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三月春暖,熏风雁回,草长莺飞,冻土松融。

京城之内且不提,京郊早已是一派春景盎然,对于钱钏来说,正是造房子的好时节。

可惜,她最近被嫣红拘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

因为,她和陆濯的婚期要到了。

“这不是还有几日才到正日子呢吗?”钱钏低三下四地向嫣红请求道:“我保证,到工地上什么都不干,能闭嘴绝不开口,能动口绝不动手。”

“不成!”嫣红拒绝得斩钉截铁:“你说什么都没用。我还从未见过你们这样的新人,二弟就算了,他日日在新宅子那边安排,又有唐封帮他,虽说不曾休沐,至少听说那头已经事事齐备了。你呢?绣了几个月,连个盖头都没弄好!”

“呵呵呵,”钱钏讪笑道:“我主要是没有那个天份……”

“什么没天份?你就是不用心!”嫣红早就看透她了。

为了给她赶出要用的成亲用品,嫣红连着赶了好几个晚上,才将将替她弄好,勉强不耽误事。

“你呀……”嫣红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恨她不上心,“你放心吧,工地那边,我让三弟先盯着,齐师傅爷儿俩都在,我有空也会去,保证不会出岔子,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钱钏看她这架式,知道这几日是不可能出得了门,只得叹口气,道:“行吧行吧,你美,你说什么都对!”

嫣红这才满意一笑,道:“我虽不比你美,说得却是对的。还有二弟,你说朝中有多少事能忙得完?婚期临头了,还日日上朝上值呢……”

唠叨归唠叨,对于陆濯的政事,却不好置喙,也就点到为止。

其实此事不能怪陆濯,他着实想早些休婚假,打算全心全意准备婚事。

也早就向中和帝告了假,说要多歇上几日。中和帝也确实准了。

怎奈朝中之事,并不像普通人想像的那样简单。

就比如今日早朝时,许久未曾上朝的萧临远居然来了,他余话未提,只上了一本,说要回封地去。

这可是惊憾朝堂的大事。

萧临远上书说,先帝已故,孝道已尽,圣上又勤政爱民,京政已无其可挂念之事,恳请圣上恩准其早日回封地,做一个闲散家翁,每岁为大梁,为先帝和圣上祈福,唯求天赐风调雨顺,四海咸安,励精图治尔。

大梁朝中虽有定规,皇家嫡系分封之后,须得前往各自封地过活。

而亲王们在地方,除非紧急关头,圣上派人千里传报,寻常并无实权。

王府内除了规定的两千府军定数,是绝不能拥有兵权的,这样一来,即使到了地方,也不过是个空头王爷,除了尊享富贵之外,毫无权利。

很多亲王因贪恋京中权势,又因帝王不计较或宠溺,迟迟不肯回封地的大有人在。

萧临远自然不是贪恋京中繁华才留下的。

可如今突然上书要离开,倒让京中诸人摸不着头脑。

中和帝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当场只收了奏本,又依例劝了几句,说甚么:皇叔乃朝廷重臣,何不在京中陪朕过了下个新年再说云云。

既不说让走,也不说让留,就一个“拖”字诀。

萧临远自然坚持要去封地,之后,中和帝便将奏本留下,说要好好考虑考虑再说。

中和帝没什么经验,也没什么可考虑的,他主要是想问问方洪和陆濯的意见。

对于中和帝的询问,陆濯道:“臣以为,不可放景王去!景王殿下被先帝分封在虔城,那里虽非边城,却离京城颇远,若……,朝廷岂非鞭长莫及?”

其实说到底,他担心的并不是景王如何,而是知道,这次萧临远请命去封地,绝非是其本意,而是袁为志在背后撺掇的结果。

近来的袁为志,在朝中可谓极不好过。

最先不过一小小的御史弹劾,因并非大事,朝中每日所弹劾之人又颇多,他起初并不在意。

谁知后来几日,每日都有人弹劾他,什么“占人土地”,什么“为了一方好墨,强人所难,”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有人弹劾他“强抢民女”,这岂能忍?气得他当场破口大骂。

这些也就罢了,听起来虽惹人生气,却十分无厘头,正经对待吧,人会笑其格局太小,竟把这种话当真;若不理吧,许多事慢慢竟能传得像模像样,跟真的一般。

直到有一日,有人弹劾其“背弃师长,谋害同窗”,所提之事,居然是当年先帝当政时,其座师苏九明之祸。

袁为志站在朝堂上,听得心头大震,心下不由暗想对策。

哪知中和帝依旧将此事照前例,收到案头,留中不发。

袁为志心下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因想:必定是背后之人罗列罪名时,阴差阳错地将此事加了进去,未必知道事情真相。

后面几日,他心内虽有怀疑,因有前面许多莫名其妙之事在先,便只按在心内,只当其与其他一样,不过是有人想借机将其扳倒罢了。

他也在查此事的背后之人,怎奈查了许多弹劾他的言官,哪知查出来却发现,这些人相互之间并无或亲友或师门抑或是其他厉害关系。

这倒是奇了。

他将目光转向朝中,能想到有理由整治他的,就只有陆濯?可他的表现却不大像,比如他所递上的奏本,陆濯所做票拟,几乎从未反驳,有时甚至还推动其目的。

若说他要针对自己,却不像。

那就只有另外一个了:方洪。

这个老狐狸和他并无甚私仇,那就只能是一个原因:景王萧临远。

当日先帝崩于临水,最有可能上位的,就是景王,那是也是景王离那个位置最近的时候。

虽后来未成,但谁不以为他是中和帝的最有力对手?

乃至后来中和帝皇陵回京途中遇袭,朝中人人都猜测是景王所为。

可袁为志知道,景王虽动过这个念头,却被他拦住了,何曾真的动过手?

那就是有人想将这件事安在景王头上。

虽说当时并不是景王一派做的,中和帝和朝中虽无人提起,可人人心里都这样认为,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当时他曾怀疑过,一这切事情背后,年纪轻轻的陆濯,恐怕就是那个幕后推手。

现在看来,是方洪无疑。

因为,方洪才是最大的保皇派。

他为了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可以做出任何事——不管那个位置上坐的。

想到此,袁为志不得不对方洪起了戒心。

可若想和方洪相抗衡,实在有些不大能敌,因为袁为志如今只是个被架空的通政司史,除了暂时未成气候的门生,故旧皆是当初苏九明的人,自然也用不上。

其他能用的,就只有景王萧临远。

双方势力居然想差甚远。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袁为志心内开始着慌。

他将想法告诉萧临远,道:“方洪这个老狐狸,当初就对殿下戒心重重,咱们若不想法子提前应对,只怕将来再无还手之机!”

对于方洪,萧临远其实并不觉得他会如何,概因方洪无论在朝上还是私下,对他都还算不错。

甚至先前圣上皇陵遇袭那次,方洪还曾私下安慰下萧临远,说知道不是他做的,让其不必放在心上。

袁为志见其动摇,急道:“难道殿下忘了原先的志向吗?即使殿下现下肯放手,难道先前的一些事,就查不出?如今,中和帝只是不知道,若有朝一日传到他耳中,或被查出来蛛丝马迹,旧事重提,这世上,岂有不计较的君王?”

见其犹疑,袁为志下了剂猛药:“就算殿下现在肯收手,中和帝如今不计较,可殿下想过没有,待有朝一日,中和帝地位益发稳固,而殿下苦心经营多年之势渐渐消散,到那时,圣上若要计较,殿下又该如何自保?”

其实这些假设,是基于中和帝隐忍却刚愎的性格之上,他们不相信,中和帝是真的像如今表现出来的那般宽和,即便是,但久居上位之人,如何能保持这份心性?

人心是会变的。

萧临远果然被其说动了。

这回的上表,一为试探,看看中和帝的态度;二来,若中和帝当真准了,那他们也就该准备抽身退步之路了。

陆濯知道其中关窍,自然不愿让其立时轻动,见中和帝问,便说了自己的意见:“不能让他走!”

而方洪却想了许久,道:“按制,景王殿下确实早就该往封地去了。先帝亲民爱子,不余父子分离,不愿其往封地去,情有可愿。如今圣上年轻,他本为皇叔,去往封地乃是应当应份的。”

中和帝轻轻点头,陆濯却微微垂了眼帘。

方洪又道:“我知道陆大人所牵挂之事,老臣亦有此担忧。不过,景王的性子老臣知道,他先前虽做过不少事,但碍于特殊时期,圣上不可过多计较,至于这回……不如,我先拜见景王殿下,瞧瞧他的意思。若他当真是受人蒙蔽,老臣劝说一回,他必定会明白其中厉害关系,想来,亦不会轻动了……”

这意思是想要和平解决了!

陆濯对此没有异议,反正无论景王如何做,他都有对策。

中和帝见两位膀臂皆不再有异议,便同意了方洪之策,只待其与景王分说后,便下昭送景王去虔城,还打算,到时要多多地封赏,以免他心内不甘。

陆濯不管中和帝的这种无谓的宽仁和方洪的无端自信,他不信萧临远甘心情愿地做个亲王,更不信袁为志会就此罢休。

万一,萧临远确实被方洪说动了,不再听袁为志的,也不掺和袁为志的事。

那自己也不是不可以放萧临远一码,端看其如何做罢了。

这些麻烦事且放给方洪去做,他不愿管,因为婚期实在近了,这才是他的头等大事,等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