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失神一事, 本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如今这幅模样, 我却无法再瞒着她们两人。且她们是顾臻的人,总该是信得过的。

“你们也知开中一事实在棘手,本宫身体不适的事,你们要守口如瓶, 绝不可被殿下知道。”

白玉杯盏握之冰凉, 温润光滑。像极了与他牵手时的细腻触感。

唇边不自主带了笑意。

若他是毒,我也甘之如饴。

“太子妃可是那晚夜探之后才出现的症状?”齐氏敏锐, 一下便问到了关键。

“嗯。”

眼看她们两人面色懊恼,我清了清嗓, 笑得温婉, “不必自责。是本宫要去夜探, 这样的后果,与你们无关。”

“再说, 现在告诉你们二人,并非要追究。”

早前翠微酒楼一事,是我太过轻敌, 考虑不周。

现在,我心中仍是没有万全之策,但只要她们动了我, 便是没有开中一事, 也绝不可能逃脱。

再者说, 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

“你们只需帮我瞒住此事,本宫不想殿下他因为此事忧心。你们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与聪明人说话, 无需太过直白。

小书斋里一时安静得令人窒息。

此事利于顾臻,她们会答应的。

我慢慢喝着茶, 将将养了养神。

“奴婢明白。”齐氏率先开了口, 伏在地上格外郑重道,“太子妃良善,是百姓之福。”

安氏也跟着跪在地上,“奴婢遵命。”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须臾,前去宋府送信的柳氏拿着两封书信回来。

一封自然是宋夫人的回信。另一封,却是他的。

上面笔墨未完全干透,几页信笺写得龙飞凤舞,我以为是他这一日的见闻,细看几行,脸上渐渐发红。

与他相处四月,自是清楚他外冷内热的性子。

只是没料到,在外人面前那般冷峻的顾臻,写出的话倒是肉麻的紧。

通篇没有相思二字,却又处处都是相思之意。

就连落款,也那般羞人。

目光落及,念你万千。简简单单几字,竟让人连呼吸也乱了。

尤其面前还有三人守着,早知道是这样的内容,刚刚就应该避开人看的。

我手忙脚乱将信笺收好,塞在袖中,故作镇定道:“宋夫人今日神色如何?“

柳氏强忍笑意,说得认真,“回太子妃的话,宋夫人比起之前精神许多。”

她话峰一转,面上十分严肃,“奴婢回府途中偶遇殿下,带回书信时殿下再三交代,让您定要回信,信笺放在玉枕之下便可。”

“嗯。”

我恼他没个正形,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好在齐氏、柳氏、安氏也明白我脸上的红意不是热出来的,几人安安静静垂着头坐在凳上,等着我下一步的安排。

待月上树梢,小书斋里终于只剩我一人。

接下来的事情已然安排妥当,不日便会出揪出那个她以及身后的人。

到时候得此消息,顾臻必会开怀。

也算我提前送与他的生辰礼。

一想起顾臻。

我双手撑着脸颊,对着桌案上空白的信笺发了愁。

回信不难。

提笔写字也不难。

可顾臻那厮,偏偏在信中提了要求。

看来早前我与云音的那次书信往来,被他记了个牢。

心眼当真比针眼还小。

不过,我还是爱极了他这幅模样。

不知不觉,夜色更深。

婉婉在房外请了好几遍,都被我打发了回去。

“唉。”

第七十八遍叹气后。

我发愁地咬着笔杆,腰节也开始僵硬。可信笺上仍是迟迟落不下笔。

到底该写些什么,才能让顾臻面红耳赤?!

他脸皮那么厚,平日里对着我又没个正形,若是单靠文字,我瞧着难。

他分明就是为难我,不想我早睡!

笔搁在砚台之上,我扶着发直的腰,在小书斋里来回踱着步。

我就不信了。

小时候上女墅时,交给先生的功课,我可从未犯难。

不就是一封回信!

目光四落,追寻着一切可以让我灵光一闪的事物。

月色?

不行,太过温婉,他会脸红才怪。

长剑短刀。

更是不行,太过刚烈,我写不出。

兵书......书?

目光落及那一叠隐藏在兵书之中的黑色书册,我乐得嘴角上扬,早前顾臻多次问我有没有看过,说不定里面就有对策。

随手抽出其中一本。

徐徐翻开,诺大两字映入眼帘:观鱼。

我蹙眉,不知为何有些不敢继续下翻。总觉得若是再看,面红耳赤的不仅仅是看信的顾臻。

“太子妃,殿下传了话来,还有半刻钟就能归府。”

婉婉的声音蓦然响起,惊得我手下一抖,手指无意间卡在了中间的书页中。

只要轻轻一翻,就能看见里面到底是何内容。

我犹豫不决,眼神瞄来瞄去,思考的很多。

罢了,说不定就只是简单的讲如何赏鱼。就算不是,我还有什么没见过没听过。

我安慰着自己,屏气翻开。

手指卡着的那页,只有一副图画,上面简单写着一行小字。

果然还真是我没见过,没听过的。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寻到了这些书。

图画上的人物面容粗糙,但举止刻画又极为细致。

我瞧着有些怪,又认真看了几眼。

原本平稳的心跳顿时随着屏住的气息停住了。

滚烫的羞意瞬间刷过全身,带出一身薄汗。冲击太大,我慌忙将手中的手册扔在地上,好似那里全是洪水猛兽。

冷静,冷静。

我长长呼出口气,如今可不是心绪不宁的时刻。

冬日寒凉,手边没有折扇。

满头的汗珠,就算被帕子擦干,也总会有细微的汗意继续萌出。

好在小书斋只有我一人,顾不上什么举止文雅,我连忙以手做扇,总算是清凉了不少。

心绪逐渐平静。

余光瞥过地上的书本,我压住心底的浮想联翩,提笔写得极为顺畅。

人果真需要刺激。

现在的我文思泉涌,接连写了好几页。落款之时,想起他。

指尖一颤,将平日里说不出的相思也化作几字。

望他明白,也盼他不要一眼看穿。

一封回信用去太多时间,等我沐浴回房,顾臻已然回来。

公子大氅未脱,眉目温柔,嘴角含笑,正在烛火下细细读着我的回信。

见我进来,那双桃花眼中波光潋滟,似有千言万语,又似要将我溺毙在脉脉情意之中。

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只呆呆瞧着他,问得蠢极,“怎得不先脱了大氅?”

“这就脱。”

说话间,狐狸毛领的玄色大氅随着他修长的手指一拉一扯,瞬时就落了地。

婉婉收拾起大氅,领着婢子全都退了出去。

不知为何,我瞧着一步步走近的顾臻,紧张的不能自已。

偏生此刻脑中还不合时宜地想起不久前看到的画面,只觉得口舌更加发干。

顾臻也不问我为何脸红,只是俯身在我脖颈间轻轻一嗅,我脸上温度更高。

热气氤氲,与他身上淡淡的寒气相合,竟然能看得见白气。

这还了得。

我捂住自己的脸颊,恨不能将脑袋埋在地下。

肩膀被他扶起,顾臻声线温柔,说出的话可一点都不温润。

“岁岁见我如此,为夫深感欣慰。”

我眼角一抽,只想狠狠瞪他几眼。

才一抬头,就被顾臻捏住了红透了的耳垂,“岁岁脸红的样子,还有此刻瞪大眼睛无辜的模样,都叫为夫爱不释手。”

顾臻莫不是眼神有什么问题。

明明我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怎么到他口中就变成了无辜的小羊羔。

见我疑惑。

顾臻也不再逗我,只拉着我坐在凳上,极为细心地替我绞干发丝。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铜镜。

里面的的确是我与顾臻,可我脸上这幅傻样又是怎么回事?!

我怀疑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铜镜里的岁岁也跟着捏了捏。

的确是我没错。

难不成

我又将刚刚凶神恶煞的模样做了一遍,铜镜里的岁岁也是一副不好惹的神色。

看,我就知道是顾臻那厮眼神不好。

正想着,脸颊上被顾臻出其不意的狠狠嘬了一口,还有他满是无奈的声线,“岁岁,你再这样娇憨下去,为夫怕是等不到伤好的那日了。”

说什么浑话呢!

脸上红意毕现,明明是翻着白眼的样子,可在铜镜里,我竟然看到了与心中所想不一样的自己。

娇憨嗔怒,与我平日里完全不同。

看起来傻极了。

都怪顾臻,他将我变成了这幅傻兮兮的模样!

整个人被他从后环住,顾臻含笑,指着铜镜中的两人,说得甜蜜,“你瞧,我们是不是很般配。”

哪里有人自己说般配的。

我偏头,本是要与他说说何为含蓄。

可唇角堪堪拂过他搁在我肩头的脸颊,立马带起心底细密的震颤。

我僵着身子,亲眼瞧着他犹如白玉的面容渐渐发红,就连看过来的双眼都闪着极为璀璨的星光。

“岁岁,对我来说,什么都比不过你。”

“岁岁,还有七日,这府中就会只剩我与你两人。”

他唇角上扬,好似微醺,低低说着会让我心乱如麻的话。

心口的痛意又开始弥漫,我慌张不已,想要捂住他还在说着情话的唇,可他抱的紧,根本不许我挣脱一点。

万不可被他知道失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