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能早三个月回来，一切，就都不会如此了，沈婧姐，对不起……”想到最后一刻，沈婧都念着那连天雪蕊，萧尘心中更是宛如刀割。

无论这些年，他变得再怎么冰冷，可心中并非无情，昔日的一切，点点滴滴，他都还记得，宁村没了，于是沈婧就像是成了他世上唯一的亲人一样……小时候的一切，他都还记得清楚。

“哎哟……姐，轻点，疼疼疼……”

“你又跟人打架了是不是？”

“才没有咧，我追野猪，不小心摔的……”

“胡说，那后山的野猪和熊瞎子一样厉害，就是几个壮年人走在一起也怕，你人这么小，如何去追得？”

“我追的是小野猪嘛……”

“萧一尘，我告诉你，以后你别再去招惹赵王孙那些人了，他们把你打杀了，花几个钱就搪塞过去了，你呢？命都没有了！”

“我才不怕那赵狗贼，他上次说要见我一次打我一次，姐，你猜我怎么跟他们说吗？”

“那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姓赵的你来啊，小爷不怕你，你知道我姐是做什么的吗？”

“嗯？”

“后来那赵王孙还真被我唬住了，就问我姐是做什么的？你猜我怎么说？我说，我姐是医生，你打了我，我看病也不花钱……”

“你……”

“哎哟！疼疼疼，姐你轻点……”

……

小时候的记忆，一幕一幕，此刻又历历如昨，然而冰床上的人，如今却再也无法睁开眼睛了。

“沈婧姐……”

阵阵钻心之痛，从萧尘胸膛蔓延开来，想要哭诉，可他是无欲天之主，怎能像冷白狐那样……想哭便哭。

犹记得当年，他从葬仙崖跳下，全身经脉寸断，迷迷糊糊之中，一直不知道那个悉心照顾自己的绿衣女子是谁，直到后来完全清醒了，才发现竟然是沈婧。

那一年里，他功力尽失，如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也曾自暴自弃，每一次，都是沈婧来安慰他，每每入夜，但凡听见他房间里有什么响动，沈婧都会来看看，怕他又出了什么事……

如今这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也像利刃一样，一片片穿过他的心间，刺痛着他的心。

“沈婧姐，对不起……”

难以承受的痛苦，令他想要放声嘶喊，可又怕惊吓到了眼前沉睡不醒的人，那一年里，每每他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沈婧总会跑进来，将他紧紧抱着，说没事，没事……

他犹记得，沈婧当时害怕的样子，就像是害怕，会突然失去他一样，害怕他想不开，又从那悬崖跳下。

“当初你让我好好读那些医书，可我不听，如今竟连救你的方法也没有……”

此时此刻，心中宛如刀割，直到现在，萧尘才忽然意识到，当年，他离开蝶谷的时候，沈婧将那八十根化血针给了他，可那是她师父，留给她做最后保命之用的法宝，而她……却给了自己。

九变，九变……

忽然，他又想到什么，当年灵枢宫宫主落梅风，宁死也要保住九变，九变包罗万象，里面会不会有救治之法？

“沈婧姐，我一定会想办法……你只是睡着了而已。”

去到外面，所有人皆看着他不语，而此时，萧尘已经振作起来，九变包罗万象，里面也许记载了一些起死回生之术，未必不可行。

“前辈，麻烦你把九变给我。”

“你要做什么？”

“我要找到，起死回生之术。”

“你……”

最终，枯灵子还是将九变交给了他，九变此书，本就十分诡秘，乃是上古奇书，用一般的阅读修炼方法，或许只能掌握部分，但他相信，若是将顺序打乱，再重组，这里面必然藏着更深的奇术，或许连沈婧和枯灵子都未发现。

拿了九变，萧尘回到无欲殿，冰冷的大殿，一如既往，就这样过去三天时间，这一天的时候，他去了未央宫，未央静静躺在床上，胸口上放了一朵冰莲，这冰莲，便是连天雪蕊。

看着这一朵连天雪蕊，萧尘心中更是痛苦不已，这便是沈婧，用性命换来的连天雪蕊……可是未央，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时间又过去数日，这些天，萧尘一步也未离开过无欲殿了，整日整夜，都在独自研究那奇书九变，也不让任何人打扰。

“尊上已经好几日未曾出来了……”

无欲殿外面，明月和紫鸢等人也不敢进去打扰，直到暮色降临时，殿上没人掌灯，变得有些昏昏暗暗，冰冰冷冷。

“哥哥，哥哥……”

一个细细的少女声音响起，只见仙儿怯懦懦地走了进来，萧尘放下手里的奇书：“仙儿……”

“唔……哥哥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仙儿慢慢走了上来，看见萧尘此时憔悴的样子，眼中也忍不住泛起了泪水：“哥哥不是说，人间有好多好玩有趣的东西么，仙儿好想去看看……”

“仙儿……对不起。”萧尘轻轻将她抱着，心中也有些说不出的苦涩：“这段时间，哥哥有事，不能陪你出去玩……”

“嗯嗯！”

仙儿很懂事地点了点头，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看着他：“这些天，仙儿每天都去找姐姐们玩，不打扰哥哥做事情。”

外面天渐渐黑了，明月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些食物：“尊上……”

“罢了，放在一边吧。”

萧尘摇了摇手，修为到他这般，早已无须如凡人一样用食，况且他根本没有胃口吃下任何东西。

“对了，怪前辈伤势如何？”

“笑苍天前辈……”

明月微微皱了皱眉，讲诉了那日笑苍天一人独抗公孙家数位圣境强者，却不料突然狂疾发作，伤了公孙家那几位高手，也失手伤了白鸾等人，最后自身也受了极重反噬，如今正在闭关恢复。

“嗯……”

听完之后，萧尘又不禁想到那日，怪前辈忽然陷入癫狂，连他和未央也要杀，自从当年，怪前辈被师父一指重创后，后来就时常陷入癫狂，听白鸾等人说，近来怪前辈的狂疾，发作得越加频繁了，每每发狂之时，便完全失忆，虽功力大增，但也敌我不分。

“明月，你记得告诉其他人，怪前辈闭关之时，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断峰那边。”

“尊上放心吧，这些各人都知晓。”

这些年在无欲天，明月比他更加清楚了解，平日里的时候，笑苍天会指导弟子们修炼，也十分严厉，但每次狂疾将要发作时，他仿佛自己也有预感，便会提前进入秘殿，不让任何人上断峰去。

“还有，这些年，隐云海那边有无异动？”关于隐云海那边那片神秘魔域，到现在萧尘依旧十分警惕，尤其是上次，在独孤天下记忆深处，看见那魔气滔天的佛土之后，那个声音……太像了。

“隐云海那边，近来并无异动，尊上大可放心。”

“嗯……”

萧尘也不再多问了，倘若真是如他所料那样，一个小小的覆天阵，不可能挡得住隐云海深处那片魔域里的存在。

“至于公孙家族……”

此时，提到公孙家时，明月明显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寒意，这些天下来，萧尘对于公孙家族只字不提，可越是如此，越是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之感。

“罢了，明月，你下去吧。”

“是，尊上……”

“明月姐姐，等等我！”

仙儿也迅速跟了上去，看样子这些天下来，她已经跟明月等人玩得熟了，而幻音琴魔，萧尘也暂时给她安排了一处灵气充沛之地，以做修炼之用。

……

时间又过去数日，这些天萧尘依旧不眠不休地钻研九变，回想当初沈婧修炼此书时，诡之又诡，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玄机……

他不相信，像这样一本奇书，只是表面这样简单，正如天书一样，若真那么简单，又岂会人人俱思？

就这样过了许多天，紫鸢一直守在无欲殿外，这天下午时，明月又来了，向殿里看了看，皱眉问道：“尊上还在里面没出来吗？”

紫鸢往殿里看了看，又慢慢回过头来，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道：“这些天，尊上一步也未走出殿里，也不许任何人进入……”

“他这样下去不行。”

明月眉头一皱，她今日必须去劝劝了，若是头几天也就罢了，可现在都快过去一个月了，他还把自己关在这冰冷大殿里，名为钻研九变，找出救活沈婧的方法，可人都已经死了，如何还能复生？他分明是颓废在里面，逃避一切，谁也不见……

可他是无欲天之主，众人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回来，如今无欲天下面各宗门人心涣散，外面又有强敌窥视，这个节骨眼上，他岂还能这样颓丧下去？

“明月谷主，请留步！”紫鸢见明月忽然要往殿里闯入，一下伸手将她拦住了。

“紫鸢，你让开！”明月眉心一锁，显然心意已决，今日她便是进去硬拖，也要把萧尘从里面给拖出来。

“尊上说了，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明月谷主，请你回去吧。”紫鸢仍然挡在殿前，她不管对与错，尊上是对是错，她都会去做。

“愚昧！”

明月掌心真气一凝，一掌向她推去，紫鸢立时凝聚真气抵挡，说道：“明月谷主，不要为难我。”

“让开！”明月攻势渐猛，紫鸢却如何也不让，两人竟然在这无欲殿外面打了起来。

“你们闹什么。”就在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之时，萧尘不知何时，竟来到了殿门口。

“尊上……”

两人闻声，都立刻停了下来，各自退后一步，低头拱手，不敢抬起头来看萧尘。

萧尘没有理会二人，出了大殿，径直往外面去了，而这一刹那，明月和紫鸢都清楚地感受到了他身上那一丝诡异的寒气。

“等等……尊上！”

明月忽然感觉尊上今日有些不对劲，可当抬起头来时，面前却再无萧尘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