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素想到此处，便觉着自己多少是捏着了银生越的短处，便嘿嘿一笑道：“我与你去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银生越见她与自己谈条件，便好整以暇地问道：“何事，你说就是。”

“我要将小橘子暂时留在水庄。”到底小橘子在此有玩伴儿，又有水冰儿照料，比在仙衣坊强上百倍，更不必担心有兀连雪这等背后使绊子的。但水庄中只有魔界众人，小橘子到底不是魔界中人，良素原是担心银生越不肯的，不过，如今拿住了银生越的短儿，这事儿就不难了。

银生越听她说的是此事，倒也没有多想，便应下了。

只下一刻二人又吵了起来。

下一刻，二人却是立在那一弯碧潭旁，饶是这碧潭绿得沁人心脾，饶是这月儿倒映在一方碧潭中，如此悠然静谧，也没能止住良素与银生越继续吵架。

却是银生越要良素易容做“妖九月”的模样。

良素自然百般不肯，在银生越身旁装装花瓶已然是她的极限了，竟还要扮作艳名满天下的妖九月？便是妖九月原是凤七的妹妹，良素也在心中不愿。

然为了小橘子，良素到底勉强应下了。

银生越方满意地点了点头。

实则良素却不知，良素是不是扮作妖九月的模样，银生越原是不在意的，他银生越带在身旁的女子，他说是妖九月，谁人敢说不是？他要良素随自己去此次盛会，自然是有旁的缘由，且是非她不可的缘由。

然，良素可以变作任何人伴在自己身旁，却独独不能是“良素”。

昔年，莒生道：“这名女子是我保下的。”

这话银生越如今犹觉得言犹在耳，虽然他不知道为何莒生这般的身份却是对一名仙衣坊的娘子这般在意，然他不想惹莒生，三界之中，他银生越不想惹或者说不好惹的人不多，莒生却是其中一个。

故而从一开始，银生越所说自己必须带妖九月去此次盛会便是哄良素的，唯有借着昔年妖九月之事，哄了良素，方能顺理成章说服良素易容，换了模样，他才能免去不少麻烦。

至于真正要良素陪自己去的缘由嘛，此时不必说，良素到了自然便知晓了。

只下一刻，银生越提出的要求良素却是说什么也不干了。

银生越道：“既是扮作妖九月，穿成这样……”银生越上上下下看了一眼良素的装扮。

良素却是大喇喇一挥手道：“你放心，我自然不会穿着仙衣坊的衣衫去，这点我省得。”

“可是……我说的不是这个。”银生越又皱了皱眉，方道：“既然是扮作千红艳魔窟的头牌花魁，自然要有花魁的样子，妖九月若是伴在我身旁……必不会穿得这般不解风情。”

“你想做什么？”良素忽地下意识用手拉了拉衣襟。

岂料银生越却是笑了，这回笑得格外邪恶，亦不知他自何处取出一套衣衫，良素再看，竟与自己昔年在千红艳魔窟假扮妖九月跳舞的那身衣衫颇为相似，这哪里是衣衫，分明就是一层薄纱，银生越是从哪里寻来的？莫不是去寻那千红艳魔窟的妖母特特要了一身儿罢？

良素眼看着银生越手中托着那一身薄纱，笑得格外欺负人的模样，恨不能一脚将他踹到碧潭里去。

反正，她不穿！

绝对不穿！

若是这回从了，以后再被人知晓，她良素在三界中还混不混了？

此事决不能从，谈都免谈！

银生越见良素转头拒绝的模样，却是轻轻一笑，只缓缓道：“不穿？”

“不！”死也不！

“真不穿？”银生越又笑。

“绝对不穿！”

“罢了，不穿便不穿罢。”银生越却是手往身后一袖，那薄纱便忽地不见了踪迹，却是转身便要走，堪堪已然要踏水碧潭之上离去。

这般好说话？不像银生越的做派呀？

良素心中忽地生疑，问道：“你去哪儿？”

“我？去寻那真的妖九月姑娘，她必是肯穿的。”银生越连头都懒得回，却是轻描淡写道。

你！

好，银生越，算你狠！

良素一旋身跟上银生越的脚步，亦在碧潭之上踏水而行，却是唤道：“拿来！”

“什么？”银生越驻了脚步，故意问道。

“明知故问，你拿不拿来？”

银生越这才轻轻一转身，那头银发在这月色碧水映衬下，竟是若一道星河闪过，银生越轻轻落在良素身侧，将那一身薄纱拱手递上，只嘴角却是笑得格外得意。

良素一把拿过那“薄纱”，却是忽地一旋身，一脚踢向银生越，姑奶奶想一脚踢你进水的心思不知忍了多久！

然，银生越却是悠悠一转，便避过了良素的暗算，身形都不曾乱过一分，依旧在这碧潭明月下长身而立，依旧一头银发灿若星河，依旧美得不可方物的一张脸上得意地笑着，却是道：“我等你他日穿给我看，必是美艳极了。”说罢却是踏了那一弯碧水身若翩跹扬长而去。

过不得几日，却是银生越与良素相约离开水庄的日子。

良素将小橘子特特托给了水冰儿，虽则上回水冰儿道小橘子似魂魄有异，然良素亦没有太堪透，一时想不明白却也是没有旁的法子，如今要紧的是先将小橘子身上摄心丹的毒解了，又水冰儿照看良素自然是放心的。

小橘子听得要将他留在此地，却是有些不愿意，虽则阿诺几个如今待他极好，然没有人能与他的良素姐姐相比，小橘子最希望地便是待在良素姐姐身边。

良素见小橘子只低头不说话，却是心中不舍，蹲身下来抱着小小的孩子道：“小橘子，你可是舍不得我？”

小橘子点点头，却不说话，这孩子性子素来安静，也从不随便说出自己的想法，却是处处为旁人着想。良素如何不知？看着却更是心疼他，道：“小橘子，你若是想哭便哭出来，小孩子家家不必忍着。”

小橘子听见这话，忽地抬头看着良素，眼中果然含着汪汪的泪水，小橘子一眨眼睛，泪珠儿便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小橘子却用袖子用力擦着道：“我不哭，我不能哭，良素姐姐，你和莒生哥哥都说过，男孩子不哭！”

良素听着心中酸涩，将小橘子抱入怀中道：“傻孩子，男孩子吃苦受累流血都不能哭，但是，舍不得的时候可以哭。”

“真的吗？”

“嗯。”

“良素姐姐，我舍不得你，我不想留在这里，我要跟在你身边，你带我走好不好？”说着小橘子再不压抑自己的伤心，却是伏在良素怀中大哭起来，小小的孩子直哭得小肩膀一怂一怂的，却是好生伤心。

良素只抱着他，任由他放肆地哭着，待小橘子哭了好一阵子，终于慢慢变作了抽噎，良素方道：“小橘子，我要去的地方有些危险，不若你在此处，有水冰儿姐姐照顾你，还可与阿诺几个玩耍，岂不是更好？”

“不好！没有良素姐姐的地方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