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父皇, 二弟有话要说。”顾臻脸不红心不跳, 极为自然地牵着我往旁边一站,露出躲在他身后的顾易。
刚刚被顾臻好一顿忽悠的顾易还有些晕头转向,现在又让久居上位者用威严的目光一瞧,立马涨红了脸, 结结巴巴道:“父, 父皇,若是那紫水国乐意, 儿臣的府邸空着也是空着,给她......给她住也不是不行。”
顾易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 只要南元答应, 等她前脚入府, 他后脚立刻启程,要多远躲多远。
这样既可以保全南元被紫水国非议, 也避开了这令人尴尬万分的独处。
再者,府中有人,母后也不会时时催促, 刻刻打探他喜欢哪家女儿。
一石三鸟,不亏!
“南元大你三岁,就算你乐意, 人家未必同意。”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总觉得父皇说这话时虽然严肃, 但嘴角微微上扬,显然是赞同顾易迎娶南元公主进府的。
才回头, 就对上顾臻好看的桃花眼。
他那么专注,好似周边发生的所有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看得到我, 也只注意到我。
“别闹了。”我朝他悄悄做了个口型,耳尖却越来越红。
与他相握的手被好好摊开,他的指尖轻点,在我掌中一笔一画写得认真。
每一笔,都好似扔进碧波中的小小石子,在我心中荡起无数涟漪。
这下,不止是耳尖,就连摊开的手掌都被羞意烧得通红。
短短几字,他写得漫长。
末了,也不放开。只是在指尖在我掌中画了一圈又一圈,甚至于拿我的手与他的放在一处做起了比较。
我偷偷瞥了眼其余人,还好现在父皇与念念都看着顾易。
那个与顾臻有五成相似的少年,正不知死活,朝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父皇建议道:“那她不愿意,也就只得入大哥的府邸。实在不济,父皇的后宫不也空置了多年,正好进个新人,给母后添个说话解闷的人,这样不就皆大......”
我坐的远,都能明显瞧出父皇脸上的隐忍渐渐变成了忍无可忍,偏偏顾易还未说得尽兴。
向来甚少动怒的父皇,手臂高抬就是一个爆栗,狠狠敲在顾易的额头,“此话若让你母后听见,孤便让你监国三月!”
“三月?!父皇!我顾家的千秋大业,您就忍心让儿臣糟蹋?”
“哼!糟蹋?你也得有那败家本事才行。”
父皇一拂袖子,伸手捏了捏念念略带有婴儿肥的脸颊,转瞬便是满脸慈爱,“念念可莫要学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哥哥。”
再一转眼,又狠狠白了几眼发愁的小儿子,一口叹气满是无奈。
顾易苦着脸,先看了眼憋笑的念念,眼瞧顾臻并不接茬,又与我投来可怜巴巴的眼神,“大嫂,你可切莫让大哥说露了嘴。”
“行了,今日事忙。臻儿先陪岁岁回去歇着。”
目光落及我,父皇显然有些不自在,“此次你受了委屈,孤自是会给林家一个交代。”
交代?!
我才要推辞,顾臻却抢先出了声,“如此幸事,儿臣便代替岁岁谢过父皇。”
殿内温热,一出门却是冷风。
顾易一步三回头,见顾臻没有丝毫搭救之意,只得垂头丧气地跟在父皇身后去了勤政殿。
念念早就困顿,这会匆匆与我们道了别,溜得比谁都快。
刚刚还热闹的福宁殿门口,一时间只剩我与顾臻。
“岁岁,与我在宫里走走,好吗?”他长长舒了口气,顺手替我将大氅重新系好,白玉般的面容含笑,风流难掩。
“好。”
长长宫墙,其上的朱红色斑驳不一。碧色的琉璃瓦上,还有少许未化的雪堆在边角。
这里遇见的每个宫人都是低头不语,行色匆匆。除了见礼福身,几乎无所停留。
他此番走得慢,倒让我想起与他第一次在宫中同行,那时的顾臻神色漠然,与我也总是隔着三步的距离,不远不近。
当时还叫我心生黯然来着,以为这一辈子与他都只是......如此距离。
谁又能想到,时隔五个月,竟然能十指相握并肩同行。
寒风刺骨,因为有他,我也不觉冷。
唇边笑意不断,望着时不时偏头瞧瞧我的顾臻,心里既安稳又泛着甜。
每到一地他就会与我说说幼时在此发生的趣事,明明是那么普通的小事,每一件我都听得津津有味。
想来他年幼时必然也可爱的紧,不然怎么会想到问年过半百的夫子什么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你是不知道,许太傅此人学问的确没话说,但就是有些好色。今年年初还又新纳了一房美妾,不过。”
顾臻停了笑,压低了声音,“听知平说,太傅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这也是他舍得从边疆回来的原因之一。”
“他......”
想起那日见过的许将军,我犹豫了片刻,迟疑道:“他眉间从小就有那块疤吗?”
“嗯,那时候他是我的伴读。知平爱马,许太傅便托人寻了一匹烈马送进宫来。”
“原本这样的烈马须得有马术先生驯服,可我仗着自己的身份,非要亲自驯服。但由于技艺不精,人又矮小。结果就被马从背上癫了下来。”
我倒吸一口冷气,若他那时候有个闪失,京都怕是再无许家。
顾臻将我揽紧,叹了口气,“不错,当时坠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知平为了救我,愣是以身做垫才护住了我,而他也被马镫子砸破了眉间,流了一脑袋血。要不是马术先生及时制服发狂的马,我与他早就成了一对肉垫。”
想起过往岁月,顾臻还是有些心有余悸,“那时候我才明白,既然身处高位便是年岁尚轻,那你说得每一句话都必须慎之又慎,做的每一件事都需好好斟酌。”
“不然,就会有无数人因此受到牵连。”
我了然,顾臻是个心软的郎君。
脖颈处是他温热的呼吸,我回抱住他,只听顾臻轻叹道,“因为此事,每做一个决定我都会三思而行。但父皇也总说我思虑太深,少了年轻人的锐气,守国不难,开拓版图便会处处受制。”
“岁岁,若是我不做太子,你还愿意与我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