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寂静, 沈明月睡得不甚安稳, 翻来覆去总是被一些虚无的梦境所扰。

“吱呀-”房门被悄悄关上。

随之而来的脚步声彻底弄醒了她，水蒙蒙的眼与夜色融为一体，直愣愣地看着越来越近的男子。

身侧床榻一沉，腰肢被晚来得李旭牢牢捉住, “怎么还没睡？”

沈明月不答, 俏生生的脸庞微微抬起，似是在思考怎么说才好。

丹唇微启, 看得李旭心念辗转，捉住她狠狠吻了下去。

房内烛火重燃, 床幔里人影一双。

“明月。”

缓过神来的李旭把玩着两人交缠在一处的青丝, 狭长的眼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她还有些茫然的双眸, “你......睡不踏实，可是因为我不在身边？”

“......嗯。”短暂的迟疑后, 沈明月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她面上还带着未散的红意，李旭看不出真假，只把人又搂紧了几分, 附在她耳边说了好些情话。

听得沈明月脑袋越发昏沉，眼皮一顿一顿，眼看就要沉沉睡去。李旭极为不满地在她脸上轻咬了一口, 才说了正事。

“明月, 后日宫中有宴会, 你随我一起前往，可好？”

他虽然是问着沈明月的意思。但此种宴会, 作为女眷的沈明月不可能不出席，所以李旭接着又道：“你的衣服首饰, 我已经叫人连夜去准备了, ”

“嗯。”

沈明月倒是不怎么在意后日的穿着，她闭上眼，怕李旭还要说个没完没了，主动贴近他怀中，睡意浓郁，“夫君，我累了。”

“睡吧。”

烛火再次熄灭。

李旭轻轻拍着沈明月的后背，眼中却是寒光一片。

刚刚探子来报，白日里遇见的马车直接入了宫。

所以后日，那人必定也在宫中。

他倒要看看，这丸药是否真的可靠，可以让他们面见而不相识。

三日婚假一到，李旭又忙碌了起来。

他不在府中，反倒让沈明月更加自在，白日里不是陪着李老夫人念经，便是窝在房里，闭门不出。

整个人乖顺又听话，就连李老夫人与她说话都和蔼了几分。

加之她待人温和，新房里的婢子很快就对她放下了戒心，不再像过去那样寸步不离，死死守着。

“我有些乏了，你们也陪了半日，都先去歇着，”

刚刚陪着李老夫人念了一早的经，沈明月腮帮子都有些痛，跟着的那些李府婢子更是昏昏欲睡。

沈明月也是一副疲累的模样，躺在榻上懒懒散散，只挥了挥手，也不等婢子们都下去，兀自闭上了眼。

她这里睡得香甜，几个婢子手脚麻利地替她除去鞋袜，也就不在内室候着，反而全都退出了外间。

房里渐渐只剩沈明月一人的呼吸。

刚刚还熟睡的女子悄悄眯起眼，打量了一番，确认房内只有她一人，才轻手轻脚的从榻上起身。径直向李旭平日里拿出白玉瓷瓶的柜子走去。

好不容易没有声响地一点点打开柜门，除去里面放着的账簿与一些小物件，压根儿没有什么白玉瓷瓶。

沈明月蹙眉，又认真回忆了片刻，今早上明明见李旭将白玉瓷瓶放进了柜子，怎得会不见踪影？

她生怕遗漏了角落，又认认真真将柜子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发现要找的瓷瓶。

沈明月心中疑惑更深，这几日不论她怎么向李旭证明自己身体渐好，不用继续吃药。李旭都是充耳不闻，到时间必定将丸药递上，若是自己不愿，他又会效仿那日的情形，亲自将药喂入口中。

沈明月被他喂怕了，每每喂药都被吃抹干净。

因此才起了心思，想要趁他不在，将丸药偷偷扔掉。

没成想，他竟然把药藏了起来。

脑中闪过一丝犹疑，沈明月眉头紧锁，心中细细想了好几遍，才将柜内物品一一放回原处。

最后放回账簿时，沈明月顿了顿，悄悄瞥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依旧。

她随意翻了翻，手指一顿，又从第一页开始，认认真真看了过去。

每一页，。每一行，每一个字，都像是活了过来，在沈明月脑中不断跳跃。

“咚咚-”婢子敲门声轻，似是怕惊扰到房内歇着的人，就连禀告声都放柔了许多，像是狸奴撒娇。

“少夫人，少爷差人送了明日入宫的衣物，您可醒了？”

领头的婢子娇娘，在李旭身边已伺候了五年，对待李旭更是满腔柔情，忠心不二。

眼下房内寂静，娇娘思虑再三，想起李旭的叮嘱，与身后的其余婢子打了个眼色。

“少夫人，奴婢们进来了。”

外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几个婢子手中捧着新做的衣物，蹑手蹑脚走进了内室，见沈明月还在床榻上睡着，娇娘松了口气。

几人将衣物放在一旁，立马老老实实退守到外间。唯有娇娘还守在内室。

平日里不敢抬眼细瞧被李旭捧在手心里的沈明月到底是何模样，现在倒是极好的机会。

她走近几步，坐在脚踏上细细打量着沈明月。

长相倒是纯净，可一想起这些夜里沈明月破碎婉转的哭声。

娇娘的心就好似被一把火烧得焦黑，煎熬难忍。

“说好了，等你进门，就抬我做姨娘。”她的声音低落，根本不怕沈明月是否会听到。

亦或者，本就是故意说给沈明月听的。

“结果，就连看我一眼都嫌多。原来世家的姑娘，也不都是冰清玉洁的仙子，少夫人的一颗狐狸心引来多少祸事。”

“也就只有少爷，才会傻傻的奉为至宝，呵护有加。”

她坐了半晌也不见沈明月有动静，自觉得无趣，也就退回了外间，与其他婢子安安静静做起了绣样。

唯有窗外的麻雀还在树枝上叽叽喳喳。

“呼--”

隔了半晌沈明月才小心地睁开眼，她微微一笑，还以为今日又会一无所获。没想到，竟然有主动送上门来的。

“娇娘。”沈明月慵懒的声音缓缓散开，“替我更衣，瞧瞧夫君的眼光如何。”

新作的衣物繁琐，光是穿戴都耗了一个时辰。

待李旭进房，就瞧见盛装打扮的沈明月坐在梳妆匣子前拿不定主意。

美人烦闷，自是好比西子捧心，娇柔可爱。

“你来的正好，快帮我看看明日簪哪支好？”

沈明月瞥了眼垂头立在一旁的娇娘，特意主动拉住李旭的手一同坐下，将梳妆匣子推在他面前，弯了眉眼，“你喜欢哪支？”

“这支。”李旭含笑，替她仔细地簪进发丝之中，“我初见你时，你便是这样簪着的。”

可她分明记得新婚之日，自己绝没簪过这种样式的。

沈明月不解，李旭也不答。只是挥了挥手，将一屋的婢子全都清了出去。

心动故而情动。

内室里旖旎难消，外间的婢子全都红了脸。

唯有娇娘垂着头，极为平静地绣着早前还剩一半的鸳鸯戏水图。

针线翻飞，却是凭空多出一只雄鹰。

“等鸳鸯落单，看你还如何娇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