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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燃和谭骁回到宴会厅, 撞上了谭父谭母。
该有的应酬应酬完,现如今身边只跟了谭骆,即使是人到中年, 谭父和谭母脸上也不见太多岁月的痕迹,谭骁领陈燃过去, 谭骆迎头就喊了陈燃的名字,陈燃姐。
“小骆。”陈燃点头, 又连忙去喊谭父和谭母。
他们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陈燃说不上这算好还是不好, 她有些紧张,刚才被谭骁拉出去,两个人亲得太用力,不知道嘴巴有没有肿起来,现在是什么样, 当着谭父和谭母的面, 她会不会显得很失礼数。
大脑里想到的东西太多。
“陈燃姐人很好的。”谭骆在一边鼓吹,“我在洛杉矶就是陈燃姐陪我玩, 很照顾我的。”
谭母笑了笑, 客气而疏离,说:“是吗?那还是麻烦陈小姐了。”
“不麻烦。”虽然是这么说,陈燃本能地觉得这个称呼不对劲,一般情况下,不太想承认的关系,总是会以客气的称呼,先一步给予对方预警,谭父和谭母混迹商场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样的流程。
“就是, 哪有什么麻烦的。”谭骆并不知道,“这是陈燃姐跟哥哥的缘分。”
“小骆。”谭母低声,喊了他的名字。
他们分明什么都没有说,但又什么都说了。陈燃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手被谭骁攥着,很紧,很用力。
“爸,妈。”谭骁看向一边的谭父和谭母,介绍,“这是陈燃,我女朋友。”
“今天是我和爸爸的庆祝,你还没单独祝贺过我们。”谭母扫了眼陈燃,视线又落到谭骁身上,“走吧,跟妈妈去说会儿话?”
谭父和谭母先走一步,谭骁没动。
“小骆。”谭骁使了下眼色,对上陈燃的脸,他们都心知肚明,谭父和谭母是有话要对他说,关于陈燃的,但陈燃没办法跟进去,只能眼睁睁去看,谭骁和他们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然后再出来,“陪着你陈燃姐。”
谭骆义不容辞。
三个人进入一个独立的会客厅,香槟色为主调,谭父和谭母径直走到沙发处,坐下,看向拖延了一会儿才进来的谭骁。
他的穿着实在不得体,是这样正式的宴会,配色还是花哨,生怕在人群里一眼看不见他,专门惹人注意。
“说吧,怎么认识的?”谭父问。
“高中见过,后来在国外遇见的,我没空陪小骆,都是燃燃陪的。”谭骁说,“燃燃很好,知道…….”
“知道什么?”没等他说完,谭母就打断了他。
圈子就这么大,根本不用费力气调查,她轻轻松松就能知道陈燃的背景如何,她和林至白的关系更如何。父亲车祸去世,留下母亲,身体不好,家境小康,费力把女儿养大,结果大学毕业就当了小三,就算谭骁是他们家的养子,没有血缘,当初答应他接手谭氏,不干预他的婚姻,也不是允许他这么胡闹的。
“和林氏怎么抢,是生意上的事情,你有你的考量,你爸爸都跟我说了,我没意见。”谭母继续说,“不管是什么,你想出国,想办游戏公司,爸爸妈妈都能容忍,但胡闹归胡闹,要有个度。”
谭骁笑了,原来在他们眼里,他做的事情都是胡闹。
谭母看向谭骁:“你不求我们去给你安排,我们可以理解,但起码呢?底线是不是要有,门当户对,地位相当,配得上你的身份。”
“身份?”谭骁不甚理解,反问她,“我什么身份?”
“谭家的儿子,谭家的长子。”
谭骁静默了半响,短暂地没应声。
谭家的儿子,谭家的长子。
如果是多年以前,谭骁能听到谭母这样跟他说,无论语气如何,无论好坏怎样,他一定是高兴的,他觉得他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得到了认可,也可能会拥有父母的宠爱,但现在不是了,这么多年,如果他们真的把自己当作长子,当作儿子,又怎么会他在国外多年,不闻不问,只是定期打来一笔钱。
他明明是最想融入这个家的,是最想要一个家的。
“是吗?”谭骁忍不住笑了下,眼眶充血,通红,低头,不想让他们瞧见,“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个身份。”
谭骁想,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身份,他们就该知道他为什么想要做一款游戏。
谭骁还记得刚搬到谭家那个下午,屋外的蝉鸣阵阵,谭母从冰箱里拿来切好的西瓜,冻凉的饮料,谭父在他身边,跟他从游戏盒里拿出一卡碟的磁盘,询问他想玩哪一个。
那个时候,谭父和谭母都不忙,两个人有足够的时间去陪谭骁,他们一家三口坐在地毯上,面前是大大的游戏屏幕,坦克大战,魂斗罗,钢铁战士,那时他过过最开心的一个夏天,有欢声,有笑语,有父母在陪。
谭母没有生下谭骆,也没有因为小猫波比的事情对他感到疏离,而谭骁只想要一个家。
他们会在晚上睡觉前给他讲童话绘本里的故事,会环抱着他,轻声细雨地跟他说爸爸妈妈很爱你,会问他以后的梦想是什么。
后来,因为小猫波比的事情,也因为谭父和谭母的工作越来越忙,家里空了起来,只有司机和保姆陪伴他长大。
从那时起,谭骁就想设计出一款很棒的游戏,但他不是真的想玩游戏,只是在想,谭父和他玩游戏的神情,是不是因为现在的游戏不够好玩,是不是因为现在的游戏不符合他的心意,要是有一天他设计出他喜欢的,谭父是不是又能跟他在一处,他们是不是有能回到原先的样子。
等到科技越来越发达,没人在玩这样插卡的游戏机,他房间里的游戏机落了灰,没人去在意。
在洛杉矶,谭骁跟家里的联系越来越少,直到后来,他利用课余的时间,去学了怎么做出一款游戏,他设计了小半年,在想什么样的是最好的,等游戏成功的那一天,家里难得给谭骁打了个电话,是主动的。
那一天,谭骁都觉得意外,电话里,他们都在沉默,想说什么,又都没说什么。
谭骁想跟他们讲一讲他的游戏,还没开口,谭母就先说话了,她的声音很柔和,一如当年,在孤儿院领养他的时候。
“小骁。”谭母在跟他说话。
谭骁嗯了一声。
他还什么都没说,心就跳得七上八下,们为什么主动打来电话,们听到他的好消息会不会开心。
但没等他开口,谭母说出了来意。
杭皎不见了,那年,杭皎在上大学,因为喜欢上一个穷小子,杭家说什么也不同意,杭父杭母让她断绝和穷小子的联系,杭皎孤身一人,离家出走,谁也联系不到她,整个家,只有他,杭皎才会放下戒心。
她短短几句话,在电话里说都是杭皎的事情,担忧都是杭皎的危险,谭骁想开口,但没机会,他没有再说他设计出的游戏,这件事就算了。
后来,杭皎果真来洛杉矶找他,他没有跟杭皎说家里已经知道的事情,任由她在这里呆了一年,以他的女朋友自居,没人来烦她,她也不去找别人。
杭皎以这样的方式来跟家里抗争命运,争夺她的自由,却没想到是穷小子先服了输。
杭家给了穷小子一笔钱,金额很高,要求是和杭皎分手,不再来往,穷小子同意了,删除了杭皎的联系方式,说了一句好聚好散。
当天夜里,杭皎喝得很醉,在他公寓的沙发上,歪倒,傻笑。
“哥,你说为什么?我这么大了,连自己的事情都做不了主,喜欢谁,不喜欢谁,跟谁结婚,不能跟谁结婚,都要由家里做主,这到底是凭什么?”杭皎问他,“妈妈总说我应该知足,从小出生,要什么有什么,但又能怎么样呢,现在……我现在连喜欢谁都不行,要是我是你就好了。”
谭骁看向杭皎。
他们不知道内情,以为谭家是真的给足了他自由,给足了偏爱。
谭家可以给予他相应的管束,但任由他出国,任由他恋爱,任由他胡闹,杭皎和谭骆都不知道,那时候的谭骁有多羡慕他们。
再到后来,国外有家公司看上了谭骁设计的游戏,没犹豫,谭骁卖了出去,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资金,这是他靠自己的能力赚到的第一笔钱。
以爱为由,以失望为结尾。
“我劝你趁早收心,别想着我们会同意。”谭母面色冷淡,说,“这样的女孩要多少有多少,你现在要是舍不得她,想玩一玩,可以。但就别再想下一步了,尤其是结婚。你应该知道,什么样的身份,就要做什么样的事情。”
谭骁抬起头,想笑。
到现在,他们跟他说起了身份,但他是什么身份呢?
“这件事没商量,谭骁,只要你在谭家一天,你就要做匹配的上的事情,有自己该有的分寸。”
“是吗?”谭骁看向他们,是真的不明白:“我真的是在谭家,是谭家的人吗?”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曾经你们养过一只小猫,叫波比。它很调皮,总喜欢挠人,尤其是我,挠到我满脸是伤,我去跟你们说,你们和我说了什么?”谭骁扯了下嘴角,问他们,“不记得了吧,没关系,我记得。”
“你们说没关系,只要我离它远一点儿就会好,它就不会伤害我。”
谭父和谭母没有说话。
谭骁问他们,“高二那年,我说要出国,你们帮我办手续,只有一个月,就送我出去。高二、高三、大一、大二…….到我研究生毕业,你们来找过我一次没有?”
“爸。”他看向沙发上坐着的谭父,又看向谭母,“……妈。”
“你说我是谭家的儿子,谭家的长子,但我有时候真的好想问,问你们,为什么当年波比伤了我,送走的不是它?为什么小骆出生,波比连挠伤小骆的机会都没有,你们就毫不犹豫把它送给了张姨?”
“高二那年,如果出国的不是我。”谭骁低眸,声音哽咽,“如果换做是小骆呢?”
会客厅里的气氛低了又低,没人再能应一句。
谭父和谭母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彼此,没有说任何的话,他们也许在想,难道这些年,他们对谭骁真的是这样不好,以为给足了钱,他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从孤儿院到谭家,多少人想不到的欢喜,但他好像并不是这样想。
“你们要我承担起责任,帮小骆扛下他应该扛下的事物,如果这样就可以换来我跟燃燃在一起,这无所谓,我该扛就扛,没有关系。”
“但如果,你们是因为说,我是谭家的儿子,谭家的长子,所以我该扛下这份责任。”谭骁最后看他们一眼,他们的脸上带有疑惑,带有不解,但还是没有该有的愧疚,“但你们又什么时候拿我当过真正的儿子?”
“我是谭骁,但从来不是什么谭家的谭骁。”
门口有人在等他,时刻提醒他,他没有一个人。
谭骁顿了顿,他说:“谭骁,是陈燃的谭骁。”
作者有话要说: 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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