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稀罕

她想着陈行舟方才在她耳边说过的那些话, 难以理解。

王贵妃为什么要派人刺杀他们, 下这种杀手?

苏湉迟疑,她这样坐在陈行舟身上, 他也会累的。

看穿她的心思, 陈行舟又说:“让他们推我们回去好了, 没关系。”

因为中秋前的那场赏花宴, 她救下温玉珠,坏了陈长敬的“好事”?

“哦?是吗?”

苏湉又在陈行舟怀里挣扎两下,这一次挣脱他怀抱,“王爷高兴就好。”

苏湉脸上再绷不住, 震惊去看陈行舟,失语过几息时间问:“为什么?”

陈行舟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 带她离开凉亭。

陈行舟只笑。

他想一想, 索性在苏湉耳边低语过几句。

可是一问, 自己在他面前撑起来那点儿气势便要没了。

做回木质轮椅里,陈行舟拉着苏湉在他大腿上坐下,准备带她回正院。从震惊中回过神,苏湉欲图起身, 被陈行舟揽住腰肢:“一起回去, 我和你仔细说说。”

“王爷这些日子一直在府里养伤,几时拿到的证据,我怎么都不知道?”

陈行舟笑着“哎”一声:“那日帮我们的那几个人不就是吗?”

苏湉想, 王贵妃的胆子当真不是一般大。

这一桩桩、一件件, 也不知……她抬眼去看陈行舟, 欲言又止。

陈行舟垂眸,表情看起来是轻松的,谈论起这件事的语气同样轻松:“所以我今天必须出门一趟,否则这些人不一定查出个什么结果。希望王妃别生气。”

“我手里有证据, 他们自然不敢随便糊弄。”

毕竟,他若亲自动手,他们这些人心里都十分清楚,他会到做什么程度。

苏湉似懂非懂:“证据?”

苏湉记起遇刺当天想要“报仇”的几个山匪。

“王爷……”

她凝神细想,微微皱眉,“是不是早有所预料?”

苏湉有一种事事尽在陈行舟掌握的感觉。

未卜先知自是不能的,可事情发生后,他似不费吹灰之力梳理清楚因由。

陈行舟听言,轻笑却不语。

没有否认苏湉的话,更没有应和。

有所预料吗?

若指的是有些人盼着他丧命,他确实一直都知道。

苏湉等得好一会,没等到陈行舟的回答。

再看陈行舟,发现他神色恹恹,她轻轻抿唇,没说话,握住他的手。

两个人回到正院。

晌午将近,苏湉吩咐准备午膳,复让人把陈行舟的汤药端进来。

“王爷,该喝药了。”

苏湉端着药碗侧身坐在床榻旁边,轻声说道。

陈行舟偏头,伸手从苏湉手中接过药碗,一声不吭,仰头将药汁一饮而尽。

苏湉懵懵看着他。

“王爷怎么不要我喂了?”

从陈行舟手中接过药碗,苏湉看一看,碗里空空荡荡,一滴药汁也不剩。

陈行舟说:“我可以自己喝药的。”

苏湉一脸纠结搁下了药碗。

她当然知道王爷可以自己喝药……

身上受了伤,但胳膊没有受伤,如今勉强能下地,喝药自不成问题。

“嗯。”

苏湉闷闷应他一声,“我晓得。”

“还有呢?”陈行舟本是记起旧事,心中有些闷堵,是以没有逗弄着苏湉慢慢喂他喝药的兴致。然而见苏湉这般反应,不觉嘴角扬起,手指轻捏她下巴,凑上前去盯住她漂亮的一张小脸孔看。

苏湉眼睫轻颤,没听明白陈行舟的话,愣愣问:“什么?”

陈行舟笑,又往前凑过去一点,含住她的唇。

药汁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

一个吻结束,重新分开,苏湉眼中茫然之意更甚。

陈行舟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别对我这么好,我会舍不得放手。”

苏湉还是听不懂。

为什么要放手?不是约定好要一直在一起吗?

她安静望着陈行舟的一双眼睛,脑海中琢磨着他说出这样一句话的理由。

是……

因为觉得把她卷入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吗?

苏湉有点儿理解陈行舟为何突然心情低落了。

真心爱护一个人,怎么会希望带给她伤害,怎么会愿意和舍得看她因为自己而陷入一些纷扰中?

“王爷。”

苏湉沉吟中唤他一声。

陈行舟收回手,指腹残留温软触感。

苏湉踢掉绣鞋上得床榻,靠在他身边说:“其实我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

“明明和王爷成亲的时日不长,遇到的事情却不少,并且一件比一件要不简单。这么多的麻烦,很难不让人觉得困扰,尤其王爷这一次重伤,叫人提心吊胆。”

陈行舟便知道苏湉想说什么了。

他掌心捂住她的嘴巴,看她一眼问:“午膳的桂花小圆子有我的份吗?”

苏湉摇头,抓住陈行舟的手,咬一口他的手指:“没有!”

“原是王妃想和我共用一碗。”陈行舟悠悠道,“王妃喂我,这也不错。”

苏湉记起自己最初是打算冷一冷陈行舟,让他知道她很生气的。

不知不觉被他带跑了。

“不喂。”

苏湉又抿了下唇,“王爷能自己喝药便能自己用膳。”

陈行舟笑:“那我喂你。”

他在苏湉耳边轻哈一口气,说,“当作我惹王妃生气的赔罪。”

谁稀罕呀。

饭来张口而已,苏湉想,谁稀罕。

后来,云苓和雪茶将午膳送进里间,床边摆上小几,饭菜都搁在小几上。

而只有一碗甜而不腻的桂花小圆子,最终是两个人吃完的。

最后的一口甜汤下肚,苏湉舔一舔嘴唇。

唔,王府厨娘的手艺又更好了。

·

睿王府里,苏湉和陈行舟又是闹别扭又是和好,再没有比这更大的事情。

成国公府和徐相府却因为陈行舟来过而鸡犬不宁。

陈行舟手里是否真的有证据,他们并不清楚。

但有一件事,他们却是都清楚的:一旦睿王认定自己和睿王妃遇刺一事与他们有关,有没有证据根本不重要。

当年——

他们记起有人出卖机密军情,致使睿王险些葬身边关的那件事。

彼时没有证据,那一府的人已葬送在他手里。

虽然后来查明他们确为敌国奸细,但是这等行事做派与手段,谁都惹不起。

何况,皇帝陛下因为那件事与他特权,允他先斩后奏。

如是种种,绝非这些年他安分了下去便能抹灭和不当一回事的。

徐相、成国公在陈行舟离开之后不久都进宫去了。

徐相是为去与徐皇后确认情况,而成国公……

“是我做的又如何?哥哥不也没拦着我么?”

王贵妃烦躁将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做都做了,他能怎么样?何况他有证据吗?到底我是三皇子的母妃,他拿不住证据,陛下也会护着我的。”

屏风后的成国公闻言坐不住站起身,急躁地来回踱步。

“你是三皇子的母妃不假,可他还是睿王呢,和陛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王贵妃更烦躁了。

“哥哥你有什么好指责我的?我不也是为了王家吗?”

“要不是我,王家哪有今天?”

当年若非她得到陛下的宠爱,以成国公府的落魄,谁愿意高看一眼?

这么多年,成国公府的风光更是全靠她撑着。

“哥哥当真关心这件事,不如帮我好好想一想,要是睿王手里有证据该怎么办,可我觉得不应当。”王贵妃又开始绞着手里的帕子,“大理寺都没出结果,他这些日子在府里养伤,哪来的证据?”

成国公问:“三殿下可晓得此事?”

“不知道。”王贵妃冷哼,“他哪里下得去这个手。”

成国公说:“得让三殿下知晓此事,有个准备,若之后查到你身上,三殿下也好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

“得做最坏的打算。”

事实上,得知陈行舟去过成国公府之后,王贵妃一颗心也突突直跳。

越听自己哥哥说越不安,她叹气:“我会告诉他的。”

成国公跟着叹气:“娘娘,我也希望睿王奈何不了王家。”

“可……他从不是心软之人。”

王贵妃说:“哥哥也别自己吓唬自己。”

“兴许他便是故意去王家吓唬我们、想让我们自己露出马脚来呢?”

成国公又叮嘱:“总之,娘娘谨慎一些,万事小心。”

王贵妃点了下头说:“记住了。”

命人送走成国公以后,王贵妃让人收拾一地的碎瓷片,又派人去请陈长敬。

回想成国公的话,她越发感到头疼。

现下再想,是冲动了一些,不够谨慎和稳妥。

可也实在因为这两个人碍眼……

苏湉已经成了睿王妃,长敬也放不下,不知被灌了什么**汤。这也罢了,偏偏她赏花宴上好好的谋划被这个苏湉搅局,宫里折损不少人进去,朝堂上王家也被温家几番针对,受了诸多责罚。

一个弱女子又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

睿王定在背后出过不少力。

再加上当初睿王横插一脚,长敬才没搭上镇远侯府……

睿王几次三番如此,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

越想越心绪不宁。

听见宫人在外面禀报三皇子来了,王贵妃抬手摁一摁眉心:“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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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湉想问陈行舟究竟去了做什么。

苏湉问:“你去成国公府是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陈行舟笑,“无非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苏湉这才默许了陈行舟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