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忘记与铭记

乔冉一副要死不活睡不醒的模样望着秦玄。

秦玄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的出来,乔冉不想和秦玄聊天,而后者,又想找个人聊聊。

其实秦玄知道,乔冉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倾诉或者沟通对象。

可秦玄依旧想和乔冉聊聊,因为他总能看到秦游和乔冉说说笑笑。

在书院有一门课程,就上过几次,杂学,其中提到了“人格魅力”四个字,秦游讲的。

这小子当初就是为了拍秦老大马屁,就以天子举例,说秦老大起事后,各方人马死心塌地的追随他,这就是一种人格魅力的体现。

而拥有人格魅力的人,都有着极其突出的领袖气质,这种人,大家都愿意追随卖命,哪怕不开工资。

秦玄也想变成一个具有人格魅力的领袖,而且他知道自己必须变成这样,他倒是愿意开工资,问题是没人愿意跟他。

秦玄想成为这样的人,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好比东宫的属官们,不亢不卑,也恭敬,可无论是李太白、贺季真、司哲、林骸等人,还是书院的小学子,对他这位太子的态度,和对秦游的态度,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对待秦游,他们算不上恭敬,却发自内心的崇敬。

对待他秦玄,只有恭敬,最多带点敬畏,却看不出任何崇敬。

秦玄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上官鄂等老臣,愿意为父皇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并不全因为秦老大是皇帝。

所以秦玄以他的父皇为目标,希望别人对自己不但恭敬,也崇敬,更愿意追随自己,听从自己,而不是只因为自己是太子或者未来成了天子才认真对待。

这才是他突然想和乔冉聊聊的原因。

他想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乔统领,能和孤说说,你为何和堂兄如此要好吗,每次见到你们,总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孤很羡慕。”

乔冉面色有些古怪,他没想到秦玄要问这件事。

“重要么?”

秦玄点了点头:“重要。”

“为何重要?”

“羡慕,也要想通一个道理。”

“羡慕?”

“是的。”秦玄苦笑一声:“原本,这话不应出自太子之口,可我还是想找个人说说,我很羡慕堂兄,羡慕堂兄身边有那么多永远信任他追随他的人,我身边就没有这样的人。”

不知不觉间,秦玄也从自称“孤”变成了“我”。

乔冉微微皱眉:“你要拉拢我?”

秦玄连连摆手:“没有,乔统领误会了,我只是随意说说罢了。”

“哦。”乔冉似是没多想,直接说道:“第一次见秦游时,是在雅人集,我并未与他搭话,陛下命骑司将他带进议政殿中,与他交谈的是其他骑司,我只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秦玄笑了:“这事我倒是听人提及过,堂兄跋扈的紧,第一次见了,很是招人讨厌吧。”

秦玄沉默了,足足半晌,嘴里吐出了四个字:“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秦玄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眼里没有光彩。”

秦玄满面不解,还是没有听懂。

乔冉低下了头,口气不太确定的说道:“我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嬉笑怒骂,可更像是伪装,就好似,就好似当年我在大营时,刚刚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侥幸留下了性命,加之本就有番蛮血统,其他军卒虽未如何,可我总觉得,自己不属于那里,只是装作属于那里…”

顿了顿,乔冉露出了几丝笑容:“记得那时,我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在战阵之上,只是冲杀,不是率性而为,只是不在乎罢了,哪怕战死,也心无所谓,义父与我说,那时我的眼中没有光彩,因为我总是觉着,我不属于那里,第一次我见秦游时,秦游就是如此,看似嬉笑怒骂,可眼中却没有光彩,仿佛任何事都不在乎一般,满嘴污言秽语,对陛下也只是口中恭敬,行事不是不计后果,而是不考虑后果,就是如此。”

拿起了茶盏,乔冉到底还是夜间喝茶了,继续说道:“之后一些事,印证了的我猜测,秦游他,确是心无所谓,不在乎任何事,因为他不知要去做任何事,仿佛只是一具每日只是嬉笑怒骂掩饰自己的皮囊一般。”

秦玄越听越是迷糊:“为何我没有看出来?”

“你与他相见不久后,他便要创办寒山书院,安置流民,创办寒山书院,做了这两件事后,秦游的双眼之中才有了光彩,他在去考虑,考虑行事后果,考虑他自己,考虑其他人,考虑寒山书院。”

说到这里,秦冉凝望着秦玄:“我虽不敢断言,却知秦游那时应是很迷茫,就如同太子殿下往日一般,以前的你,双眼之中,亦是没有光彩,而如今监了国,想的事多了,顾虑的人多了,想要做的事,也多了,双眼之中,渐渐就有了光彩。”

秦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像是听懂了,也像是一知半解。

“双眼之中有了光彩,便可以让人对我恭敬?”

“不,你会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当你让其他人的双眼之中也充满了光彩,他们,自然会对追随于你,倘若你自己本就是迷茫的,又如何让其他人追随于你。”

秦玄站起身,冲着乔冉施了一礼。

“秦玄受教。”

乔冉大大方方的受了这一礼后,秦玄坐了回去:“父皇便是让无数人双目之中有了光彩,所以才有上官大人这种英杰对他死心塌地,而我正是因为总是迷茫,双目之中亦无光彩,所以上官大人,包括乔统领等人,都不愿与我相交,对么。”

乔冉没好意思吭声。

他不否认自己没把秦玄当回事,但是吧,其实他把秦老大也没怎么当回事。

秦玄自嘲一笑:“也或许是因我年幼,外朝的臣子,往日里总是拿我当孩子看待。”

“不,使人成熟的是经历,而非岁月。”

“经历,是指堂兄在东海的经历吗?”

“是的,真正让秦游成熟的,非是一家二姓,而是一些老者们,屈陈氏等人。”

“屈陈氏?”秦玄皱眉问道:“为何我未听堂兄提及过?”

“绝口不提,不是因为忘记,而是因为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