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啊，你可记得你爹去世多久了？”顾以沫忽然提起了过世的老秀才。

顾呈文一阵茫然，但还是飞快的回答：“八年了。”

父亲去世的时候，他还没有成亲呢。

他其实到现在都不明白，父亲怎么会在中举之后，疯掉了，居然还跳崖自杀了。

只不过每次提起父亲，娘都是哭哭啼啼伤心的样子，他也就没再问，后来慢慢的也就淡漠了……

“是啊，你爹都去世八年了。所以阿文啊，早晚有一天我也会死的，我也会离开你们的。到时候你就是小泥巴和你孩子们的依靠。难道到时候你的孩子问你，你们要靠什么生活的时候，你还是这副茫然的样子吗？”

顾以沫头一次觉得，自己居然这么的能说会道。

闻言，顾呈文觉得脸有些火辣辣的，觉得有些疼。

“娘不是故意磕碜你，是你应该好好想想，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了。比如说，你喜欢什么？瓦匠，木匠？农民，商人？等等，你慢慢想想吧。”

顾以沫说完之后，就自己回屋睡午觉去了。

有了崭新的茅厕了，她再也不用掐着鼻子上厕所了！

简直太幸福了！

这大概是她穿书至今，最幸福的一件事了。

现在，她要好好想想之后的发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可得躲避开。

——

“阿武，你确定要卖这些东西吗？”招娣有些不确定啊。

招娣，是顾呈武在镇上新认识的小伙伴，他和招娣还有隔壁村子的齐盛商量好了一起做小买卖的。

因为顾呈武出钱最多，所以他们三个就以顾呈武为首。

“放心吧，女人都喜欢这个，村子里的大多买不起银簪子金簪子的，这种绢花绒花一定能卖起来！”顾呈武信誓旦旦。

齐盛皱眉：“可这绒花绢花也都不便宜啊，咱们在城府打听的，就算进货一朵也需要两文钱呢，卖的话，最起码要四文钱……四文钱能买两个肉包子吃了，谁舍得买这些啊！”

“你们可不要小瞧女人的购买力，再说了，也不光是村子里的女人啊，还有镇上的……反正就这样了。“

顾呈武并没有什么耐心，好歹解释了两句也就这样了。

招娣和齐盛相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顾呈武走后，齐盛才对招娣说：“他感情家里还有娘，还有兄弟，还有钱……可咱们俩的钱，要是没了，那你和你弟弟，我和我爷爷，就只剩等死了。”

语气中，不乏埋怨。

招娣满不在乎：“放心好了，要是他坑的咱们俩钱都没了，咱们就去他家闹！他不是有个弟弟要参加秋闱了吗？这个时候如果闹出事情来，他们家……”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齐盛却笑了起来，忍不住抓了抓招娣的手，笑着说：“还是你聪明啊。”

招娣没有挣脱开他的手。

她心里还有更宏大的计划，还没有说出口呢。

等着吧，要是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不会放弃那个会改变她人生的机会！

——

自从茅厕和洗澡间盖上之后，顾以沫就实现了上厕所自由啦！简直可喜可贺。

另外每天黄昏时分，都会让大儿子烧两锅热水，全家人舒舒服服的洗一个热水澡。

就算是当初反对的顾呈文，靠在浴桶里，温乎的水，啧啧，舒服极了！

尤其是洗完澡出来，还能喝上他娘做的冰糖雪梨，这日子，简直赛过神仙了！

夕阳西下，金黄色的阳光洒满整个小院。

醇厚的香味飘出来的时候，顾呈文一家都觉得好像饿了。

“奶奶，好香啊，你做的什么呀。”

“这叫……”

一时间，顾以沫犯了难了。

她做的是沙琪玛，可这名字太“外藩”了一些，实在是不知道到时候该如何解释。

沉吟了一会，顾以沫还是说：“奶奶还没有想好叫什么呢，不如小泥巴帮奶奶想想？”

“那就叫奶奶糕吧。”小泥巴煞有其事的说道，“奶奶做的糕点。”

顾以沫：……

虽然这和老婆饼是同样的词性构成，可为什么却比老婆饼难听这么多啊？

不过……

顾以沫低头看着小泥巴眼巴眼望看着她的样子，她是对这样可爱的人类幼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的。

“好，就叫奶奶糕！”

李翠如看着女儿和婆母相处融洽的样子，开心的不得了。

“快尝尝看。”

顾以沫上辈子是做点心的，所以她能想到的挣钱的法子，就是做点心了。

只是可惜，这个时代很多原料都没有，只能先做些简单的了。

“好吃，很香，很软。”

“对，很软糯。”

顾呈文两口子一个人吃了半块之后，就不再吃了。

顾以沫奇怪：“怎么了？”

“我看娘做这点心的时候，放了不少白面和鸡蛋还有白糖……这么多好东西，还是留着娘您慢慢吃吧。我吃了……太浪费了。”李翠如两颊凹陷，枯瘦如柴，一脸的苦相。

她是从苦水中浸泡过的人，一点点的甜，都不敢奢望。

只要日子不那么苦就是上天的恩赐了，她这样的人， 哪里配吃那么好的东西？

本来李翠如想说留着给婆母和女儿吃的，可是终究还是没敢挂上闺女，就是担心婆母会翻脸。

顾呈文粗声粗气的，也说的是同一个意思。

一时间，顾以沫觉得嘴里的沙琪玛没有那么好吃了。

她前几天连夜看完了的结局，老大顾呈文到了京城之后，为了王枝枝，杀妻卖女，之后又纵容王枝枝做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情，是个人人喊打的人渣！

她一直觉得老天对她不公，给了她这么个奶奶的身份。

可是现在看着老实又枯瘦的顾呈文夫妇，忽然觉得，这个天底下，不是她最可怜，也不是她，才有难处。

饶是顾呈文之后千错万错，可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原主顾林氏的不公平！

童年的阴影，不公平的对待，真的可以扭曲一个人的心理，改变他的一生！

她忽然觉得自己来到这里，也是有意义的。

不仅对自己，更是对顾林氏的这几个孩子。

“瞎说！”顾以沫重重的拍了拍桌子，吼道，“你们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媳，吃我的东西，还叫浪费了？”

“今个，你们必须一个人吃，吃五个！吃不完，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的！”

顾呈文夫妇两个眼睛里瞬间有光被点亮了，那光，是绝处逢生的希望。那光，是暗无天日中唯一的亮！

那样的炽热，那样的单纯，那样的依赖！

顾以沫又放下两句狠话，才拂袖离开，回了房间！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不让别人看见她眼底的泪光，才能维持“大家长的威严”。

当人父母的，怎么能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