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好。”

淡淡的血腥味从她身后传来。

我迟疑了片刻, 握住她的手起身。

来之前, 我已看过。

翠微酒楼外形为三层,但实则顶部正脊比寻常酒肆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家掌柜一年前接手翻修,将酒楼里小厮住房全都迁去了后院。

整个酒楼内便只留了他们的厢房。

安氏与柳氏正在墙壁上摸来摸去,寻找机关。她们是此间好手, 我倒显得有点多余。

孙氏一脸戒备, 凝神静听。

一只手还不忘拉着我的手腕,那模样生怕我到处乱跑。

“太子妃, 妾身并未找到机关。”

柳氏与安氏有些垂头丧气。

我沉吟不语。

此处毕竟是个酒楼,若是机关就这么放在明面上, 碰到个酒醉耍赖之人, 万一误打误撞, 岂不是出了大事?

所以这机关必然是在常人不会注意到,也不可能触到的地方。

杂物房常有小厮进进出出, 若是在此处,自然难以放心。

况且这掌柜对小厮防备的紧。

目光落在孙氏身后的厢房,我不太确定的提议道:“去她们房中看看。”

柳氏与安氏欣然点头。

孙氏拦住要抬脚的我, 拒绝的彻底:“太子妃身份高贵,现在那处混乱不堪,只会污了太子妃的眼。”

房内烛火重新点燃, 一同进去的柳氏与安氏果真发出了低低的惊诧。

“太子妃切莫过来, 此处有妾身。”

柳氏探出头朝我摆了摆手。

“对了, 刚刚听那两人说辞,他们似是还有一个同伙。”

我蹙眉, 总觉得哪里不对。

忽明忽暗之中,一股酸臭味越来越近。

孙氏利落转身, 一把匕首从袖中脱出, 力道极大,狠狠扎进了木制的柱子。

柳氏与安氏此刻却没了动静,房内的烛火一灭。

周遭立马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孙氏与我背靠背,缓缓移动着。

酸臭味若有若无,一下在我左侧一下又在我右侧。

看来此人身手远比掌柜、甚至是孙氏更好。

对付我就更是小菜一碟。

几番试探。

黑暗之中,孙氏与人缠斗在一处,我听声辨位,袖中的暗器却不敢贸然发出。

只得跟上那酸臭的味道。

但他们两人打斗身形极快,有几次我匕首都快落下,酸臭味瞬间就被孙氏身上的女儿香取代。

我又恨又恼。

恨的是自己学艺不精,无法助孙氏一臂之力。

恼的是今夜带了这么多暗器,竟然偏就没有带火折子。

但凡有丝光亮,我也好下手。

对了,厢房!

我摸摸索索,朝着血腥气的方向走着。

才推开房门。

就嗅到身边来了一股浓浓的甜腻香气,呛得人脑壳发晕。

我连忙屏住呼吸,一把将药粉撒了出去。

此粉末辛辣,吸之呛咳。

那股香气越靠越近,却无半点声响。

我稳住心神。

才摸出莲蓬头,就被来人一把夺下,那可是万千毒针!

电光火石之间。

我一气儿接连甩出四五把匕首。

按理说,便是匕首没有击中,也该有掉落的声音。

可在我耳中,只听到一声轻笑。

莲蓬头切不可落在来人手中,不然今夜我们怕是要全军覆没。

软剑自腰间抽出,我咬着牙,快步朝着香气冲了过去。

恍惚间,身后接连又来了几人。

近前的香气陡然消散,口中却被塞了一颗药丸,入口即化。

我又惊又怒。

走廊的烛火重新被人点亮。

几个玄衣暗卫将散发着酸臭的男子压在地上。

孙氏满身剑伤。

“太子妃!”

她声音疲弱,见我无虞,才松了口气。

柳氏与安氏也已经被抱出。

“太子妃,属下在这房里找到了机关。”

我头有些发晕,不知是刚刚吸入了过多魅香所致还是那颗丸药。

“......四,四层。”

脑袋开始迷糊,我脚步虚浮,那些玄衣暗卫护在一边,却不敢伸手搀扶。

孙氏倒是想起身过来,可她此刻也是有心无力。

“太子妃!”

在外盯梢的齐氏冲了上来。

我朝她点了点头,才踏出一步,就跌入了山林之幽的怀抱。

“殿下。”

齐氏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抖成一团。

“是......是奴婢护主不周。”

“奴婢?”

我伏在顾臻怀中,看什么都晕着光圈,“这,这可是,是我选的妾室!”

他低头,好似镀金的人像,威严又冷酷。

瞧的我脑中哗啦啦全是金块掉落的声音。

就连手指也不自主地探进他的衣领,这要是抠下来一块,那我可就发大财了。

“魏良,收拾妥当。”

顾臻冷着脸,并未阻止我的造次。

只将我一把抱起。

马车前行,我瞧着他的下巴,一会是肉做的,一会又成了金做的。

渐渐的,我眼前便只剩一尊镀金的人像。

金灿灿,发着耀眼的光。

这得多少金子啊。

我痴迷地上手,充满感慨地摸来摸去。

要是能搬回府,那我的小金库可就更充足了。

反正马车里就我一人。

我磨了磨牙,一口咬在金像的手背上,唔,这金子莫非纯度不够,怎么咬起来,软绵绵的。

“唉。”

我嫌弃地撒开嘴,靠在金像上昏昏欲睡。

“岁岁。”

顾臻的声音悠远,不知从哪传来。

“嗯?”

我微微抬起眼皮,就见金像悯然,看我似是看着傻子。

“别的女子中了魅香,都是面红耳赤,约莫是看见爱郎。怎得你......”

“也罢,你如此爱财,倒也好办。”

顾臻的声音越来越远,“......这世间,我最不愁的便是钱银。”

马车停顿。

山林之幽入鼻,我惬意地抱住金像蹭了又蹭,“他不是我一人的,可你不会动不会跑。”

“等我把你藏进小金库里,你就只能是我的了。”

我堪堪站稳身子,就瞧见婉婉诚惶诚恐地跪在面前。

“咦,我不是在马车里吗?”

脑中迷糊,却还不忘拿上自己的金库钥匙。

算了算了,说不定是我忘了。

“婉婉,你来。”

我朝婉婉招了招手,说的得意,“你看,本宫带回了一尊金像。”

“是不是,长得有几分像顾臻那厮?”

“太,太子妃。”婉婉急得快哭了,眼睛眨来眨去,似是暗示什么。

我疑惑地回头,金像端庄。

“唔,这么一看。倒也像云音。”

我伸手拍了拍金像的脸颊,周围接连的抽气声唬得我发愣。

“话说,本宫倒是许久没听过他的消息了。”

“谁的?”这声音隐含怒意,我甚是熟悉。

顾臻来了?!

我在房里转了几圈,也没看见他。

便与婉婉咬起了耳朵,“你有没有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太子妃,您小点声。”婉婉欲哭无泪,抖得好似风中落叶。

“奇怪了,本宫怎么总能听见顾臻那厮的声音?”

“不管了。”

我大手一挥,提气沉膝,使劲背起金像。

怎得比我想得轻上许多?!

难不成是个空心的?

婉婉眼中带泪,捂住自己的肚子,很是委婉地拒绝了我的邀请。

怪了,平日里这丫头最喜欢去小金库清点账目。

今晚却一反常态,大抵真的是肚子疼吧。

我很是大度的免了她同行。

这一路,竟然也没遇见半个婢子或是内官。

金像再轻,好歹也是有重量的。

我走走停停,累得头脑更晕。

一低头,就发现金像的脚随着我的脚步一动一挪。

“你会走?”

我很是惆怅,从眼中挤出点泪水,与金像讨价还价道:“你那别离开我,行不行?”

金像沉默。

“你看,跟着我可以吃很多糕点,我还可以替你做衣服。”

“做衣服?”

金像开口,却是顾臻的声音,“又骗人。”

短处被拆穿,我撇了撇嘴,嘟嘟道,“绣花针的确不好使,可我做个荷包总是可以的。”

“我不需要糕点。”金像一口回绝。

见我沮丧,金像颇为好心的提点道:“除非,你能给我只有你有的东西。”

他的话绕来绕去,我理了一会,狠狠在他脚背上剁了一脚,从衣袖中拿出剩余的药粉朝他准确撒了过去。

“呸!原来金像也不正经。我可告诉你,虽然我长得是有些让人把持不住,但是。”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我未说完的话。

金像带笑,似是被我蠢到。

呃……

我怎得忘了,金像是不用呼吸的。

反倒是我,因为说话太多,吸了不少。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我眼中都是呛咳过后的泪水。

“但是?”

金像忍笑,伸出手来想要替我顺气。

我不甚灵巧的躲开,心中不屑。

虽然他金灿灿的,但此物居心不良,我绝不接受此等小恩小惠!

“但是!”

我清了清嗓子,接得理直气壮,“我不是那等轻浮之人,况且我要是给了你,我自己用什么?”

“你看,手和嘴我要用来吃饭,腿要用来走路,眼睛要用来看东西,鼻子要用来呼吸……”

“那就给我你的心。”

金像毫不迟疑,点在我的心口,“反正它在你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把它给我,怎么样?”

“放,放什么厥词!”

我一把拍开他散着金光的手,将自己心口捂紧,“这是要给我夫君的,你不要仗着自己金灿灿的,就痴心妄想!”

小金库库门打开,我甚是满意地往里瞅了瞅。

“那......”

金像笑得古怪。

我心中一抖,也不敢听它还要在说什么,猛地将它推进小金库,关门落锁一气呵成,“哼!跟我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