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似锦沉默一瞬：“我还不是皇上的皇婶。”

“没关系，早晚都是。”容渊面上浮现一抹清浅的笑意，敏锐地察觉到皇婶这个称呼似乎让皇叔心情都变好了些，于是不介意提前叫上，“皇叔和皇婶晚膳用了没有？留在宫里一起吃吧。”

容微淡道：“吃过了。”

容渊沉默片刻，点头嗯了一声：“皇叔今晚可要检查功课？方才陈夫人来的时候，朕让秋太傅先回去了。”

“不用。”容微淡漠，“用完晚膳之后，皇上可以看看折子，今晚早些休息。”

容渊应了声是，然后就没说什么了，殿内有片刻安静。

关于陈夫人的儿子在第一楼被打伤之事，其实还有很多疑点，比如云麒说他并未去过第一楼，今天一整天都待在赌坊，然而小皇帝命卫凌风去拿人的时候却是直接去了第一楼，云麒也的确是从第一楼被找到的。口供上的失误足以证明云麒没说实话，但这一点对于小皇帝来说不重要，他也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陈骞去青楼勾栏之地寻衅滋事，逞凶斗狠被打伤，在他看来根本是咎由自取，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况且云麒是云似锦的人，而云似锦是皇叔要娶的姑娘，就算只是看在皇叔的面子上，他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晚的事情应该是太后的主意。”小皇帝淡淡说道，“陈夫人来长明宫之前，曾去求过太后。”

“那太后大概要失望了。”云似锦漫不经心地一笑，嗓音散漫慵懒，“推出来的这个棋子不太聪明，胆小经不住吓，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云麒嗤了一声：“大雍太后就这点本事？”

小皇帝闻言，不由又看了他一眼，眼底浮现深思。

大雍太后？

这样的语气和说法，听着倒像是透露了他不是大雍人的事实，而且言语间对太后没有一点恭敬忌惮，根本不像寻常百姓面对权贵会有的态度。

他到底是什么人？

“先回去吧。”容微转头看向云似锦，“改日有空可以进宫跟皇上一起用个膳。”

云似锦点头，三人转身走了出去。

容渊目送着三人离开，清冷不失稚嫩的脸上泛着几分跟年纪不符的深沉。

陈夫人被太后推出来做棋子，是她自己蠢钝无知，晋阳王妃的儿子同样受了伤，却意识到不妙而躲在家里没再露面——虽说晋阳王妃并不比陈夫人聪明多少，但今晚这件事上她倒是比陈夫人有点脑子。

好在陈夫人虽蠢，胆子却不大，一听说要查贪污受贿就自己吓得退缩了，事情若真闹大，最终吃亏的人只会是陈家。

容渊忍不住想，如果云麒不是大雍人，那云似锦身上又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有些别样的不同……

一场风波以陈夫人母子出师未捷告终，别说惊动宗亲王爷和朝中御史，根本连水花都没溅起来几滴，消息传到仁寿宫，太后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地摔碎了宫里一套上好茶器，“废物！”

安宁公主也是咬着牙：“陈夫人真是没用，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还能指望她干什么？”

太后没说话，阴沉着脸，好一会儿才道：“晋阳王妃没进宫？”

“没。”陈林躬着身体，小心翼翼地回道，“只有陈夫人和她的儿子去求了皇上。”

太后沉默，修饰得精致的眉眼如罩了一层寒霜，久久没再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如果我是这位太后娘娘，我一定不会跟皇上作对。”云麒望向宫门的方向，淡淡开口，“皇上现在年纪还小，她若能真心对待皇上，并让秦家尽可能地维持着低调忠诚的臣子之道，皇上亲政之后也许不会动秦家。”

“可惜你不是太后，太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云似锦偏头看他一眼，“陈公子是不是你打伤的？”

云麒嗤笑：“他太弱，经不起我一脚。”

云似锦静了一瞬：“你去第一楼干什么？”

“看美人啊。”云麒语气很是淡定，理所当然的一副风流浪子姿态，“第一楼名不虚传，里面的美人个个都是上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殿下你别说，就那个号称大雍第一才女的秦家大小姐，我估计都不一定是第一楼那些姑娘们的对手。”

云似锦嘴角一抽：“你拿秦姑娘跟青楼花魁相比？”

“秦家嫡女也不过是出身好罢了。”云麒不以为然，“第一楼天字楼里那些姑娘们在没落魄之前，出身并不比秦芳菲差多少。秦家以后要是没落了，秦芳菲或许也能有机会去第一楼跟那些姑娘们一较高下。”

云似锦闻言，不由沉默下来。

虽说这话有点损，但仔细想想却实在有道理，以秦太后和皇上目前的敌对立场而言，不久的将来终究要分出一个胜负来，秦太后若是落败，则代表了秦家的落败。

皇权至上自古以来就是成王败寇，落败者唯有一个下场——九族尽诛，牵连党羽无数。

尊贵的帝座之下，通常都是尸骨堆砌，鲜血浇灌。

秦家若被诛灭，秦芳菲也许真有可能被发落去第一楼，不过最终还是要看皇帝的决定。

这或许也是太后想让秦芳菲嫁给摄政王的最大原因，因为她清楚，容微手里握着的兵权是强悍无可撼动的力量，只要他站在皇帝那一边，秦家和太后将没有任何胜算。

“殿下在想什么？”云麒奇怪地看着云似锦，“想着怎么把秦芳菲送去第一楼？”

云似锦瞥他一眼：“你之前说看上一间人气和地段都比较好的青楼想盘下来，指的就是这个第一楼？”

云麒缓缓点头：“不过难点不是一点点大，第一楼背后的主子一定有着强悍雄厚的势力，这两天我观察了一下，第一楼虽是青楼，却绝对称得上卧虎藏龙，深不可测。”

云似锦微讶，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容微：“王爷可知道第一楼的背景？”

容微语气平静：“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