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离得近了, 我总能嗅到云音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甘甜香气。

“吃糖水?”

他眉眼弯弯, 越发欺身近前,“姑娘既然叫我一声云哥哥,又邀我一同外出,不知......”

他越近, 我心就越慌。

就连脚尖都紧张不已, 挪来挪去,想往外逃。

似是看出我的局促。

云音浅浅笑着, 将我困在他与墙壁之间,唇角凑近我低垂的额头, 犹如惑人的男妖, “怎么?姑娘又想逃?”

脖颈开始发酸, 我低垂的脑袋已经到了极限。

他不起身。

我又不敢抬眼,只得拼命摇了摇头, 甚至于忘了自己还能张口说话。

“你呀!”

云音长指一伸,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总得告诉我, 你是哪家的姑娘。不然,我怎么知道会不会被你拐跑?”

“我......我......”

糟了,昨晚商量了什么来着?

偏偏抬眼便是与云音对视。

我吞吞吐吐, 脸红成了柿子。

只得左看右看, 企图避开他灼人的目光。

这么乱瞧之下, 忽然瞥见藏匿于暗处,某人铁青的脸。

比起云音, 他的目光似要吃人。

皱起的眉头,远比起伏的山岭耸的更高。

对对对对, 正事要紧。

我深吸了一口气, 将飘忽的心神稳住,略一低头从云音臂下穿过,与他笑道:“云哥哥答应与我一同吃糖水,我便告诉你。”

“你这样溜出,太子妃不会四处寻你?”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云音把太子妃三字念的格外重些。

“云哥哥有所不知。”

我拉着他偷偷溜出后台,指着看台之上的珠帘,悄悄道:“太子妃最爱听戏,这一日怕是会沉浸其中,哪里有空来寻我。”

看台上,一卷珠帘遮挡。

影影绰绰能瞧见其后坐姿笔直的人影。

华裳金簪,富贵荣华。

正略略转头,与身后的婢子不知说了些什么。

“呀,快溜。不然就要被太子妃抓包了。”

我急急忙忙拉起他的衣袖,朝着昨夜商量好的路线,躲躲藏藏,避开府中巡逻侍卫。

好不容易出府,竟是热出了一头的汗。

就连被我攥起的云音那处衣袖,也有些潮湿,皱巴巴的。

“......对不住。”

我连忙撒手,可那一处褶皱实在不雅。

云音虽然没说什么。

可我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腰间的荷包鼓鼓囊囊,我极为不舍的抚上,痛定思痛。

“云哥哥,我先带你去买套新衣吧。”

京都繁华。

我领着云音在人群中慢慢逛着。

过往都是一人游逛,吃吃买买从不顾及。

现在有他在身旁,我矜持了许多。

也不知云音私下爱吃什么。

但凡他眼光略过的摊子,我都会一一记在心中,只等过会买完新衣,都与他尝尝看。

“当真要送我?”

云音换上一袭青色长衫,点了点我的眉间,“姑娘此举,可与其他男子做过?”

“怎么会。”

我围着云音转了好几圈,不得不说。

这人长得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荷包虽然立时瘪了不少,但我却没有肉疼。

光是他站在我面前,就足够赏心悦目。

哪里还顾及得上小金库。

“礼尚往来。”

才从成衣店走出,他便往我发间簪了一根玉簪。

“呀,这太贵重了。”

一套外衫哪里抵得过玉簪的价钱。

“别。”

搭上玉簪的手被他轻柔拉下,“你这样,很好看。”

这六字好似一块块天降陨石,砸在我心间。

嘴角不自主上扬,我又红了脸。

而他再也没有放手。

有了玉簪,路上的那些小玩意与糖水,说什么我都不肯再让他出钱。

直到老槐树下,他手中满满,全是我买的那些吃食与香粉。

日头西落,气温渐凉。

与他站在一处,我兀自火热。

“早些年,我曾与人在此打架。那时,我还不曾学戏。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它还是没有变。”

他的语气落寞,与刚刚截然不同。

我心中一惊,再仔细瞧了瞧,似乎与记忆中的小郎君真有几分相像。

难不成,是他?

“云哥哥,是......”

“你......”

我与他双双开口,又同时停住。

到头来,谁也没有再开口,只是望着彼此傻乐。

“你......你刚刚要说什么?”

回府的路越来越短,我偷瞧了眼身边的云音,突然有些扭捏。

“糖水都吃了两碗,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云音轻笑,“不过,这样也好。我与你身份相差,本就不是该一起玩乐的关系。”

“不是的。我叫......”

他的手覆上我欲开的口,“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我日夜牵挂,辗转反侧,到头来也不过一场空。”

“若是有缘在外遇见,等那时你再告诉我。”

“那时候,便说明我与你是注定要相识的缘分。”

鼻尖全是他的甘甜的淡香。

他送我到门口,嘴角笑意未歇,“回去好好歇着,今日,我很开心。”

府中早就熄了锣鼓声,他也是时候离去。

我站在府门外,极目远送。

晚霞映日,将天际浸得红艳,也顺带染红了我的耳。

云音的背影,渐渐化作当年那个小郎君。

“找到你了。”

我低低一笑,才一转身就对上面无表情的顾臻。

“找到谁?”

他目光冷清,不似过往。

扑面而来的压迫,像是看透了什么。

“你听错了。”

我捏出瘪得不像样的荷包,十分委屈,“你瞧,我为了拉近与云哥......”

顾臻挑眉。

吓得我一机灵,连忙改口,“咳咳咳,拉近与云音的关系,可是出人又出钱。”

“这花出去的钱,您看能不能给补上?”

“补上?”

顾臻冷冷一笑,“此时不急,先回房。”

“噢。”

我耷拉着头,一脚连一脚踩在他的影子上,悔到不行。

看这样子,他定是嫌弃我没有套出多少有用的话来。

早知道昨晚就该先支取府中的银两。

我的荷包!

心中哀嚎未完,就听顾臻冷声冷气将婢子内官全都轰出房。

一时之间,房中只剩下我与他两人。

我坐在桌案前,拒不抬头。

“岁岁。”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我听着刺耳,紧张之余甚至多咽了几口口水。

“你怕什么?”

“没有!”

话虽说得硬气,不过才抬眼瞧了他,心中就开始莫名地发虚。

“那你打听出来什么?”

顾臻语气虽然严肃,可长臂一伸,还是将平日里我爱吃的蜜饯递了过来。

腹内鼓鼓,我悄悄瞥了眼顾臻,捡起一颗最小的塞进嘴里。

“他吃不惯辣,爱吃咸甜口,味道清淡的。”

“而且,一说起江南风光,他便滔滔不绝。我觉得,云音多半是从南边搬迁来的京都。”

“对了,最巧的是,他小时候也与人打过架。就在京都那颗大槐树下。”

“而且,他懂得很多。我问什么,他都答的头头是道。唔,就这些。”

“就这些?”

顾臻叹气,“没别的?”

“没了。”

见他脸色好些,我从腰间拿下瘪得不成样的荷包,“那这花出去的钱银?”

“荷包虽小,也是为公。”

我大着胆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就听顾臻慢慢问道:“岁岁,你可知道我爱吃什么?”

“你爱吃辣的,与我口味相似!”

荷包被他握在指尖。

“那......”

他停顿。

我立马上道,“你学富五车,博闻强识!”

话音刚落,一锭碎银悠悠落在荷包之内。

见我眼发光,顾臻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在手中掂啊掂。

“那,你发间的玉簪?”

“这......”

我有些犹豫,上次的折扇就被顾臻毁了,玉簪比折扇可要贵上许多。

但这一锭金子,要是装进我的荷包,能买的物件那可就更多了。

“玉簪可以充公给你,不过,可千万别毁它。”

顾臻寒了眼,我赶紧补充道:“我瞧云音与我投缘,以后接近他,说不定还要用到这玉簪。”

“以后?”

顾臻嘴角一斜,将我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看来岁岁是有了别的心思。”

“绝无此事!”

我自然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就算真的有些小心思,哪能当面承认。

那不是公然给太子府院墙添上一处红杏?

顾臻以手托腮,一双桃花眼斜斜瞧着,等我如何自圆其说。

“我这不是为了打探消息么,再说你追查云音半月,也不曾有进展,我是女子,他不会太过戒备。说不准,以后当真能让我打听出来什么秘闻!”

“哦?”

顾臻轻笑。

“看来岁岁是一心为了我,才会与他手牵手在街上游逛?”

“那......那是他牵的我。”

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好,既然岁岁为了拉近关系称他是云哥哥。”

顾臻将手中的金子与荷包比划了几下,极为平淡道。

“那,又该怎么称呼我?”

“夫君!”

我喊得理直气壮,眼神一直落在那锭金子,很是心馋。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顾臻摆手,顺势捏住我的手指,紧紧拉住。

“不是?”

我一脸迷惑,我与他拜过天地,不叫夫君

那该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