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

沈明月将这陌生的两字在唇舌间滚了几遍, , 眼神更加迷惘，“夫君，刚刚我怎么了？”

“你只是言语间冲撞了祖母，她老人家一向严厉。”李旭手指灵巧, 将紧缚在沈明月身上的绳索解开, 心疼道：“刚刚那些婆子手重，可伤着了？”

沈明月摇了摇头, 更疑惑自己究竟说了什么，才会让人在新婚第一天就五花大绑起来, 这于理不合, 更是折辱。

她性子软, 从小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女子，如今这番情形, 却是沈明月从未遇见过的。

不过这门亲，既是父母之命，也有媒妁之言。想必李家也不会做得太过。

想到这, 沈明月才算微微放下点心，就着李旭的手站起身，昨夜荒唐, 她到现在还有些不适。

李旭自是体贴入微, 沈明月脚下一轻, 就被拦腰抱在了怀里。

“夫君，这不合礼数。”陡然涨红的脸, 让沈明月无法抬头，只用手推着李旭的胸膛, 低低哀求道：“若是被其他人看到, 我，我......”

“怕什么。”李旭不以为意，“我既然能娶了你进门，只要你对我一心一意，我自是能在这大宅中护你周全。”

“可是。”

李旭抬腿就走，惹得沈明月更加焦急，沈府一向规矩严苛，哪里见过如此孟浪行径。尤其刚刚才被罚过，虽不记得为何被罚，可印象里依稀还能忆起李家老太太那严厉的眼。

她挣扎了几番，都没能撼动李旭，反而被他箍得更紧。

“莫要害怕。”

李旭停住叹了口气，将人往怀里拢了拢，“祖母是严厉了些，可这家中做主的，仍是爹。”

见沈明月乖顺了不少，李旭弯起唇角，继续往回走着。

这一路上，他细细说着李府中的人事。沈明月不敢马虎，凝着眉一点点记着。

说来也怪，未出嫁前，沈明月的记性是出了名的好，女塾中每每默读，她都是魁首。

可今日，饶是李旭说得慢，她也是听过就忘。

“夫君。”

巨大的落差让沈明月有些抬不起头，才回到她们二人的新居，便小心翼翼地从案前拿起纸笔，恳求道：“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府中人物，我......我刚刚没有记清。”

“怎么会？”

李旭有一瞬间的怔愣，疑问脱口而出。

可很快他便恢复了常色，拉住惴惴不安的沈明月坐在一处安慰道：“其实记不住也没关系，府中你只需认得祖母，爹娘便是。至于莹儿，她这两日在宫中陪伴公主，等她回来，你便不会闷了。”

与他亲近，总是有些异样。

沈明月手指不自在地从李旭掌心滑出，装作口渴的模样拿起了桌上的玉杯。

好在一说起他这个妹妹，李旭也没多留心沈明月，他眼角止不住的上扬，心情愉悦道，“她呀，简直就是个玲珑心，一张嘴惯会说甜言蜜语，与她相处不会疲累。”

“夫君，我还是有些担心。今早奉茶被我弄的一塌糊涂不说，奶奶拂袖而去，定然是生了极大的气，偏偏我什么都不记得。”

额上的伤口才上过药，微微的刺痛叫沈明月更加懊恼。

“明月，莫言担心。你嫁与我，便是我的家人。祖母你已经见过，娘昨夜见我们入了洞房便动身去了青山院休养，爹最近公务繁忙，白日里多不在家中。”

李旭顿了顿，宽慰道：“所以今早之事，也就只有奶奶、你、我知晓。况且祖母是信佛之人，你是她嫡亲的孙媳妇，今早之事她不会揪着不放。”

他的一番话，总算让沈明月定了定心。只是眉间的忧郁仍是未减，新妇奉茶，家中大人至多不在，足见这门亲事李家是有些不情不愿的。

既然不愿，为何又要三番四次请媒人上门求娶。

沈家虽不及李相家大业大，但也是名望之后。若是被沈家知道，断断是不能容忍此等蔑视发生。

今日是五月初三，府中的婢子下人面色都有些凝重。更让沈明月心中难堪，看来早上那场闹剧，现在整个李府都知晓了。

她的步子越来越慢，本想去花园中透透气，如今也没了心情。只是神情落寞地坐在一处凉亭内发呆。

诚然，沈明月也不想过早回去，一想到回去就要与李旭相对，她着实有些抗拒。

也许是因为与他还不熟悉的缘故，沈明月替自己的这种不适感找了个借口。

可要说不熟悉，昨夜那种抵死缠绵，又清清楚楚告诉她，两人亲密无间的关系。

难不成嫁人便是这样的难捱？

“明月！”

恍恍惚惚间，一道清亮的男声响起，沈明月刚刚还落寞的神情转瞬消散，她下意识地露出了微笑，朝着出声的地方瞧了过去。

可那里，依旧没有人。

满心欢喜，在盛开的花丛中一点点坠落，宛如星辰陨落，极速地带起一阵无能为力的挫败。

沈明月捏住自己的衣袖，眼泪纷纷下落。

看来，她的确是病了。

自从知道会嫁与李旭，沈明月就察觉到了自己的改变。记忆的混乱以及常常不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再者便是这个声音。

若说前两种改变带给沈明月的只是迷惑，那这明显熟悉的男声，留给她的只有心口的酸涩。

尤其发现每次都只是幻听之时，那种无力与绝望，都会压得沈明月喘不过气来。

眼泪更似初秋的雨水，一落便是一天。

过去在沈家，她还能躲在自己闺房里悄悄哭泣，现在嫁了人，要是再这么流泪，怕是李老太太会更加不喜。

出嫁前，爹娘的谆谆教导让沈明月不敢再肆意流泪。

她拿帕子捂着脸，泪痕还未擦干，陪嫁的丫头子怡手里拿着食盒匆匆赶来。

“姑娘！刚刚奴婢听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年岁与沈明月相当的子怡甚少如此慌张，她先是机警地瞧了瞧四周，确认四下无人，才谨慎道：“姑娘，这李府求娶，绝非真心！”

“胡说什么！”沈明月低低喝道，与子怡摆了摆手，“夫君他待我温柔，今早的事你不在跟前，她们虽是绑了我，却是因为我出言顶撞的缘故。”

“姑娘！”子怡着急，“姑爷的话不可信！李府求娶，实则是为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

“明月。”

出来寻人的李旭，眉眼之间透出的阴鸷，与早前的温柔判若两人，“原来你在这，害我我一顿担心。”

他勾起唇角，朝着死死咬住嘴唇的子怡问道，“你刚刚说，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