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可怜人

声音来自五楼,是姚梦男的女友喊出的。

一瞬间,我想到了昨天那条叫‘豆豆’的狗,还有那个叫‘巧妹’的小女孩。

两个白大褂当即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看五楼,又低头看看老古。没想到老古云淡风轻的说到:“不用管她,你们忙你们的,那人神经不太正常。”

神经不太正常?她好像只有性取向不太正常吧?两个白大褂已经收了钱,听到金主老古这么说,立刻行动起来,不一会儿就把地上那滩姚阿姨给用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抬完人,在白大褂的示意下,姚梦男和老古指派的一个邻居跟着上了救护车。

那邻居好像也是物业的人,印象不深。

救护车走后,老古也开始让大伙都散散,看热闹的邻居们都很听话的四散开去,很快就剩下了我和陈浩北以及老古三个人。

看着地上那一大片血迹,老古叹了口气说到:“唉,何苦的呢?一千,小北,你俩陪我上去看看那个女孩吧。”

我自然知道老古说的是谁,便点点头直接跟着他返回了单元楼。陈浩北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架势跟在我俩身后,到达五楼,那女孩又坐在了地上,不过没哭,只是在发呆。

老古简单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回家休息,谁知这姑娘忽然抓住老古的胳膊嚷道:“古叔!您快报警,真是姚梦男她妈在小区下的毒!她恨你们抢了她的狗,所以把毒鼠强混在食物里,凌晨的时候都扔在了院子里,昨天那个吃了院子里东西的小女孩跟那条小狗都死定了!姚梦男她妈妈是杀人凶手!你们快报警抓她啊!”

我一下听愣了,她说的果然就是这事。

毒鼠强的威力有多大我不清楚,不过看这架势,肯定不会只是让人跑肚拉稀那么简单。

如果这女孩说的是真的,那么不光那个巧妹和豆豆凶多吉少,老古跟阿三也吃了啊。

不过虽然没见着阿三,但老古此刻的状态可不像是中过什么毒,莫非这女孩为了摆脱自己把人掀下楼的罪,所以在撒谎?想让大家觉得她是扔下去一个罪有应得的人?

我在一旁这么想着,老古却像根本没听到女孩的话一样,不停的说着“都过去了,没事了”一类的话安慰着。

女孩不停的强调姚梦男妈妈下毒的事,但是老古仿佛完全不信,根本没接她的话茬。最后在老古的示意下,梅家姐妹扶着那女孩回了她家…虽然不知道现在这还算不算是她家。

我和老古陈浩北跟着进去呆了没多大会儿就出来了,留下梅家姐妹陪那姑娘,哄人这种事我们仨男的都不在行。

出来之后在走廊站了会儿,我犹豫再三还是跟老古说到:“古叔,刚才那个阿姨不是自己掉下去的,她是被屋里那女孩推下去的,咱们是不是该报个警?”

陈浩北丝毫不掩盖他对民警这个行业的鄙视,“切”了一声说到:“这又不是扫黄扫毒抓违章,没钱赚,他们才不会稀罕管呢。”

老古则对我的话不置可否,只是说到:“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处理吧,今晚也辛苦你们了。”陈浩北接嘴到:“不辛苦,这有啥辛苦的?是吧小千?”

我懒得搭理他,问老古说:“古叔,那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老古说到:“没啥了,姚家这姑娘好像没什么家人,今晚就先麻烦梅家那俩丫头陪陪,你一会儿跟梅家姐俩说声,等那姑娘睡着了,就让她们姐俩也回去休息吧。”

我想了想说:“留那姑娘…一个人在家啊?”老古笑了下说:“怎么?你担心她想不开?”我点点头,老古拍拍我肩膀说到:“放心,要想不开,刚才她就想不开了,这姑娘命硬着呢。”

仔细一想,老古说的不无道理。

忽然老古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嗯嗯啊啊了几声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冲我跟陈浩北说到:“那我就先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记得提醒梅家姐俩。”

我和陈浩北答应一声,目送老古进了电梯,挥手道别。

电梯门刚关上,陈浩北就急不可耐的说:“小千,走,找我媳妇去。”说完就往502走,我忙拽住他说:“你这会儿去合适吗?三个大姑娘家家的。”

陈浩北说:“刚才那视频你没看啊?那女的全身都被咱看过了,还有啥不合适的?”我说:“照你这么说,那人家陈什么希张什么芝出门还不用穿衣服了?”

陈浩北答道:“那必须要穿啊,那么小哪儿好意思在街上露?”

我真是无语了,陈浩北反过来拽住了我的胳膊,拖着我一块朝502走去。

502门没锁,梅甜儿梅娣儿在里屋陪着那姑娘,我和陈浩北在外屋等着。

虽然她家已经没有狗了,但是房间里还是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是养宠物的家里特有的那种气味。

里屋时不时的会传来一丝抽泣声,更多的是梅甜儿说话的声音,她一直在安慰那女孩。

前后过了大概一个多钟头,偷摸想溜进里屋的陈浩北被梅甜儿骂出来两次,梅娣儿出来倒水三次,梅甜儿上厕所四次。

终于,姐妹俩一起走了出来,先冲我和陈浩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示意我们一起离开。

尽量小声的关上门后,梅甜儿才松了一口气,带着我们其余三人走到电梯前说:“妈呀,哄人可真是个累活儿。”

陈浩北不知死活的问:“哄人比打人还累啊?”梅甜儿一巴掌拍在陈浩北后背上说:“哟,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还真是。”

陈浩北默默的闭上了嘴。

坐电梯一起到十二楼梅家,进门我才觉得踏实点,虽然刚才忙活的挺累,但是还是有点小兴奋,毕竟以前没经历过这种事。

他们三个好像也差不多,进屋俩姑娘没喊累也没赶我跟陈浩北出门,反而是倒上几杯水边喝边兴奋的聊着刚才的事。

梅甜儿的兴奋点跟我和陈浩北兴奋的原因还不太一样,我俩是因为姚阿姨坠楼那事有点激动,梅甜儿则又跟我俩说了个爆炸性新闻,是刚才安慰那女孩时,那女孩主动说的。

原来那女孩确实没有家人,但是并不是说她是孤儿,她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

关于她父亲的事,这女孩完全不知道,每当她问起,她的妈妈都只是说“那个人渣抛弃了咱们娘俩”,除此之外,不肯多说一个字。

但是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生活确实有些艰难,所以在她十岁那年,有了第一任继父。

和很多这类故事一样,那继父相当畜生,占有了她妈妈,还几度想对她做些什么。当她妈妈发现这事后,立刻跟她继父大吵大闹,很快就离了婚。

之后是第二任,第三任…

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跟这女孩有仇,遇见的几任继父一个比一个畜生。

直到第四任时,她也年满十六岁了,她妈妈不知道是认命了还是怎样,即使知道了这第四任仍旧是个禽兽,却没再像以前一样保护女儿,甚至劝女儿说,“忍忍就过去了,总要生活啊。”

后来她终于受不了折磨,偷了继父的钱包逃了出来,再也没回去过,也从没想过要回去。

这之后她四处漂泊过一段时间,成年以前的经历让她看见男人就恶心,其实她不算是个先天的同性,只是对男人这类生物太过失望。

甚至在跟姚梦男产生交集以前,她也试着和同龄男的交往过,但结果都很糟糕。

虽然她也知道这多少跟自己偏激冷漠的性格有关,不全是男人的错,但是也让她对男人这个群体产生了无法改变的厌恶感。

机缘巧合下,她和姚梦男走到了一起。

是姚梦男追的她,两人刚开始时很是度过了一段甜蜜时光,最让她感动的还是姚梦男的母亲。

这母亲对自己女儿性取向的尊重,以及对自己的好,都是自己在亲妈那里都没得到过的,她一度认为自己还没被老天爷抛弃,她一度认为自己还是很幸运的。

直到有一天,一家三口喝多了,醒来时,她身边躺着的是姚梦男的妈。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姚梦男她妈不介意自己女儿的性取向,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她妈对自己这么好,同时她也有些明白了,自己亲妈以前说过的那句“总得生活啊”是什么意思。

她也选择了妥协,为了在这个她已经有些习惯的城市生活下去,她从此和姚家母女‘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为了生活方便,她们搬离了原来的住处,来到了这个小区。

梅甜儿讲完了那姑娘的往事,给我听的不胜唏嘘,梅娣儿红着眼没说话,陈浩北皱着眉头仿佛在努力思考什么,嘴里不时还发出一些牙疼一般的怪声。

梅甜儿极度不爽的冲陈浩北说:“你干啥呢?有屁好好放。”

陈浩北一脸痛苦思考状的说:“那女孩跟姚梦男她妈那段我咋没听懂?俩女人睡一张床能咋地?还能玩儿出花来?”

梅甜儿淡淡的问:“小北北,你知道人类跟其他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陈浩北条件反射的反问道:“是啥?”梅甜儿拿起桌上的一支笔敲了陈浩北脑袋一下说:“人类会使用工具。”

陈浩北依旧一副没听懂的样子,梅甜儿站起身说到:“行了,说的老娘口干舌燥的,都几点了?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接着不由分说就把我跟陈浩北推了出去。

隔着门又挨了几声骂之后,陈浩北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朝电梯走去。

陪他等电梯的空档我问道:“小北北,你还从地下走啊?这么晚不怕黑啊?”陈浩北说到:“拉倒吧,从正门出去一出门就是一滩血,你说哪里更吓人?”

我一想也是,正好电梯来了,我俩挥手道别,他进电梯,我走楼梯回家。

回到家我边洗澡边想着今天的事,这一天过的,太乱了。

正想着,忽然一阵疯了一样的敲门声响起,这听起来压根不像是在敲门,而是想把我门砸开。

是老王?

我连身子都没擦干就裹上浴巾边喊着“谁啊?”边去开门,走到门边我又问了一遍,外面传来个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到:“开门,我…陈浩北。”

这货怎么又回来了?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的确实是陈浩北。

只是此刻的他脸色煞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全身也在不停的颤抖着,没等我开口就哆嗦着说到:“地…地下车库!有…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