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听戏
苏湉闻言,轻眨一眨眼,忽然噤声。
怎么拿下王爷的……这种问题,她实在无法回答。
她靠近苏湉,小声问,“小皇婶,我也想学,你能不能教一教我?”
苏湉似不怎么明白陈婉的话问:“郡主要我教什么?”
但也不能叫郡主看出端倪。
“小皇叔会愿意学吗?”
近乎虔诚捧着手中的宣纸,陈婉激动问。
“而且上面如果有王爷觉得需要修改的地方,也可以商量呀。”
“郡主,我很讲道理的。”
苏湉反问:“为什么不愿意?”
“我没有和王爷提任何无理的要求,王爷若明白我的心,自不会反对。”
她再一次认为自己这个小皇婶着实是妙得很。
陈婉笑:“嗯!小皇婶说得对!”
“郡主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一定很快就会遇到的,不必着急呢。”
苏湉笑,“哪怕当真遇不到也不要紧。”
维持住脸上表情,苏湉微笑摇摇头说:“没有那种法子。”
满心期待却得到这么一个答案,陈婉一时拧眉道:“没有吗?怎么会?”她认真想一想,“以小皇叔那个不近美色的冷淡性子,我曾经一度以为他想出家呢。”
宜春郡主口中不近美色、以为会想出家的王爷,却愿意同她做一对恩爱夫妻,好让人害羞。
苏湉歪头,思索过片刻,一本正经道:“若遇见对的那个人,不用费太多力气,就会很好的,所以大概需要一点好运气,也需要一点耐心。”
“那要是遇不到呢?”
至今没有遇见有缘人的陈婉诚心诚意问。
为了转移陈婉的注意力,她顺势聊起别的陈婉会感兴趣的话题。
“我记得在书上看过,前朝有一位公主,虽终生未有驸马,但府中养着数十面首,且那些面首个个都是美男子。如果遇不到有缘的那个人,这样好像也不错。”
苏湉说这些时,语气理所当然。
可在世人眼中做出这种事的小娘子往往不会有好声名,哪怕是公主。
是以,从气质乖巧的苏湉口中听见这些话,陈婉倍感吃惊。
但这番话正中她下怀。
“嗯嗯嗯!”
陈婉卖力点头,“非常有道理!”
“但若有两情相悦的人,便绝对不能做这种事。”
苏湉认真补充道,“那样的话,既伤人,又伤己,对大家都不是好事。”
“懂了。”
陈婉一拍手,“总之,最后怎么选,随我自己开心便好。”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苏湉点一点头:“虽然世人眼中多无法认同,但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自己过得开心、快乐、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正如她和王爷,苏湉想,原先连她爹娘都不怎么支持。
可好在,苦尽甘来,她和王爷即将修成正果。
话说到这里,趁着宜春郡主在发呆,苏湉小心抽走她手中那一页宣纸,和其他写好的那些都整理在一处。之后她说:“郡主来找我是想在城中逛一逛吗?”
发呆的陈婉思绪被拉回来。
她笑着应:“对,不知小皇婶可得空?”
“得空的。”
苏湉笑,“玲珑阁近日新上一批胭脂水粉,我们正好一起去看看。”
“好呀,一起去!”陈婉也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忘记原本想盘问苏湉和陈行舟之间的故事,这会儿只顾着高高兴兴牵起苏湉的手带往书房外走。
低头看一看身上的衣裙,发现衣袖上不小心沾染墨渍。
苏湉说:“容郡主喝一盏茶稍微等一等,我得先回去换一身衣裳。”
“我陪你。”
对苏湉好感倍增的陈婉甜笑道,“小皇婶,不着急,慢慢来。”
·
苏湉回踏月居换过一身干净的衣裙,同宜春郡主陈婉一道出门。
她们一起去逛玲珑阁、逛绣坊,买了许多东西,又兴致勃勃去戏台听戏。
苏湉和陈婉到的时候,一折戏将将唱罢。
认得苏湉身份的戏班班主瞧见她,当即上前过来问好。
“苏大小姐,已许久不见您来听戏了。”
戏班班主笑脸相迎,询问道,“不知苏大小姐今日想听一出什么?”
苏湉爱听戏,尤其偏爱这个戏班唱的戏。因每次来听戏时给赏钱都出手阔绰,称得上是这戏班的老主顾,和这个戏班的班主便渐渐熟悉。
“郡主想要听什么?”
苏湉偏头低声去问陈婉的意见。
陈婉没有特别的喜好,于是说:“你来决定吧。”
苏湉便再问戏班班主:“你们最近可有什么新排好的戏?”
“有的。”
戏班班主笑,“近日正好新排了一出戏,若不然,苏大小姐品鉴品鉴?”
“行,那就听一听你们的新戏。”
苏湉做主拿了主意,戏班班主应声下去安排。
须臾,有小二奉上茶水和果品点心。
苏湉和陈婉闲闲稳坐台下,喝着茶、吃着点心,听得一阵锣鼓声响,两个人目光投向戏台,很快有浓妆艳抹的花旦登场,这一出戏便真正开始了。
戏中的小娘子同一书生相遇相知,互生情愫,情投意合。
甚至是互相许下一生携手、海枯石烂的承诺。
然而,在书生即将上门提亲时,却有人捷足先登,且胁迫小娘子应下那桩婚事。书生被蒙在鼓里,不知发生如此变故,尚在憧憬他们美好的将来。直到消息传来,震惊之余,书生寻到小娘子,问她为何突然答应旁人婚事,小娘子只说有缘无份,让他珍重。
书生伤心欲绝,肝肠寸断,却不愿信小娘子会突然变心,抛却他们的感情。
他不甘之下,辗转寻到一位有威望的大人为他们做主。
只要小娘子说出心爱之人是书生不是旁人,事情仍有回旋余地。
可,在那位大人面前,小娘子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那位大人无法为他们做主。
二人因此被迫分开,小娘子与恶霸婚期将近,书生日日煎熬,寝食难安。
书生不知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
他在郁郁中,一病不起,最终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嫁作他人妇。
苏湉起初和陈婉一样看得津津有味。
但这出戏演到后面,她逐渐生出几分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
三皇子曾闯入踏月居,质问她为何答应同王爷的婚事。
再后来,三皇子也曾把事情闹到皇帝陛下面前,而陛下没有为他“做主”。
当然其中是有许多不同的。
譬如她喜欢的是王爷不是三皇子,譬如王爷很好,与恶霸无关。
那一日在皇帝陛下面前的对证与发生的种种,同这出戏里唱的也不一样。
大约不过是巧合。
苏湉想,毕竟戏里的故事从根子上与她和王爷相差得太远。
但这一出新戏,她不是很喜欢。
只是一直看到最后,见那书生殒命,小娘子为此痛苦,再听见一旁宜春郡主的啜泣声,她也被感染,掉了两滴泪。
“这出戏,苏大小姐觉得如何?”
一场戏唱罢,戏班班主过来问苏湉意见。
示意丫鬟给些赏银,擦过泪的苏湉方轻声道:“戏是好戏,令人唏嘘。”
“只是看到最后,见他们二人如此,便希望他们能看开一些。”
戏班班主一叹气说:“若小娘子勇敢些,结果许会不同。”
苏湉摇摇头:“可小娘子已经很难了。”
戏班班主噤声,不再多言。
他离开,止住啜泣的陈婉吸一吸鼻子:“我果然还是喜欢大团圆的故事。”
苏湉见陈婉太过入戏,笑着拿帕子帮她擦去脸上泪痕:“我和郡主一样也喜欢团圆的故事,只世事无常,并非桩桩件件都能顺心如意,所以更应珍惜眼前人。”
“嗯!”
陈婉用力点头,想起苏湉和自己小皇叔的婚事又破涕为笑。
她凑到苏湉耳边大胆打趣:“反正,小皇婶和小皇婶一定很幸福很美满。”
“我还等着看小表妹小表弟呢。”
苏湉当下没有想得那么远。
听陈婉提到孩子,她一张脸都憋红了,结巴道:“郡主别、别瞎说……”
陈婉笑:“好好好,我不说。”
她牵起苏湉的手带苏湉起身,“小皇婶,我饿了,我们吃饭去吧。”
“好。”
苏湉点头,和陈婉一道离开戏台。
……
苏湉和陈婉走后,藏在暗处的三皇子陈长敬铁青着脸走了出来。
他将之前苏湉和戏班班主那一番话听在耳中。
苏湉爱听戏,往前时不时会来这里,他都是清楚的。所以花费一笔银钱,提前让这个戏班新排好了这么一出戏,这个故事穿插许多他和苏湉一年来的回忆。
他看得一清二楚,苏湉落泪了。
是不是因这出戏想起他们之间的许多事,忍不住感到伤心难过?
她说“希望他们能看开一些”,也说“小娘子已经很难了”,是不是在倾诉心声?陈长敬想,时间不多,在婚期临近之前,他必须有所行动。
苏湉终究是喜欢他的。
是小皇叔横插进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便不能怪他出手不够君子。
毕竟先不君子的人不是他是小皇叔,他分明是不得已为之。
未几时,陈长敬也沉着脸离开这个地方。
而另一边仍困在府中罚抄家规的苏悦,在午后收到一封来自陈长敬的信。
陈婉终于意会到苏湉在鼓捣什么。
苏湉听得脸红了红说:“所以不是郡主以为的那样。”
陈婉竖起耳朵聆听:“那是哪样?”
陈婉沉吟中说:“便是……譬如,你是怎么拿下我小皇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