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莫慌, 说不定刚刚出府已经被暗卫发现。再者说了, 我派了齐氏与柳氏一面放消息一面跟踪云音,总归会有人跟上来的。

稍稍平复了紧张的神经,我只当自己是一条咸鱼。

马车平稳。

他揽我越发紧密,手指捏着我的耳垂, 玩得不亦乐乎。

偶尔有些颠簸, 我便顺势抖抖衣袖,企图让藏在衣袖的匕首能再往捆住的手腕滑落几分。

偏偏这路越走越平坦, 叫人好生恼火。

“岁岁。”

云音的声音带着极为开怀的愉悦,“你猜, 那群死士现在仍在暖锅店中, 还是......”

刻意的停顿叫我心头一抖。

“你什么意思?!”

“马车内外, 除去赶车的聋哑车夫,便只有我与你。”他的声线一点点炸出我的焦虑, “如今你,才是真的孤身一人。”

“你!”

我心口堵的厉害,不管不顾的一头朝身边的甘甜之气砸了过去, “我已经在这,你又何需对她们下死手。”

“岁岁这就不讲理了。她们若是活着,我与你哪里会有安稳日子, 还是说岁岁之前说得都是谎话?”

云音声音陡然发冷, 捏住我的脖颈, “你便爱他至此,甘心舍了这条命也要为他引出我?”

“不, 不是。”我脸憋得通红,艰难的吐出两字。

“不是?”云音不信, 手底下的劲却松了不少。

“她们与我相识一场, 若是因我受死,我这一生怕是都难以释怀。”

“原来岁岁这般心软。”

凉凉吻落在我的眉间,惊出我一身冷汗。

就连他的手指也不安分起来,顺着衣领缓缓往下。

“云音!”

这下我真的慌了,扭来扭去试图从他怀中逃离。

反倒被他压得更紧,就连声音也隐含着威胁,“岁岁,莫要再动。”

“那你也不许动我。”

“你不是要与我厮混吗?这就怕了?”云音声音低沉许多,脸窝在我的肩头,闷闷道。

“这......这还不是因为那颗丸药!”

我急中生智,连忙解释道:“若我晕了过去,怎么与你拜堂成亲不是?”

也不知他是不是被我说服。

云音沉默了许久,忽然又急又轻的咬住了我的脖颈,疼得我声音发颤。

又被他一把捂住了嘴,过一阵再松手咬我一口,等我呼痛又再次紧紧捂住。

我被他弄的莫名其妙,脑中更是浮想联翩。

冷不丁想起过往听孙氏她们说过的一些诡异之事。

传闻若是有人在月圆之夜独自呆在乱葬岗,七日之后多半会性情大变,犹如狼犬,极为喜好攻击他人。

而凡是被攻击过的人,大部分也会在七日后被同化,逐渐失去神志。

我揣摩着,云音这般对我,搞不好也是去过了乱葬岗。

不过,他去乱葬岗做什么?

我疑惑更深。

他虽然咬得不重,没有破皮。可万一

我打了个寒颤,想起她们说的破解之法,趁着他手重新松开之际,极为形象的学道:“哗啦啦啦啦啦啦......”

虽然与实际的水流声差了许多,可效果还是有的。

云音的声音明显不快,起身离我甚远,“你......做什么?”

“你不怕水吗?”

我侧耳听了一会,云音呼吸平稳,不像是恐惧的模样。

“怕水?”

他似是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只隐隐发笑,不再理我。

车帘一掀,我被云音倒栽葱似的扛在肩上。

只听“吱呀-”一声,细碎的脚步声极有秩序的涌了过来。

“公子,老夫人今日又难受得紧。”

“公子,姑娘还未回来,可要派人去一瞧究竟?”

姑娘?

原来姚黄当真与他有干系。我正要再听仔细些,那些声音却都换了口风。

“公子,这女子留不得。”

“公子,您可要三思啊。她在这,那人迟早也会找来。”

“公子,您若下不了手,老奴愿意替您分忧。”

“公子!”

我听得头大,动也不敢动。也不知这趟独入虎穴,到底能坚持到何时。

“行了。”

云音冷了脸,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去禀告老夫人,今日黄昏,我要拜堂。”

似是一颗石子狠狠砸进了平静的水面。

“公子!她是谁,您忘了?!”

“公子,老夫人不能再受刺激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被他们嚷得头痛,脑袋又倒垂着,胃里吃进去的那些羊肉被风一吹,更是难受的想吐。

“照办。”

云音惜字如金,扛着我晃晃悠悠进了一处暖和的房间。

“公子归来了。”

才进门,一道慈爱的声音响起,云音应了声,将我放在床榻之上,“兰姨,你帮岁岁简单收拾一番,今晚是我与她大喜的日子。”

“这么突然?”兰姨顿了顿,仍是温和道:“既是大喜,哪里有捆着新娘子的说法,我瞧这姑娘受了寒,怕是得好好沐浴一番,才能将寒气逼出。”

“兰姨看着办吧。”云音没有回绝,只是压低了声音,我听得不甚清楚。

“娘她今日还是迷糊着吗?今日也算......我怕她吓着......岁岁的身份不易......明日一早便......”

这说什么呢?

我努力朝声源滚动着身子,才挪了没几下,半边身子一空,直直摔下床榻,以脸着地,疼的我连连吸气。

“还是揭开她的眼罩吧。”

兰姨的声音在我身前响起,“她既然肯前来,必然是做出了选择。”

“再说了,一会还要开脸点唇,新娘子总得要漂漂亮亮才是。”

“不开脸行不行?”

早前与顾臻大婚,就这绞面,滋味酸爽的我毕生难忘。

“那怎么行?哪个姑娘出嫁前不开脸的?”

兰姨失笑。

云音没有说话,只是将我重新抱起放在榻上,取了我遮眼的黑布,淡漠道:“刚刚你也听见了,这府里除了我,没人想你活着。莫要乱跑,与兰姨呆在一处,黄昏时分,便是你我大喜之时。”

猛然从黑暗中重新看到光,我眼神失了准,心口更是憋得难忍。

绳索随之落下,我揉着发痛的手腕,面上急迫,“我不行了。”

手腕被云音攥的发紧,我顾不上其他,说得断断续续,“我,我,想......呕。”

好好的长袍被我弄得腥臭难闻,云音反倒笑了起来。

他并未责难,只是替我拍着背,甚是忧愁,“身子怎么这么弱。”

也不知他是什么做的记性,若不是那糟心的丸药,我能成了这副弱风拂柳的模样?

直到我渐渐止住了恶心,云音才出去沐浴换衣。

屏风外。

兰姨与几个年轻的婢子正收拾着被我弄脏的地方。

我整个人缩在木桶之中,任由热水漫过脸颊。

又将浸了热水的帕子置在头顶,深沉的好似一尊泥菩萨。

刚刚的衣裙都被秽物弄脏,让婢子抱了出去。

我是被好几双眼睛盯着进了水,着实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藏匕首,一会就算要冲出重围,也得有个利器才是。

可这房内有角的地方都被磨圆抚平。

别说利器,连个花瓶都没有。

万一今晚顾臻的人没有赶到,难不成我真的要与云音拜堂?!

心里的烦躁一阵胜过一阵。

“水温了,姑娘起身吧。”兰姨替我裹上绸巾,身上的水珠滚落,都被婢子细致的擦拭干净。

柔软的新衣一层层套在身上,就连腰带都被仔仔细细打好了结,只是兰姨的手法,着实眼熟。

几乎与我在启元殿,被那些嫫嫫伺候时打的结一模一样。

“行了,你们都先下去。这里交与我便是。”

“是。”

婢子矮身后退,身边只剩慈眉善目的兰姨。

扶着我转过屏风之时,手中被塞进一把匕首。

她面无改变,衣袖遮挡之际,匕首一滑,便落入我宽大的衣袖之中。

“姑娘请坐。”

兰姨口中有礼,双膝一弯,轻轻跪在我面前,“开脸是疼些,可古法礼仪不可废。”

她额头伏地,再起身时,口中低低道:“太子妃莫怕,陛下已经安排稳妥。”

明明她与云音似是亲近的关系,如今又口口声声说是父皇的人。

我不语,也没个信物,莫不是诈我?

兰姨挑起我的发丝,缓缓擦干,“匕首顶端的红珠,太子妃打开瞧瞧便知奴婢真假。”

拿出袖中的匕首。

我半信半疑地拧了几下,红珠岿然不动。

兰姨噎住,伸手在红珠上先向左转了四圈,又向右转了两圈,接着轻轻在顶部一按。

刚刚还稳固的珠子立马脱落,露出一张朱砂画得纹路。

与我之前见过的那些暗卫玉牌上的篆刻如出一辙。

“......”

匕首的的确确是我从披风里随手拿出的,若我拿得不是匕首呢?

“那里放得都是宫中的物件,奴婢是极为熟悉的。”兰姨压低了声音,“奴婢们在此处蛰伏数年,等的便是这一刻。”

我垂眸,若是信她,那父皇母后必然知情。

不但没有阻拦,反而借念念与其身边的嫫嫫之手,送我出府。

我是有颗真心,但也容不得他人如此算计。

铜镜里的女子愁眉不展,兰姨手巧,发髻初成,金钗点翠。

香粉轻扫,蛾眉黛染。

一张病容,变得光彩照人不说,就连眼角处那一缕愁思,也被悉数掩盖。

黄昏日渐晚,心口越发疼得厉害。

若他也知晓,我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