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常大奶奶和方起焕跑到钱钏的京郊工地来,开口就说钱钏有预谋地低价哄了她家庄子,让她还回去。

钱钏不耐烦地叹气,昂首道:“不还!”

“好哇,好哇——”常大奶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钱钏道:

“你不就仗着背后有陆濯,以为就很能耐了?他不过是个毛小子,这两年撞了大运,才得了个官做。我就不信,没人能治得了他!这天下是圣上的天下,不是他陆濯能一手遮天的,难道还能没有讲王法的地方?

你伙同房产经济低价哄了我家的庄子,绝不能就这样算了!你等着,我必要告到官府,定让你加倍赔偿!”

常大奶奶虽气得发颤,讲话条理却还清晰,知道自己这回来是做什么的。

果然,她话方落音,方起焕忙半真半假地劝钱钏道:“你们以后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因为这些俗物闹到不可开交?依我说,你们双方各退一步,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方是长处之道!”

钱钏按住要说话的嫣红的手,挑眉问道:“哦?不知方公子有何高见?”

方起焕见问,忙搓搓手道:“高见不敢当,倒是有些还算中正的想法,或许可解你们的难处。”

常大奶奶当然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她整肃了面容,用帕子轻轻拭了拭面颊,半昂了头等他下文。

“愿闻其详!”钱钏也道。

方起焕说道:“如今这庄子连带田地,已经挖成这般模样,若要原原本本还给常府是不可能的了,不如……钱姑娘就用十来间铺子作赔,常家拿了铺子,也莫要再追究土地。如此一来,双方矛盾可解,谁也不算吃亏。”

钱钏差点被他这话给气笑了:“原来,你们是冲着我的铺子来的!”

她的十间铺子,最少也值两万两银子,常大奶奶倒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方起焕虽然不是个好人,但在美人儿面前,他还是要脸的。

他知道这番话说得不地道,青白的面容竟带了一丝赧色。

那常大奶奶却比他还不如,她再次用帕子拭了拭唇角,傲然道:“既然方表弟开口了,我不好不卖你这个面子,这个亏,也就我们吃罢了。”

“别——”钱钏道:“你可千万不能吃亏,这样吧,你去告,或者……看哪里能给你作主的,就去寻来,告御状也成。若大梁律法规定,我这合法买卖的田产,你可以随时反悔要回,那我必定将土地庄子,原原本本地给你,以后也不做这门生意了!”

钱钏当初买这庄子虽然压了价,但价格却是在合理范围内的,也是通过房产经济到官府过了契的,自然不怕她去告。

若她敢以不存在的势力压人,且不说有陆濯在背后,单说已经买了铺子的京中贵妇们,就不会答应。

由于她的首发宣传点是在安国公府的赏花宴上,所以这一回的客户群,除了几位确实有眼光的投资商,其他大多是京中官眷。

她们付了真金白银买铺子,自然和钱钏这个开发商形成了天然战线,若有这么一群人在背后撑着,还能让常大奶奶给坏了事,那她以后还真不用做这个生意了。

常大奶奶和方起焕本以为这次的事是十拿九稳的,他们料定,钱钏必定不会给十来间铺子,但到时谈讲谈讲,给上三五个铺子,那也是赚大了。

却未曾想过,这么一个小妮子,竟如此硬气。

方起焕忙道:“钱姑娘为何如此固执?都是一家人的事,有何话不能说开的?闹大了,都不好看。再说,你是做得如此大的生意,别说闹到官府,就是有人日日来给你搅局,你的生意也不好做不是?人常说,和气生财……”

方起焕虽没什么能为,这几句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平时做生意的人家,讲究的就是个“和气生财”。

不管有理没理:倘若当真有人使坏,找了人坏了主家名声,或者整日有人闹事,就算主家有理,但因着先入为主的印象,大家也就不光顾或少光顾,生意自然就淡了。

不过,这种法子,大多无赖地痞用,在权贵中倒是少见。就算有,也是遮遮掩掩地偷摸找人做了就罢,否则被人知晓,太掉身价。

如今方起焕大明大摆地放到台面上说出来,为的还是钱钏手里的铺子。

钱钏冷笑道:“有本事现在就来,但凡我没看到你们派来的人闹事,你们就是孬种!”

常大奶奶如何肯吃这口气?她不顾方起焕阻拦,叫道:“来人——”

候在路边的六七个随从闻唤,齐齐踩着泥土地跑了过来。

“给我砸——”常大奶奶令下。

随从本不知发生何事,因听主子下令打砸,身子虽动了一动,却你看我我看你,犹犹豫豫谁也不肯先动手。

不怪下人不听常大夫人的话,其实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常家势颓,为了省开销,近来悄悄放了许多下人出去,留下的谁还不知道常家不比从前?主家不行,下人在外也矮人一等。又知道此处地方,乃是内阁辅臣家的产业,如何敢动?

二来则是,此时的工地上,除了石料,木料,就是泥土渣滓,他们赤手空拳,砸什么东西呢?搬石头砸自己脚吗?!

随从不动手,常大奶奶气得简直发疯,她索性自己动手,左右瞧瞧,没找到能动手的物件,最后,终于在方才堆码材料的上头,看到一摞瓦当。

她三步抢上去,抓起最上面一块,高高举起,照着地上一块条石,用力一砸。

“当啷……”瓦当应声而碎。

“来人——”

钱钏一见,心里有了计较,大呼来人。

工地上自从材料越来越多,庄内放不下,慢慢堆到了庄子外头。为防失窃及万一出事,便请了安保日夜看守。

后来开工后,自然也需要人巡查,便加派了人手,常驻在工地上。

方才常大奶奶争吵时,已经将人引了过来。几个穿着统一制式短打的安保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监看着,如今听钱钏一叫,马上奔来,站在钱钏和嫣红左右,共有十余人,虎视眈眈地与常家随从对峙。

常大奶奶见势一惊,却不肯服软,梗着脖子道:“你要做什么?仗势欺人吗?”

钱钏阴阳怪气道:“哟,我可不敢。你到我工地来,故意毁坏的我财物,我一介平民,自然不能拿你如何。能怎么办呢,只好将闹事之人送官罢了!”

说完,摆摆手,虎视眈眈的安保人员果然呼啦啦围了过去,将常大奶奶并方起焕及随从全都围了起来。

只等钱钏令下,便要动手绑人。

常大奶奶吓了一跳,未能想到她竟敢真的动手,气得方要说话,却被方起焕说在了头里:“何至如此,何至如此?”

“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怎地就要去见官了?”

钱钏冷笑道:“谁跟你们是一家人?!你们故意到我的工地闹事,还砸坏了我的青田玉挡片……若不见官也成,那就照价赔偿吧!亲情价,五十两银子一片!”

常大奶奶气急,扯着嗓子道:“哪里来的青田玉,不过是个破瓦片子!竟敢讹我五十两?你是想钱想疯了!”

钱钏道:“是不是的,也不是你说了算。你不愿意就算了,那就见官!”说罢,轻轻挥手,安保们上前,先将几个随从制服押下。

剩下常大奶奶傻了眼,没想到她竟真敢动手。

“你——你你……你竟然敢……”气得说不出话来。

方起焕赶紧道:“钱姑娘,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要么赔钱,要么见官,其余没什么好说的!”钱钏扔下一句话,任他们自选。

常家本就缺银子缺到卖祖产,如今都来讹诈为生了,自然将银子看得极重,也并没有多的银子拿出来。

常大奶奶外厉内荏:“你想得美,我——”

“怎么回事?”

正在此事,一道颇具威严的男声从远处传来。

众人回头,便见一位身穿甲衣的小将军,带着一小队护卫,从大路上策马往工地而来。

钱钏手搭凉篷,打眼一望,正是多日未见的温铉。

温铉本在前军卫的京郊大营,因有事回京,方才路过这边时,见有人围在一处,直觉有事,便不由自主地转了来。

他们来得极快,说话间,已经到了跟前。

“温指挥使!”钱钏道。

“钏儿妹子!”温铉骑在马上,并未下马:“出了何事?”

钱钏摊摊手,道:“也没什么,有人闹事,我们正要将闹事的人扭送到官府去。”

温铉分了个眼神给那站着的二位,和已经被弄倒了的六七个侍从,一撇即离,随后大手一挥,身后的骑兵下马,不理他们惨叫,三两下便将一行人,个个捆了个结实。

“你们敢?!!!”

“冤枉啊,冤枉——”

“等等,等等,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两人见来人竟是近来大名鼎鼎的温铉,还二话不说将自己绑了,皆吓得魂不附体,大声求饶。

方起焕脑子稍稍灵光些,他大声道:“我愿意赔银子,我愿意赔银子——”

闻言,温铉抬手止了护卫的动作,看钱钏怎么说。

钱钏朗声道:“说实话,我并不是坑你们。那瓦当是我们专门找砖窑烧出来的西式图样,本就极难烧制,能做出这么几十块来,已是花了极大的工夫了。漫说它不是玉,就算是真的青田玉拿来,我也是不换的。”

顿了顿,又道:“你如今就算赔银子,也买不回我的瓦当来,依我说,且看官府如何处置吧,这点银子,我也不要了!”

钱钏就想给他们个教训,让他们和旁人都知道,她不是好惹的,没事不要来打她工程的主意。

听她如此说,温铉也不废话,挥挥手,两人便被人用破布堵了嘴,扔上马去。

不用温铉吩咐,护卫队齐齐上马,随时待发。

温铉有话不好多说,调转马头要走,才纵马走了几步,却忍不住回头,最后还是叫道:“钏儿妹子!”

钱钏提脚快行几步,奔到他的马旁,仰头道:“温指挥使?”

温铉盯着她的小脸看了良久,直到眼酸了,方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小山,微微闭了闭眼,道:“你过几日就要……成亲了,若他敢欺负你,就来寻我,我给你出气!”

钱钏一怔,没想到他居然提起这个,心内十分感激,笑道:“那是自然,我早就将你看成亲哥哥了,以后有事不找你还能找谁?既然你也有此心,那么以后我就不客气了,只叫你‘温大哥’,你看可成?”

温铉被她逗得心内一松,跟着扯了笑,道:“当然!”

钱钏笑了一阵,想到一件事,道:“对了,当初你送来的银子,我给你折成几间铺子,你看可好?”

温铉慢慢收了笑,抿抿唇,道:“好!”

钱钏点点头,“那成,我改日让人将文书合同一并送到你府上。”

“不必了,”温铉道:“你先替我收着吧!”顿了顿,因怕自己的话,引她误会,以后不好继续交道,便补充道:“这以后就是我的私产了,若拿回去,哪里还收得回来?”

钱钏自以为了然地挑了挑眉,道:“也成,那以后赚了银子,我让人直接送银票给你!”

温铉扯扯唇,道:“好!”

说完,深看她一眼,猛然回头,一个响鞭打在马背上,马儿便疾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