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良素只见到兽血瞬间喷射了漫天，原本清蓝月色下静谧而幽冷的大漠，此刻却被血色染透了，巨角沉犀响彻天际的嘶吼声令整个大漠都在颤抖。

鬼兵们完成了赶猪入笼的计划，此刻蓦然自沙丘中冲出来，数百万鬼兵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朝巨角沉犀砍杀而去。

巨角沉犀被团团围住，此刻体型巨大便成了它们的掣肘，它们在躲避中转不开身，以至于互相绊倒踩踏，巨大的铁脑袋砸在同伴身上，巨角更是划开了同伴的肚皮，而鬼兵们还在不断缩小着包围圈。

亦在此刻，大漠天边忽地闪出一道赤金的光芒，那光芒便若流星一般瞬间便到了巨角晨曦中间。

那光芒是来人的一身赤金战甲并一对赤金战斧，来人立在一只巨角沉犀身上，手起斧落，只一个眨眼，面前数十只巨角沉犀便瞬间血溅当场，连叫都来不及嘶叫一声。

来人便是狂沙将军栗战。

此刻栗战与鬼兵们一道，疯狂地杀戮着巨角沉犀。

这一片大漠瞬间便被染得透红。

便是天边的冷月亦透出一丝殷红的血色。

与仲小月看见栗战便兴奋不已的心境不同，良素的心却沉了下去。她分明见到，此刻的栗战，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宰杀巨角沉犀时眼眸中甚至没有一丝怜悯，不，不仅没有怜悯，便连眸光都不曾轮转一下。

眼前的栗战，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不，这不是良素熟悉的那个栗战，栗战，天界狂沙将军，纵然在千军万马中取敌首而不皱一丝眉头，然，也绝不是这般冷血而没有一丝人的气息，那个狂沙将军，会笑会怒，会喜会嗔，会因厄奴尔族无辜族民的死伤而不忍。

而不是如今晚，这青蓝的月夜下，身着赤金战甲的那人一般，疯狂杀戮，却面无表情。

良素立在这苍茫却被血色染透的大漠中，看着面前疯狂挥舞赤金战斧的栗战，眉头却是深深蹙了起来。

栗战……究竟怎么了？

仲小月却是另一幅情景，面上却极为兴奋，一拍良素道：“良素，栗战这魔兽杀得过瘾极了，我们也去助一臂之力。”说着便要拉上良素一并前去。

便在此刻，大漠中蓦地想起一阵悠扬的笛声，那笛声清亮悠长，亦清冷如月，在这广袤无垠的大漠之上，竟直穿天际。

笛声响起之际，杀戮的声音忽地便停住了，原本一片巨角沉犀痛苦的嘶吼声，此刻也忽地停住了。清冷的大漠中一下子恢复了原本的静谧，仿佛适才的杀戮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唯独听见那清冷的笛声，在这青蓝的月色下悠扬透耳，久久不去。

鬼兵们听见了这笛声，便悉数住了手，便是栗战听见这笛声，亦停下了手中的赤金战斧。

却见鬼兵们忽地便迅速列队，只一眨眼的功夫，已然列队完毕，旋即在栗战的带引下竟如潮水般朝一个方向而去。

“他们要走！”却是仲小月反应最快，一拉良素便要跟上。

良素亦心知怎能让他们走，好容易才寻到栗战，便也跟上小月。

只是二人此刻依旧拍着隐身符，却动不得灵气，隐身符一旦动了灵力，便现出身形了。

二人只能凭脚程跟着。

然还不待良素与仲小月跟上几步，那悠扬清冷的笛声忽地便止住了，亦在此刻，面前那百万鬼兵忽地一下便尽数消失了，连同栗战，一并尽数消失了！随着那忽地停住的笛声，瞬间便消失了。

消失得干干净净，一丝痕迹也没有。

良素与仲小月这一惊非同小可，二人全没有料到，那数百万的鬼兵竟能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而栗战，竟也跟着不见了！

良素突然想起什么，蓦然回身，再回到适才数万巨角沉犀被宰杀的地方，却发觉，那些被宰杀的巨角沉犀也不见了。

巨角沉犀那般大的身体，死后那般大的尸身，数万只，适才明明铺满了这沙漠一地，然，此刻一头也不见了。

若不是这满地黄沙变作了殷红的血色，良素几乎要以为适才看见的全是幻觉了。

然，大漠风起，这漫天席卷而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有这满眼尽数被染红的血色砂砾，走足以证明，适才的一切绝不是幻觉。

百万鬼兵哪里去了？巨角沉犀的尸身哪里去了？栗战哪里去了？

一切都消失得这般快，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良素并仲小月跟前。

“那笛声！”这一回是良素与仲小月一同说出的。

那笛声起得突兀，消失得蹊跷，亦是那笛声起时，鬼兵和栗战都停止了宰杀巨角沉犀，也是那笛声消失之时，栗战和百万鬼兵都不见了。

“谁人吹的笛子，把栗战还给我！”却是小月朝那苍茫的大漠深处唤道，大漠之中顿时腾起一道暗黑色的旋风，那风中却是一支支幽兰色的针，密密麻麻，朝那笛声消失的地方而去，那针，每一支都喂了剧毒，而这旋风，亦是小月用了全力击出的。

小月是真的生气了，也伤心了。

然，暗黑色旋风过处，却哪里有人？

好容易寻到了栗战，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不见了，叫小月如何甘心？

“良素，你说我还能找到栗战吗?”仲小月忽地转头看着良素问道，那眼眸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彻骨伤痛。

仲小月这般性子的女子，一半儿是孩子的心性，一半儿是小魔女的心性，天不怕地不怕，几时有过这样的透骨伤痛？然，女子，一旦遇见自己心爱的人，便一切都乱了方寸。

“能。”良素点点头，此刻的仲小月着实令她心疼。

“嗯，我也觉得一定能！”到底是小月，小小的拳蓦然握紧，此时的大漠边际，忽地升出一轮通红的圆日，原本清冷幽暗的大漠，却立时变得灼热却明亮。

……

良素与仲小月打听了大半日，方打听到阴连山北这处名唤龙城的地界。

这龙城中，亦是修士与俗世众人混杂而居，良素还是那句话，要打听消息，先来闹市酒肆。

昨儿晚上莫名现身的鬼兵，蓦然想起又蹊跷消失的笛声，在这阴连山中绝不可能只出现过一次，只要有人见过，便有线索。

此刻良素与仲小月在龙城一处酒肆的角落里坐着，这龙城不大，全城也只得这一间酒肆。

喝了几巡酒，还没有听到一点有用的消息，仲小月却是急了，道：“良素，你的法子究竟管不管用啊？”

良素却是用手做了个动作，“嘘，别急。”良素抬眸扫了一眼酒肆的进门处，进来的这几人，必是修士无疑，且，昨晚恐怕也在现场，因有人手中有巨角沉犀断裂的巨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