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
本来还因阿锦身份而愣住的李舅母,在听着打在儿子身上那一下下板子声,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却没了先前的嚣张跋扈,而是跪下来,往前爬了爬,颤声开口喊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请您恕罪,我儿他不是有意冒犯您的,若他知道你是公主的话,就是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冒犯公主殿下。求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一介小儿计较,求您放过他吧?”
说着便对着阿锦磕了几个头。
李老爷也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也开口道:“求求公主,放小儿一命吧。求求公主,求求公主…”说着也是疯狂的磕头。
对比李舅母,李老爷有果断的多,‘咚咚’的几声响,每一个头都力道十足,没几下,额头已经是一片青了。
真是好一番的爱子情深。
阿锦忍不住感叹,心中却丝毫没有波动,依旧慢条斯理的啃着手中的糕点。
她这里没有任何动容之色,却让旁边的元睿看着舅舅舅母如此,他的心里却难受极了,拱手开口说道:“公主,我知道崇表哥先前许言语冲撞了你,你要罚要打都是应该的,只是……”看着臀部血肉模糊一片的李崇,才又接着说:“……这样的处罚是不是太重了一些?”再打下去的话,崇表哥即便是不死,将来好了怕也要落下残疾之症了。
“崇表哥?”阿锦却是有些惊讶的看了元睿一眼,摸了摸下巴道:“这货是你表哥?”
元睿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他叫李崇,本宫虽然身居宫中,但依稀记得,已故的顺王世子妃娘家姓杨,并不姓李,难道是远房的?”阿锦淡淡一笑开口说道,“…也不对啊!若只是一个远房表哥的话,哪敢那般颐指气使?”
元睿听着阿锦这话,神色有些尴尬的说:“李家乃是我生母的娘家。”除了尴尬之外,元睿的心里其实还有些生气的,他非嫡子的事情,他就不信康乐公主不知道,既是知道,如今却又这般说,可见是存心在折辱自己。
这个念头一出,心里的火气是再也压不住,面上都带了些愤愤然之色。
虽说他在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及时的垂下眼睑,用来遮盖。
不过却还是被阿锦看个正着,嘴角翘了翘,他心里即便是生气又能如何?如今他们身份有别,元睿即便是再生气,也要给她憋着。
又说:“原来如此。”
“公主,那现在你可否……”
“公主殿下,八十大板已经打完。”没等元睿的话说完,便见衙役那边已经停下手,有一人上前一步,弯腰拱手,开口说道。
阿锦点头应了一声。
衙役当即也退到了一边。
而已经被忽略N久的京兆府尹再次上线,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公主,那接下来…该如何?”
“唔,本宫想想看?本宫记得……”阿锦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辱骂皇室,杖责八十,徒役一年。对了,他除了辱骂本宫之外,还出言调戏本宫。陈大人,寻常调戏民女,是怎么处罚来着?”
能坐到京城府尹的人,都是人精,陈府尹更是个中翘楚,一听阿锦这话,就知道康乐公主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李崇,虽有点惊讶,毕竟李崇和顺王府有点关系,顺王府世孙更亲自过来。不过惊讶归惊讶,却能理解,毕竟康乐公主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被这种登徒浪子给吓到,心中再如何恼怒,都正常。
只是,调戏民女,并不是什么正式的罪名,都是因人而异。
一般平头百姓,遇到这样的事,都是能忍就忍,没实质性伤害都不会到府衙这里来,若是碰上彪悍泼辣的之人,那都是一巴掌打回去。即便是那些官家女,遇到这等事,因怕丢脸或影响闺誉这样的缘故,也不会到府衙来。不是让家丁打回去,就是私下里再行报复。
他为官数十年,还从来都没有见过有人因被调戏两句,就报官的。
不过嘛!
既是公主特意问了,他哪敢说没有?这可是陛下的亲女,听说陛下疼她疼的厉害,再者,也是李崇自己不长眼,调戏谁不好?居然敢调戏到公主的头上去,即便你再有什么裙带关系?能硬的过公主,她爹可是天下之主。
心下思量一番后,便回答道:“回公主的话,理当流放一年。”
“什么?”
“什么?”
这两声是李老爷和李舅母的声音,他们是真的没想到,儿子板子已经挨了,人如今都成了血人,康乐公主还不依不饶,不但要徒役还要流放。
这不是存心想要儿子死吗?
两人倒是想要开口抗议,只是抬头,看阿锦虽嘴角挂着笑,但眸子却是冷的,顿时反应过来,这可是公主?她爹可是皇上,只要动动嘴皮子,他们整个李家都不能活,就是外甥元睿,也做不了什么?
先前的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又不得不咽了回去,只一个劲的叩头求情。
“公主,李崇即便是犯了错,如今也已经受罚,你何必揪着不放?”元睿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只是看着绝望痛哭的舅舅和舅母,再看看生死不知的表哥,他还是没能忍住,“公主行事如此骄纵霸道,就不怕御史弹劾吗?”
“顺王世孙这是在威胁本宫吗?”阿锦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告诉你,本宫依律而罚,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御史弹劾。倒是顺王世孙,纵容亲戚,助纣为虐,还是多想想自己头上的东西,能不能保得住吧?”
话说到这里,阿锦便也站起神来,元睿可真是个难得的好儿子,对生母的遗愿,不留余力的完成。她倒是要看看,他能护李家到什么时候?又要看看,若他因李家而失了世孙的名分,更甚至连累顺王,他还能不能对李家如一?
做那时他还能做到,阿锦会对他赞一句敬佩!
“回宫!”
“是。”
元睿看着阿锦离开,一时也愣住。
不止是元睿愣住,就是陈府尹也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离开的阿锦,是想要开口问问,这李崇该怎么办来着?不过一直到不见了阿锦的身影,他都没那个胆子,敢开口叫人。
最后,想了想,开口说:“来人,把人押到牢房去,等候再审。”回去还是上份奏折,与陛下禀明,顺带问问,这李崇究竟该怎么处置吧?
“睿儿,睿儿。”李舅母一听这话,立刻开口喊元睿,因着急,声音里都带着几分凄厉之意。
这才让元睿回神,虽说他的心里现在已经乱成一团麻,却还是打起精神,对陈府尹说:“陈大人,既是已经罚过,公主那边也没说什么?这人还请陈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他们把人带走吧。”
“这可不成。”陈府尹摇了摇头,“世孙,并非本官不给你颜面,实在公主那边若是问起,本官没法子交待。”瞧着刚才公主的态度,决计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等回宫后,八成要和陛下告状来着,若是人让顺王世孙带走,倒是陛下来提人,他交不出来,得罪公主不说,便是陛下那里,怕也落不得好,再严重一些,说不得他头上的官位都要做到头了。
所以,人坚决不能带走。
“陈大人。”元睿的脸色都变了。
陈府尹也不怕把元睿得罪死,毕竟他是顺王世孙,便又道:“虽人没法让你们带走,不过世孙可以给他请个好大夫,医治身上的伤势。”
元睿虽然生气,但也知道,今天他是带不走人的。
只能说:“那就多谢陈大人。”
李老爷和李舅母一听这话,就要开口说什么?但却被元睿摆了摆手,说:“好了,舅舅,舅母,与其在这里说什么。还不如快些去寻个好大夫过来,崇表哥的伤势已经耽搁不得了。”
他这般一开口,顿时叫李老爷和李舅母恍然,找急忙慌的就去找大夫。
“陈大人,我表哥这里还请你多照顾。”元睿对陈府尹拱手说道。
“额……好。”
“多谢。”
元睿又交待了李老爷和李舅母两句,便决定回府,问问祖父,这件事怎么了结?不同于李舅母的不乐意,李老爷自是一口答应下来,还催促元睿赶快回去。
李老爷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也不笨,虽一时关心则乱,不过眼下却已经冷静,从刚才陈府尹的态度上,他也品出一些东西,知道事情怕没那么容易过去?
公主之所以离开?怕是要回去和皇上告状?
到时候,皇上若是生气,别说是儿子能不能保得住,就是整个李家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个问题?
想通这一点后,他比元睿还要着急。
……
其实不管是陈府尹还是李老爷,想的都不错。
虽然不用梁帝出马,阿锦现在要对元睿乃至顺王府动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她既然有金大腿抱,又何必自己动手呢?
回宫后,阿锦是直奔梁帝的乾元宫,在到了门口的时候,轻轻的眨了眨眼,眼眶里顿时就涌出些泪水。
“父皇!”
梁帝本来还在问内侍,让他去看看,阿锦回来了没有?就听到了女儿的声音,只是声音却带了些哽咽。
这是什么情况?
他的锦儿一向骄傲,自打七岁后,他再不曾见女儿哭过,今日是发生了什么事?不是去送司泽了吗?怎么?
司泽惹锦儿生气了?
也不对啊!看着时辰,司泽的船早该走了。
“父皇,你要给女儿做主啊!”阿锦一见到梁帝,乳燕投林般扑到了梁帝的怀里。
“锦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司泽欺负你了?”梁帝低头,看着似在抽噎的女儿,连忙开口问道,“不哭不哭,父皇给你做主,把他大卸八块……”
“不关司泽的是,是,是今日女儿在京城闲逛的时候,居然碰到了登徒子……”说着便也把事情说了一遍,额……言语上不免还是稍稍进行了一下艺术加工。
听得梁帝是越发怒火高涨他千娇百宠的女儿,居然受了这样的委屈,简直是岂有此理。那个李家,算什么东西?居然也敢对他的锦儿动手动脚,看他们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还有元睿,还以为他是个好的,没想到竟是个脑子进水的,:“混账,简直是混账东西!”
“去,把元睿给朕叫过来,还有顺王,也一并宣来,朕倒是要好好问问,他是怎么教孙子的?是非不分不说,就连亲疏也不分。”
内侍看着梁帝暴怒的样子,哪敢耽搁,立刻应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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