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暮秋的夕阳斜照在西山上,映得山脚下整个靠山村都洒上一层金黄。
村里家家屋顶都升起袅袅炊烟,住在村口的陆伏贵家也不例外。
他家低矮的厨房上的青烟,也徐徐冒了起来。
却续命似的,断断续续,忽儿,又没了踪影……
“呸——”
钱钏将飘到嘴里的草木灰,恶狠狠地吐到已经熄了的灶膛里,好容易平静下来的灶膛,又掀起一阵躁动。
看着飘荡在四周的飞灰,钱钏深深地叹了口气:
钱钏原是个刚刚转正的房产中介,为了冲业绩,她给自己买了一套单间,还美其名曰:自己的佣金自己赚,很划算!
虽然只有小小的三十多平,虽然背负了一大笔贷款,但好歹她也是有房一族了。
房本办下来那天,她美得不得了,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多喝了几杯,举着房本傻笑半天后,
就没了然后……
再次睁开眼,就到了这里,变成瘦小的钱串子,睡在这低矮黝黑的厨房里。
过了好几天她才弄明白,她是穿书了。
一本“大女主”文里。
按照大女主文的逻辑,男主地位高贵,女主全家祭天……
不过,这都和原身钱串子没什么关系。
因为她是反派那一边儿的:
书中的大反派陆濯,幼年家中遭变,被忠仆所救,带到了靠山村。
忠仆尽心尽力将他养大,供他读书,期望他有朝一日,能为父亲平反。
结果,他因太过极端,成了下场凄惨的大奸臣。
而钱串子,就是救陆濯出来的忠仆陆伏贵,家里的童养媳。
——是陆伏贵的妻子张氏买给她自己大儿子陆栓儿的!
书中关于钱串儿的描写只有一句:“陆栓儿的童养媳人唤钱串子,躺在那里像个芦柴棒似的,已经死透了……”
发生在陆濯参加科考前一年。
如果硬要找出她存在于这书中的意义,大概,就是为了给陆濯的少年时期增加一些黑暗的记忆?以便为他后来的黑化做铺垫?
咳,猜的。
书中没说她是怎么死的,只说是被折磨至死,也没说确切时间。
钱钏约略算了算:
现在陆濯还未参加科考,但他已经十五岁了,书中陆濯十六岁参加小考,说明原身的死,就在今年。
她深深为自己的小命儿担忧。
“呼——”
钱钏将面前飞舞的草木灰吹开。
一想到随时可能毙命,她真想把手里的火石火绒都摔进灶膛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鬼地方。
但,不行!
至少暂时是不行的。
一是她身无分文,连衣裳都是张氏穿破不穿的,补丁摞着补丁。
若离开陆家,吃穿住用行,哪项不要钱?总不能去做乞丐——能不能讨到饭不说,在这个时代,她一个未成年女性,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
二是因为,回她老钱家更不可能。
原身本不姓钱,她从小被人卖掉,恰巧被同样是穷人的钱家人给捡走。
后来又被钱家大哥卖给反派家了。
钱家不是亲的,卖则卖的顺手,救她是不可能的。
她若当真回去,说不定要再卖她一回。
离开只能慢慢谋划!
以后她不光要离开,还要好好活着,赚很多的钱,买很多的房——想想她刚买的那个单间,就肉疼的慌。
鬼老天!
有了目标,钱钏定了定心。
平复心情,重新蹲回灶膛前,把细草弄松散,拿出火石火绒,“啪,啪”两下……
灶火终于再次“腾”地燃了起来。
她忙添些细柴进云,等细柴也着了,才舒了口气,顺手添两根粗柴进灶膛。
弄好灶火,起身往锅里添两瓢水,扔半勺米进去,再往上头搁上隔水的高梁秸篦子,篦子上放几个杂面馒头,旁边搁上仨鸡蛋——这是她给一家人做的晚饭。
“咳咳……咳咳咳……”
堂屋传来隐隐约约的咳嗽声。
那是陆伏贵的声音。
他卧病在床时日不短了,听那整日整夜咳得撕心裂肺的动静,钱钏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毙命。
不过,她仔细想了想,隐约记得,书里的陆伏贵虽然一直病恹恹的,却硬是撑到陆濯考完乡试后才死。
这样一看,他的命且长着呢。
钱钏挑挑眉:爱活多久活多久,反正不关自己的事。
毕竟,在整个家里,陆伏贵除了对陆濯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其他人全都不管,包括他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
自己一个外来的童养媳更免谈!
她坐回灶前的小木墩上,看着眼前灶火忽时忽暗地闪烁,继续盘算:
再等等,等自己稍微长大一些,找到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的法子,就离开!
她不想“像个芦柴棒一样”死去,也不想和大反派有牵扯,更不想嫁给那个“未婚夫”陆栓儿。
前两条不提,也不说张氏怎么折腾她,只说陆栓儿是个傻子,她就不能嫁。
没错,她的未婚夫陆栓儿,是个傻子,真傻子!
陆栓儿,村里人称“陆大傻子”,不是因为憨厚,也不是调笑,是因为,他确确实实是个傻子,娘胎里带出来的!
早年,陆伏贵家计艰难,与张氏新婚后不久,便出门讨生活去了。
之后张氏难产加早产,好容易生下陆栓儿。
张氏看着躺那里奄奄一息的儿子,不知花了多少银钱,请镇上、县里的太夫、郎中、神婆……
能请的都请了!
陆栓儿活了下来,却是个到了两岁还坐不稳,到了五岁还说不了话的傻子。
最后她求到白云山的道观里。
道爷掐指一算,说:陆栓儿天生体弱,心智不足,命里有的,胎里带的,怕是活不过二十岁。
张氏听了这话,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陆伏贵不在家,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就只能这么哭啊哭,哭到最后,村里人都知道了。
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方圆不知多少里,没有不知道的。
人人都说:陆栓儿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活不过二十岁的傻子。
刚开始她还不觉得怎样,到了陆栓儿十四五岁,要说亲的时候,她才真的急了。
别说靠山村,就在这七里镇方圆,就没有肯嫁女儿给她家的。
谁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活不过二十岁的傻子?
就算图银钱肯嫁,可这明摆着进推女儿进火坑的事,都架不住名声难听。
太平盛世,乡里人家,只要能吃上一口饭,少有卖儿卖女的。
十里八乡,谁也不愿被人戳脊梁骨。
就这样,火烧眉毛一般,媒婆冰人,跑了一家又一家,愣是给儿子找不到个媳妇儿。
到了陆栓儿十六岁上,钱家大哥听到了这事……
钱家大哥让人捎信儿来的时候,张氏高兴的无可无不可,迫不及待地去瞧了钱串子,却十分勉强地将她带了回来——她太小了,那会子才不过八,九岁,陆栓儿实打实的十六岁了。
若等到陆栓儿二十,钱串儿还不到十三。
万一……万一那道爷说的是真的,钱串儿未必能圆房,留种更不必提。
当日的张氏,本是不愿意的。
钱家还有个大女儿,比钱串儿大上两三岁,若能买回去给陆栓儿做媳妇,可比钱串儿强上百倍。
钱家大哥怎么肯卖亲人?
张氏无法,只能将价格压了又压,最后掏了两串钱,将她带了回去。
就这样,钱串儿成了她的浑名,她也成了陆家的童养媳,还是个不怎么招婆婆待见的童养媳。
许是从小颠沛,吃够了苦,钱串儿年纪虽小,烧火做饭,洗衣喂猪,家里的活计,样样都拿得起来。
若非还小,怕是里里外外都不用张氏搭手。
就这样,张氏才渐渐平复下来,虽仍不待见,倒也不见天打骂了。
只是近来,眼瞧着陆栓儿年纪渐长,她心中又添了一段不好言说的心事。
钱钏也觉得最近的张氏有些不大对头。
想到她除了常盯着自己的小身板打量之外,还常常和陆栓儿躲在西厢房滴滴咕咕,隔着窗子对自己指指点点,她心里总有些发毛。
钱钏摇摇头,将这些糟心事压下,盘算着怎么想法子出去瞧瞧,看能否找些赚钱的机会,也好早日为离开陆家做打算。
想到村子离镇上和县里都不算远……
没等她想完,腰上忽然一紧,背后一个怀抱靠了上来。
她被人拦腰抱住了!
“啊——谁?放开我——”钱六儿挣扎。
“呵呵,哈哈……媳妇儿,媳妇儿……”
耳后传来憨实的男声,一听就知道是谁——她的未婚夫,陆大傻子。
“你做什么?”钱钏急忙扯开他的手,不料却被他抱得更紧。
“媳妇儿,媳妇儿……煮饭,娘说,煮饭……生米……”
陆栓儿心智不全,能学着说出这些已是不易。
“什么生米熟饭的?你放开我先!”钱钏用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
“煮饭……煮饭……”钱陆栓依旧喃喃。
“生米熟饭”?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他想强上自己!!!
真是哔了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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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收,我不收,咕咕日日愁不休!
今不藏,明不藏,太太何时能上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