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敌帐探虚实

城门开起,白天舞策马而出,来到了旭昱面前。见到了本人,旭昱的反应如所有初见白天舞的人一样惊滞了片刻。

身后的城门缓缓关闭,白天舞回身看了一眼门内的何嗣与王汝善,便策马奔向了神武大军。旭昱微微一笑,也望了眼紧闭的风波城门,扬鞭跟了上去。

神武帅帐前,数百名手持戈矛巨盾的黑甲士兵整齐地排列成两排,犹如两条笔直的黑线。若不是扬起的风沙会让他们偶尔眨一下眼睛,白天舞绝对会认为那是两排雕像。

来到帅帐前,两名士兵立刻快步上前,牵开了二人的马。旭昱对白天舞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她请入帐内。

“鄙人今天才知道什么叫貌若天仙。”旭昱由衷恭维道,并随手把背后的长枪靠在木架上,接着拉来了一把椅子,“将军之姿,较神武四佳丽也是分毫不让啊。”

“废话就免了吧。”白天舞毫不客气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面容依旧冷若冰霜。

“将军觉得我这营前三百军士如何?”

“都是不错的小伙子,只可惜,活不长了。”

旭昱笑了笑,拾起一旁煎煮着的茶壶,给白天舞和自己都倒了杯茶:“二十二年前,令尊率三十万人奇袭家父镇守的风波城。当年我四岁,有幸在城头上见过令尊一眼。”

“是吗?”白天舞冷笑一声,“我父亲我自己都未曾见过。不过今日我既立于风波城头,看来令尊败了嘛。”

“令尊行兵之道着实诡谲,家父与之较量了一个月,惜败。而后他便一直念叨此事,一直想着再与令尊切磋。只可惜北部战事吃紧,一直脱不开身。后来听闻令尊遇害,家父更是捶胸顿足,惋惜不已。”

“你请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旭昱没有回答白天舞,而是喝了口身前的茶水,继续自顾自道:“四年前,家父为国出使东夷,被妖夷所害,再未归还。”

“旭将军说这些什么意思?”白天舞神色有些紧张。

“你我皆是丧父之人,年纪轻轻便落此重任,难道不该惺惺相惜吗?”

白天舞面部抽搐了一下,冷冷道:“若非各为其主,我们会是朋友吧。只可惜父辈们的恩怨要交由我们来解决了。”

“白将军还是比我幸运啊。”

“此话怎讲?”

旭昱苦笑着摇了摇头:“白将军至少还手刃了杀父仇人,而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似乎是因为年龄相仿,又似乎是因为不是自己的手下或是上司,不必装作运筹帷幄的样子,旭昱的眼中真情流露。白天舞也听出了他的真心,这也使她更加的不安,甚至是愧疚,以至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将几滴茶汤溅到了胸前。

白天舞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惶恐,表情冷峻得甚至有些木讷。好在面容姣好,在旭昱看来不过是冰山美人的性格罢了。

旭昱顿了半晌,见白天舞没什么反应,便再次开口道:“白将军看来你我两军交战,谁的胜算大一点?”

见话题转移了,白天舞暗自松了口气,稍加思索,道:“贵军军纪严整,悍不畏死,可谓虎狼之师。然我军将士骁勇善战,人人皆谙武道,亦非孱弱之兵。孰优孰劣,未尝可知。”

“那将军的意思是要战场上见真章了?”

“若能不比较,岂不更好?”

“将军怯战了?”

“你若要战,我自然奉陪。只是何必如此呢?”

旭昱笑了笑,拉开帐帘,望向风波城头:“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四岁之前没见过死人。但四岁那年,我把一辈子的死人都见了。我母亲身中四箭,死在了我面前。”

“四岁之事你还记得?”

旭昱苦笑两声,轻叹道:“是啊,正常人怎会记得四岁之事?可那种情景又怎能忘记?即便我不想记得,它也会时时出现在我的梦中。”

白天舞也叹了口气,道:“令堂之事我很抱歉,可战事无常,谁又能独善其身?”

“是啊。”

“既然旭将军知道战争的残酷,又何必让更多人家破人亡呢?”

旭昱再次哀叹一声:“这便是上面的事了。风波城百年来都是我们神武的地界,你们剑锋说抢就抢了,如果不拿回来,我大神武颜面何存啊?”

白天舞微微张口,却想不出反驳的话,一时间竟哑口无言。半天,才再次开口道:“此事确实剑锋不对,可作为一国之将,保护疆土是我的职责。”

旭昱苦笑着点了两下头:“确实。你我皆非嗜血之人,却都被身世所绊。”说着再次哀叹一声,“本打算偷袭的,没想到你们眼睛够多,再者也不是我的风格,就罢了。明天我会带人正式宣战。按你们剑锋的规矩,你我阵前战上一场,籍此分个胜负吧。”

白天舞听得有些呆滞,没想到对方竟会做出如此选择。

“你我都是孑然一身,死一人也就罢了,将士们多有家室,让他们少流点血。”

白天舞仍在呆滞之中,相比旭昱的光明磊落,自己的手段是何等不齿。她顿觉有些羞愧,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

旭昱注意到了她微红的脸颊,好奇地问道:“白将军,这是?”

白天舞立刻站起背过身去,有些尴尬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旭将军若无他事,我便回去了。”

“也好,晚了贵军怕是要耐不住了。那我就不送了。”

走出营帐,一位军士立刻牵来了她的马。没有任何拦阻,白天舞很顺利地离开了神武大营。

一出营寨,便见数匹黑马立于不远处。走得近了,才发现那竟有三十余人。为首的是何嗣。

“白将军,您可算出来了!”何嗣见白天舞策马而来,立刻迎了上去,“您没事吧?”

“没事。”白天舞似乎还在失神之中,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何嗣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们和您说了什么?”

“没什么。”白天舞摇了摇头,“今晚的行动取消。”

“不打了?”听到命令的众人都是一脸讶异。

“不打了。”白天舞留下句话,便向着风波城策马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茫然。何嗣无奈,只好招呼众人跟上。

方玉山和筱赋禅都在那三十人之中。回程的路上,方玉山小声对筱赋禅道:“你说他们说了什么啊?为什么忽然就不动手了?”

筱赋禅摇了摇头:“我哪知道?”

方玉山四下望了望,刻意放慢了些马速,与众人拉开了些距离,筱赋禅也好奇地跟着他慢了下来。只见方玉山很是猥琐地低声道:“你有没有发现,将军回来的时候脸是红的?你说那神武人是不是把咱们将军给办了?”

“放你的屁!”筱赋禅闻言暴怒,破口大骂。

“我就随便说说,干嘛生那么大气啊?”方玉山有些委屈道。

筱赋禅也自知有些失态,语气平和了下来道:“你可知道咱们将军什么功夫?这世上哪有人动得了她?”

“你知道?万一是两厢情愿呢?”

“你再瞎说,信不信我砍你!”

见筱赋禅再次发怒,方玉山没再说话,悻悻地提快了马速,追上了队伍。

筱赋禅也很快赶了上来,瞟了方玉山一眼道:“你这张臭嘴,迟早要挨打。”