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看着楚九州的眼神极为复杂，他从未对这个儿子付出任何感情，也从未将他当成自己的继承人。

可偏偏就是这个儿子，不但出身最为正统，手段和城府也是最为出众。若是没有那个让他深爱的女子，没有心爱的女子为他生下的麟儿，他或许也会因为这个儿子的出色而选中他来当这个继承人。、

至少能撑得起楚家的江山！

他并不后悔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只是落到如今这地步，他终究也是愧对列祖列宗。

“这些年，你可曾恨过朕？”昭帝问道。

楚九州没说恨，却也没说不恨，只是语气平淡的道：“父皇是君，儿臣是臣，不敢，也不曾有。”

为何要恨？恨不是感情，不浪费时间和精力？有母后的时候他得到了母后给他所有的爱，再有芯芯这个为了他敢以身替命的妹妹，还有待他如亲子的师傅，虽然抠门对他却是实心实意的师兄，以及性格不同感情却深厚的好友。如今还有他的阿梧和小七儿，捡回来名义上当弟弟实际上就跟儿子似的念楚，还有明明嫌弃他，却又容不得别人欺负他的岳父。

他拥有的太多，何必将时间和心情浪费在不必要在意之人身上。

饶是昭帝早知自己这儿子对他这个当父皇的也没什么感情，却也被他这般直白的冷漠给刺了一下。

“朕是你的父皇，父在先！你既然自称儿臣，便该也知道臣在后。”也不知怎的，昭帝突然没控制住自己的嘴。

楚九州有些莫名的看着他，却是让昭帝心里愈发的堵得慌。

顾莳甜来回看了两人几眼，开口道：“父皇，您可有要吩咐之事？”安慰的话不用说，彼此都心知肚明昭帝的状态。若是再说些“您一定能好起来”之类的话，着实太过无用。

昭帝看了她一眼，道：“煜宁虽然家里的事情闹不明白，却是养了个好孩子。”

顾大人名清字煜宁，昭帝向来看重顾大人。虽说两人年纪相差不小，但是只论交情的话，两人还能算是朋友。

顾莳甜不卑不亢的道谢：“谢父皇夸赞。”

昭帝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又看向楚九州：“你岳父缺点不少，不过优点也多，还出奇的护短。他怕是平时也不大看得上你，不过也绝不会容许旁人欺负了你去。往后你要与你岳父家多走动，真心待他。”

楚九州道：“是！”他岳父他敢不真心对待么？够真心了还不待见他呢，再来点虚情假意的，指不定哪天就把阿梧和小七儿念楚他们拐回顾家了。

昭帝喘了口气，再次被自己的儿子给气到了。这么多年了，他临死了才知道他儿子居然是个这么会气人的浑小子！

顾莳甜垂眸，一时间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都这时候了，他们两个难不成就不能有点紧迫感？别看昭帝看起来还有些精力的样子，可这分明就是回光返照。证据就是此时的昭帝，比一盏茶之前的那个他看起来已经糟糕了不少。原本的红光满面，此时已经慢慢的失去神采，让人清晰的感受到生命在流逝。

昭帝自己最有体会，精力愈发的不足，眼前都开始有些发花：“可惜了，没能见到小七儿。”

楚九州没接话，反而目光微微冷了下来。

昭帝也没指望他能给个反应，比起儿子，几个孙儿里头他的确最喜欢小七儿。才那么点大的孩子，就能瞧出聪明劲儿来了。

“小七儿要好生培养，他像你，聪明。”也不知怎的，说起小七儿的时候，他忽然就想起了楚九州小时候的模样。

明明他这些年都没去关注过楚九州，可当他回想的时候，居然轻易的就将记忆深处的幼儿版的楚九州给想了起来。

“他长的也像你小时候，不过你小时候可比小七儿胖多了。”昭帝好似带着几分笑意般的叹息。

楚九州的眉头皱的更紧：“父皇怕是记错了，儿臣小时候并不胖。”

昭帝呵呵笑了两声，声音沙哑的很：“你小时候的事情你又能记住几分？你若是不信，回头哪天可以去问问老丞相，他不止见过，还抱过你两回。”

他记起来了，那时候叶丞相还不是丞相，却已经是他最为信任之人。君臣二人碰到还是小豆丁的楚九州，叶丞相那脾气很得小孩子喜欢。小豆丁没找自个儿的父皇，却是主动跟叶丞相要了个饱饱。

叶丞相夸了又夸，却偷偷的甩了甩抱孩子被压的酸麻的手。

昭帝的眼底浮起一丝笑意：“那时候的你啊，看着又漂亮又乖巧，实际上坏点子可多了。欺负你年纪小跟你玩心眼子的，最火都没能得什么好。朕记得叶丞相当时还夸你来着，他说……”

昭帝琢磨了片刻，才勉强想起叶丞相当时说的话。

他记得好像是，此子乃是天生的领导者！

他当时好似没什么反应，实际上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点身为人父。听别人夸奖自己儿子之时的高兴的。

只是……

楚九州眼睁睁的看着昭帝的眼神涣散了起来，心头莫名的一揪，连忙叫了守在门外的秦医正进来。

秦医正一看便知不好，抬头看了楚九州一眼，脸上有几分挣扎之色。

楚九州道：“可是父皇吩咐过什么？若是有，尽可依着父皇的吩咐去做。”

秦医正一咬牙：“殿下请退后几步。”

楚九州一眼后退，迎头碰上急匆匆跑进来的贵妃母子。一看昭帝这模样，三皇子只觉得一股子血气直冲脑门，抬手朝着楚九州就是一拳。

楚九州错身避开：“你在胡闹什么？”

三皇子反手又是一拳，破口大骂：“父皇留你说话，你就把父皇给气昏过去了？你还是不是个人？”

顾莳甜眸色骤然一冷，三皇子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给她家王爷扣上个洗不清的恶名了。

楚九州哪里能容三皇子随意污蔑他？随手将人制住之后，冷声道：“秦医正正在救治，你若是再胡闹就滚出去等着！”

见三皇子还想要说话，楚九州沉声道：“父皇为何会如此，你不是比我更清楚？”

三皇子原本到了嘴巴的骂声顿时止住，眼底骤然闪过一抹惊惧之色。

他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