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水榭花厅，云似锦远远就看到负手立于栏前那个一身风华的男子，眉梢细不可查地轻挑，淡声吩咐：“冥月，你去查一下晋阳王府和陈家的事情，查得仔细些，我要知道所有内情。”

“是。”

冥月领命而去。

云似锦抬脚步入花厅，声音淡漠疏懒：“大雍权贵都是真性情，尤其是女子，一个个脾气大得很。”

“冲动暴躁的才来找你的麻烦，耐得住性子的人都隐藏在幕后。”容微转过身来，声音淡淡，“你若是不喜欢，我下一道命令就可杜绝所有的麻烦。”

“不，恰恰相反。”云似锦淡淡一笑，“从昨日去桃花宴开始，我就打算好好跟他们玩一玩了，看看谁技高一筹。”

一成不变的日子多无聊？

她不需要命令强迫之下一个个虚伪的笑容，反而就要这些人一个个跳出来……管他是冲动的，暴躁的，还是深沉有心机的，有什么手段使什么手段。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在云城过了几年韬光养晦的日子，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反正她只是一个卑微粗俗的商户女，不如帝都大家贵女们优雅端庄，也没必要维持什么高贵矜持的形象。

“我知道似儿聪明。”容微伸手，修长手指撩起云似锦鬓角的发丝，嗓音低沉悦耳，“这些人的伎俩低级又拙劣，岂能瞒得过你的眼睛？”

云似锦从容承下他的夸奖，淡淡说道：“户部尚书府的陆晴晴，陈府的陈嘉，甚至包括安宁公主在内，都是秦芳菲的帮手——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秦芳菲的棋子。”

斜倚栏前，她视线落向湖心：“陈嘉比陆晴晴更蠢更冲动，今日看到陈夫人，才知道她们母女二人一样的蠢，所以陈家应该就是秦家抛出来的出头鸟。”

枪打出头鸟。

谁先按捺不住蹦出来，死的就是谁。

虽然安宁公主也不是多聪明的人，但太后和秦家暂时不可能让公主出来冒险，只能先抛出一些利用价值不高的棋子，摸云似锦的底，以及试探她在摄政王心里的重要性。

秦家只要不直接找云似锦的麻烦，来日不管有什么后果，火都烧不到秦家身上，不过是牺牲两个替死鬼而已。

倘若云似锦在这个过程中被除掉，那就是她福薄，没有做摄政王妃的命，死了也白死，秦家就是一个既得利者，什么都不做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如意算盘打得精，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如愿。

“皇族有几位公主？”云似锦问，“就安宁公主一人？”

“还有一个安阳公主，比安宁长一岁。”容微道，“闺名容镜，尚未出阁。”

云似锦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容微今天好像真的很闲，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哪怕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陪着云似锦看风景，于他而言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不出一个时辰，冥风率先回来，禀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云公子昨晚去了第一楼。”冥风跪在地上，恭谨禀报，“陈公子和晋阳王府世子也去了第一楼，双方因争夺天字一号房而起了争执。”

云似锦看他一眼。

“陈公子和晋阳王府世子带的护卫比较多，这二人在青楼红粉之地一向跋扈惯了，加上出手阔绰，不管去何处寻欢作乐，都被人捧着，没料到昨晚上会遇上硬茬子。”

事情的起因倒也简单。

第一楼是大雍帝京最大也最风雅的青楼，跟别的青楼不同，第一楼分为天字楼，玄字楼，地字楼。

天字楼中是一些容貌脱俗、气质温婉的姑娘，卖艺不卖身，大多是家道中落的千金或者罪臣之女，才情出众，即便沦落风尘也依然保持着几分风骨。

进入天字楼的客人必须遵守规矩，想听曲儿想观舞都可随意点，或者附庸风雅与姑娘们吟诗作对，对弈一局都可以，就是不可以越雷池对姑娘动手动脚。

玄字楼中女子色艺双绝，风情万种，一颦眉一浅笑就能让客人瞬间倾倒甚至一掷千金，可以卖艺也可以卖身，端看客人的魅力或者给的银子能否打动姑娘，如果客人是个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翩翩男儿，姑娘不要银子甘愿委身一夜也是他的本事。

遵循的是银货两讫，你情我愿。

至于地字楼，就跟一般青楼没什么区别了，里面的姑娘没有选择和任性的权利，事事听从安排，该伺候谁伺候谁，卑躬屈膝，逢迎陪笑，毫无尊严可言。

唯一可以保证的是，只要她们听话，第一楼就能保证她们在楼里的安全，而不像其他青楼妓院，不幸被客人玩死了都是白死，席子一裹草草就丢了出去。

第一楼财大气粗，尤其老板势力庞大，大到什么地步没人知道，只知道这些年没人敢在里面闹事，客人之间相互挑衅闹出纷争也是自行解决，真需要第一楼老板出面的话，就得照第一楼的规矩来。

所以昨晚云麒把陈公子腿打断之后，陈夫人压根连去第一楼兴师问罪的勇气都没有——不是怕，而是丢不起那人。

不管是晋阳王府还是陈家，都算是贵胄之家，自家儿子去青楼寻欢作乐被人打断腿，事情闹大了丢的只会是自家的脸面，再闹大一点被御史弹劾都不是出人意料的事情。

可她又实在不甘心吃了这哑巴亏，所以只能找罪魁祸首，后来听说那男子是云似锦的人——至于是什么人，陈夫人和晋阳王妃都不得而知。

两人都姓云，她们猜测有可能是云似锦的兄长，如果两人存着不可告人的关系，那就更妙了，就不信摄政王会娶一个作风不检点的女子为妃。

没成想晋阳王妃和陈夫人亲自找上门，云似锦还能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架势，甚至连话都没说完就转身离开，给两人吃了大大的一记闭门羹。

“云麒现在在哪儿？”云似锦转头看着冥风，“还在第一楼？”

冥风缓缓摇头：“属下没看见云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