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沁听了这话，眼中隐忍的伤痛却越来越浓郁，他只看着良素，此刻，只有老天知晓，他多想将她拥在怀中，告诉她，今生他最爱的人就是她！

然，他不能！

云沁哑着嗓子道：“我……只愿她好，若她能得所爱，我便为她高兴，若有人负她，无论天高水长，我必要追回她，也必不会放过那个负他之人！”

良素忽地一笑，道：“云沁，你这个大傻瓜，若是打不过那个人呢？”

“那便拼上性命！”云沁说着，一双宝石一般的眸中蓦然生出光辉，却是看着良素。

良素亦看着云沁，忽而泪珠便落了下来，只面上却在笑，却道：“甚好，还有，记得不要骗她，若是你喜欢她，一定不要骗她。”

云沁抬了手，想为良素拭去落下的泪珠，然手抬了一抬，终究是悬在了半空，只哑着嗓子道：“我不会骗她。”

这一日，良素织出来太多纱绢，云沁竟一时用不完，便着栗家堡的军士们统统仔细收了起来，栗阵早便自仙衣坊归来，见了这许多的好东西，焉能不高兴，却是大呼着要好好感谢良素。

栗阵大约是栗家堡第四拨想问良素为何没有现身坊主大人收徒大典的人，却被凤七死死拉住了。

这些日子，良素便躲在这演军场，云沁伴着，每日只琢磨如何改良那蚕丝做的网，时不时与云沁又研究一番，要据那网的用途不同变换纱绢大小，二人这一番忙碌之下倒生出了从未有过的默契，又似在这番忙碌中，一齐忘记了这些日子来历经的诸多不快。

这一日的夜晚，如栗家堡许多个寻常的夜晚一般，夏日的月夜微微透着一些凉爽，夏虫啾啾鸣叫，盛放的莲荷晕染了整个栗家堡的淡淡莲香，月儿却有些羞涩，轻轻掩映在浓郁的绿树隐蔽之中，栗家堡便幽暗了起来，只有些若隐若现斑驳的树影随了夏日轻微的风轻轻摇曳。

这样的夜色在栗家堡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每一个盛夏的夜大约都是如此。

然，许多年后，良素想起这个夜，心依旧会揪起来的疼。

这个夜晚，良素如往常一般静静入定，令霓裳九针的功法运行了数个周天，待运行毕，立起身子，正要松泛松泛，蓦然听见门外有轻轻的扣门声。

这么晚，却是谁来寻她？

良素将房门缓缓打开，却看见那个她朝思暮想却不敢见的人。

依旧是一身素银的衣衫，依旧是一张明若青山丽水的动人面庞，依旧是一副俊逸若仙的姿态，还有那双眼眸，依旧是若这夜晚的星河一般。

“你……怎么来了？”

“我来寻你呀。”莒生见了良素，面上忽而便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你怎么大半夜闯进栗家堡的？”栗家堡三万守军在他面前竟形同虚设，这也就罢了，旁的不说，光是云沁设的那些法器哪一个是吃素的？良素上回都险些折在里头。莒生却这般大咧咧就闯进来了，简直如入无人之境，还有风俊路郁呢？便是打架打不过莒生，发现总不是问题吧？

莒生却依旧笑着，道：“你想知道？”

便在这说话的功夫，莒生蓦地便不见了踪迹，便连灵力的痕迹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良素蓦然明白过来，仙衣！莒生身上的仙衣必不是凡品，这仙衣恐怕有藏匿身形的作用，藏匿身形倒不稀奇，然连灵力都能藏匿，这就有些霸道了。

云沁设下的法器但凡测到灵力波动，必有反应，然，莒生却连灵力都隐匿了，难怪能若入无人之境一般进出栗家堡，这般的本事，栗家堡三万守军简直形同虚设。

良素咋了咋舌，却忽地面上一冷，道：“果然是坊主大人，这身仙衣果真了得，天上地下怕是没有你不能制的仙衣。”

莒生见良素前一刻还好好的，这会儿忽然便说出这样的话，却是轻轻蹙了蹙眉，只下一刻又软语轻声对良素道：“良素，你别误会，我给你看不是炫耀之意，只是想让你知晓，我不会再隐瞒你。”

“既然如此，我看过了，你走吧。”良素却是依旧语调冰冷道。

“良素，你从来不是这般小气的女子，我的坊主身份竟让你这般在意？”

“我就是！我一直都是小气的女子，你今儿才发现？”良素转过身子不再看莒生。

“良素，我今儿特特不惊动栗阵等人入这栗家堡，便是不想以仙衣坊坊主身份在你面前现身，我昔年不告诉你，亦是想以莒生的身份与你平辈论交，你当真不懂我的苦心？”莒生眼眸中的神情愈加痛苦起来，望着背对自己的良素，却是痛心至极，也许当年他告诉她真相会更好？

此刻莒生唯有一个心念，令良素回心转意，坊主也罢、帝君也罢，重重身份于他都不及眼前的人来得重要，上一世，他弄丢了她，数百年终于等来了她，他再不想失去她。

然，良素依旧只冷冷地说了两个字：“不懂！”

“良素！”

“好，我来问你，若你真在乎我，为何到现在才来寻我？便是大典也结束了有些日子了罢？”良素转过身看着莒生，只一双桃仁般的双眸此刻却若冰一般。

莒生却是苦笑，无奈地道：“我才收了云洛为徒，这般大张旗鼓，原是为她争一个脸，却也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若我只收她，却不传她霓裳九针，仙衣坊的人看着，天下的人看着，会怎样欺负于她？她亦是你的好姐妹。”

良素听了这话，心中略一计较便明白了。

云洛遭北疆兀家逼婚，莒生以仙衣坊坊主并天界帝君身份护了她下来，又特特办了收徒大典，便是要兀家人死了这份心，只这般却也将云洛推上了风口。仙衣坊想成为坊主大人徒弟的人，恐怕有一个算一个无一例外，如今眼红云洛的人怕是不少；还有三界中这许多修仙世家魔界人物都亲眼见了云洛享此殊荣，若云洛只得一个名号，却没有得传真正的《霓裳九针》，在这修仙界恐怕更难立足。

良素与云洛这般的交情，自然期望她好，又如何不明白莒生的一片苦心？

却听莒生又道：“我只愿早些看见云洛境界稳固了，便可一心一意来寻你，是以便耽搁了这些日子。”话语中却是透着重重的无奈与疲惫。这些日子，他日夜传授云洛功法，甚至不惜耗费自己的修为来助云洛稳固境界，便是为了能早些出来寻良素，这一寻，他只愿能陪着良素行便人间山水，恐怕少有日子回仙衣坊了，只能先将功法尽数传与云洛。

好容易待云洛参悟了霓裳九针功法门道，自行闭关修炼了，莒生便连一刻也不停便来寻良素了。

良素抬眸看了看莒生，果真见他面容眼底都是深深的疲累之感，这些日子怕是辛苦得紧。

良素心中忽而生出心疼的感觉，莒生眼底的疲惫与其说是为了云洛，不若说是为了她。良素忽地想上前伸手摸一摸莒生那长长的羽睫，摸一摸那张此刻有些疲惫苍白却依旧俊逸明丽的面庞。

只，忽地，良素心间窜出一阵肃杀寒冰之气，心尖便若被锥子狠狠扎过一般，良素蓦然按住胸口，心尖倒吸了一口凉气。

情毒！

这情毒几时竟变得这般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