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飞云

议政殿也叫武安宫,乃是大夏百官朝议之处,这国家大大小小的事,十之七八都是在这里有了定论。

议政殿内,文武百官分站两侧。

大夏以右为尊,文官在右,武将在左,两侧最前头的人,时不时四目相对,一个不时翻着白眼撇撇嘴,一个似笑非笑,垂手而立。

翻白眼之人,自是天潢贵胄越王府世子秦狰。

而被秦烈用眼神鄙夷之人,则是百官之首吏部天官上官鄂。

越王府老管家朱善预料的不错,秦狰的确被喷了,被一群风闻奏事的监察使怒喷了小半个时辰。

对于这种小欻欻,身为都护大将军的秦狰自然不会亲自下场。

监察使一喷,年轻一些的武将们就正面刚上了。

当然,武将们文学素养和个人素质都不是太高,不像监察使那样会引经据典,翻来覆去就是各种生动描写人家女性亲戚的各种器官和姿势,栩栩如生,还不带重样的。

夏朝开国不久,这里大部分人都是从龙之臣,未建国开朝的时候就跟着秦昭,加上当今天子生性宽厚大度,朝议也并不如别的朝代或者别的国家有那么多礼仪规矩,臣子们吵架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当然,文官都是双标狗,要是武将吵架,那就叫廷上失仪,要是他们这些文官吵架,这就叫仗义执言了。

“都给朕住嘴。”一直将面容隐藏在珠帘帽的天子秦昭终于开口了。

天子秦昭微微侧头,看了眼站没站样的秦狰,嘴角勾勒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对于这位侄儿,天子秦昭也是无可奈何。

夏朝建国不久,周遭国家该结盟的结盟,不结盟的也被打结盟了,百废待兴,朝野内外应该专注于国内民生,武将们的权利太大了,长久如此,于中央集权不利。

若非如此,秦昭岂会容忍一群跳梁小丑隔三差五的弹劾自己的亲侄儿。

当年越王秦烈前去镇守边关之前,他这位做天子的可是承诺过的,越王府大世子秦狰三世子秦游,只要不是犯下那诛九族的谋反逆罪,他这位做天子的大伯无论如何也要鼎力庇护。

“秦狰虽未按约定之日归来,可行伍之中的事哪有那么些个约定俗成,既已平了叛,众位爱卿也就不必纠结于此了,秦狰平叛之事,无功,亦无过。”

说完后,秦昭扫了眼文官之首上官鄂,后者微微颔首,出班奏道:“老臣,附议。”

诸监察使见到带头大哥妥协了,自然是偃旗息鼓,几个弹劾秦狰的人也退下了,将脑袋压的低低的。

秦狰冷冷哼了一声,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晚上蒙个面抓几个监察使狠狠揍一通出出心中的恶气。

仲裁者皇帝陛下发了话,自然没人再追究此事,接下来,朝臣们则是商议正事,一个是赈灾问题,一个是劝农之事。

这两件事和武将没有任何关系,一个个双眼望着横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数着时间等退朝下班。

赈灾之事,朝廷自有章法,委派大臣去监督便是。

倒是这劝农一事,民部与礼部却争论了起来,吵的面红耳赤。

所谓劝农,是要鼓励农耕之事,农耕乃是顶了天的大事,一般到了这个时节,朝廷会下发一些奖励政策,极为关注。

这种事自然是民部主导,至于礼部,无非就是弄几首劝农诗喊喊口号罢了。

可问题出就出在这“诗”的身上了,往年若是丰收,礼部就会争功,说他们的劝农诗起到了作用。

反之亦然,倘若收成不好,礼部便会说是民部督导不利,总之,礼部必须掺和一下,有功就抢,有过就躲。

民部接连吃了几年亏,如今也是长记性了,说什么都不让礼部参合。

都是读书人,又不是只有你们礼部会作诗,我们民部会喊口号作诗的人才也不少。

一番争论,以秦狰为首的众武将自然乐的看戏,恨不得一人发把兵器看着这群文官血溅五步,总吵吵不动手算个什么事。

一时之间,礼、民二部争执不下。

作为天子的秦老大秦昭微微清了清嗓子,殿内再次恢复平静。

“上官爱卿。”秦昭目光落在了宰相上官鄂的身上:“这劝农诗一事,爱卿有何想法?”

要不说天子也是个老机灵鬼,一看两边人又要他圣心独断,直接把这锅甩给吏部尚书上官鄂身上了。

上官鄂再次出班,微微一笑,目光一转,落在了秦烈身后兵部尚书恭文华的身上,淡淡的说道:“近日耳闻恭大人诗性大增,前几日做了首诗,就连陛下都盛赞不已,不如,今日恭大人就以劝农为题,当庭赋诗一首可好,若是佳作,传召天下岂不是一桩美谈,让世人知我大夏将领们皆是允文允武,上马可平天下,下马亦可安天下。”

秦狰眯起了眼睛,心里连连骂娘。

他就知道,这老王八蛋肯定得日常找茬埋汰一通武将们,果不其然。

想来,对方正是因为前些时日撤裁京卫无果一事耿耿于怀。

大夏国文风日益昌盛,世人尤其喜爱诗文,就说这朝中,凭着一首诗被举荐为官甚至平步青云者不知凡几。

在这大殿之中,谁不知道这些武将们肚子里没二两墨,上官鄂之所以刁难恭文华,一是因为前几日撤裁京卫献诗一事,二,则是想要将今天的事情传出去,让天下知道知道,这些所谓的武将们,连劝农的诗歌都做不出来。

还什么允文允武,他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夏国武将们就是一群臭文盲。

“好了好了。”秦昭见到兵部尚书恭文华下不来台,挥了挥手道:“就不要为难恭卿家了,劝农诗一事,就由礼部负责吧,退朝。”

群臣低头称喏,秦昭率先离开,来到了偏殿后刚要处理公文,一位老太监匆匆走来。

见老太监神色不安,秦昭皱眉问道:“又出了何事?”

“骑司秘奏,事关斐国。”老太监将一个小竹筒放在了案几上。

所谓骑司,和明朝的东厂差不多,属于是皇帝的私人狗腿子,不说遍布大夏每个角落,至少这境内十二道发生的一些大事都能尽快呈报到秦昭的面前。

秦昭揉了揉眉心,并没有打开竹筒:“说便是。”

老太监解释道:“这是三天前渭南道骑司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十日前,斐国派遣了使者进入西蛮境内。”

所谓西蛮凉戎,指的是由无数游牧部落组成的国家,虽然国土并不广阔,不过子民从小游猎,可谓是全民皆兵,国民并不崇尚“礼孝”二道,信奉的是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哪怕是建了国,依旧不改掠夺本性,周边国家皆以敌对之。

至于斐国则是汉家四国之一,若论国力,比之大夏强上些许。

秦昭面色微变:“二国边境常年冲突不断,斐国虽然国力强大,可也是百受凉戎其害,为何派遣使者秘密前往凉戎境内?”

“尚不知晓,除此之外,渭南道骑司还探到了一则传言,斐国的飞云公主似是离开了斐国国境。”老太监看了眼秦昭的脸色,继续说道:“不过如今天下承平已久,各国国君谁又愿轻启战端呢,依老奴看,便是那斐国与西蛮凉戎休战又如何,倘若两国联合有所不轨,难道就不顾及邻国渔翁得利么。”

“话虽如此。。。”秦昭面色莫名的继续说道:“静观其变,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传朕口谕,命秦狰在京中暗中调查飞云公主是否入京,若是查实,莫要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