫的士兵传唤进来，还是自己走出去亲自看看的时候。

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已经从外面传了过来。

不好，情况不对劲。

程球心中顿时一寒。

还没有等到程球反应过来，放下的帐门帷幕已经被人粗暴地掀了起来。

一阵冷风伴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吹了进来

程球的鼻子一嗅，立刻发现了不对劲，这一股味道是血腥的味道，显然是有事情发生，还没有等程球思考好该干什么。

伴随这血腥味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是一队如狼似虎，全副武装的士卒

是兵变，现在的程球哪里还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心中早就已经恐怖到了极点，但是他毕竟久经宦海，这段时间作为治中从事也是深居高位的人物。

还是强行装作镇定的模样，似乎是想要在气势上面压倒眼前这帮子如狼似虎，全副武装，披甲持剑的士卒，想要让他们知难而退。

“军中宵禁，此乃治中从事之营帐，你们无故夜中闯入，莫非是想要以身试军法。”

话语落下，虽然几乎明知道不可能，程球希冀地看着眼前的士卒们，希望他们感到害怕退下。

可是最后落在他眼睛中的却是这群士卒一片冰冷的眼神，显然是将程球当成了死人来看待了。

此时的程球哪里还不明白的，这群人显然不是普通的士卒，要么是死士，要么是蓄谋已久要杀他。

此时此刻原本还算镇定的脸上已经是一片煞白。

“你们要干嘛，如果是要钱的话，我这里有的是，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正当这时，帐外又是响起了一片铠甲甲片摩擦声和比起刚才要轻的多的脚步声，片刻之后，两顶戴着汉军制式头盔的人影从暗处显露了出来，走进了这处军帐之内。

一人身材高大，齐宇轩然，高目深鼻，带着几分羌人的长相特点，身上有一股气味起那个的。

一人脸色微黑，短鼻长须，比起另外一人来说稍微矮上了一些。

等到程球看清楚来的两人，脸上已经满是惊讶之色：“马腾，王国，居然是你们两个人，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

马腾和王国却是根本不回话，背负着双手，用看着死人的冰冷的双眼看着程球，似乎程球根本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已经，没有任何呼吸的尸体而已。

马腾用淡淡的语气说道：“军令，程球意图谋反，依律立刻处死。”

“马腾，王国，你们两胆大包天竟然至此。”程球闻言，如遭雷击，还想反抗，但是他不善于武道功法，还来不及行动什么，身体已经被两侧冲上来的甲士轻松制住，连头顶的高冠都被抓了下来的。

一旁的另外一个甲士随着马腾的命令一下，已经用刀对着程球的脑袋砍了下去。

连惨叫声都还来不及发出来，耿鄙麾下的第一大心腹，整个凉州之内的第三号人物，治中从事程球已经化作了一具首身两分的尸体，鲜血洒满了甲士们的铠甲之上，但是这些只从马腾王国的亲信死士却是丝毫没有任何动容的表情。

转眼之间，一个血淋淋的头颅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动征，鲜血四处飞溅，溅满了半个营帐之内，一个士卒将这头颅捡了起来，恭敬地递到了马腾的面前。

马腾看着这原本自己同僚的头颅，却是忍不住露出了畅快的大笑之声，刚刚还掌握着整个汉军所有后勤，手握大权的程球就已经惨死在了马腾和王国的手上。

当夜，汉军营帐大乱，汉阳郡兵马和酒泉郡两郡兵马同时发生了大规模的兵变。

凉州刺史耿鄙心腹，治中从事程球被杀，汉军军营大乱，四处起火，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